有微光漏進鬥獸場,我看著鮮血淋漓的十指,笑得絕望而瘋狂。
我舔了舔開裂的唇,看著不知何時將我擁入懷中的男人。
以往讓我感覺溫暖的懷抱,此刻卻好冷。
“沈俞冥,我恨你。”
他渾身一僵,緊接著發了狠地吻我。
“恨又如何?反正你生是老子的人,死了還是!”
我不回答,隻瞪著眼睛,看向東邊的啟明星。
還剩兩天,我便能脫離了這無間煉獄。
“癡兒,你已抽此簽,兩日後命定良人便會踏雲而來。”
“那人曾與你共飲昆侖雪,前緣未了,如今......終是來還債了。”
“若棄了這腹中孽緣,老朽保你躲過天罰......”
耳邊神音漸漸遠去,我猛地醒來。
下意識撫向肚子,卻被人猛地扇了一巴掌。
我被打倒在地,腳踝斷裂卻讓我再難爬起來。
“賤人,都這樣了還不死,惡心的妖怪!”
“明天,我就離開。”
我沙啞著聲音,掩去眼底的冰冷與麻木。
還剩最後一天。
隻是注定要對不起肚中的孩兒了,希望他不要怪我......
帳簾猛地被拉開,沈俞冥大步流星走來。
他掐著我的臉頰,眼底布滿疲憊的血絲:“離開?你要去哪兒,又勾搭了哪個男人?”
“離了老子,你還能活嗎?”
我掙開他的手,冷笑出聲:“離開你,我才能活......”
話音未落,蘇岐突然癱軟在地。
沈俞冥臉色大變,攔腰抱起她便往外衝。
望著他焦急的樣子,我的心卻再也不會痛了。
整個晌午,外麵都吵吵鬧鬧,我心底隱約不安。
大胡子突然闖進來,搖搖晃晃走向我。
自從那日我廢了他,他便瘋了。
我警惕地盯著他,誰知他卻拉起我的袖子就往外跑。
我忍著斷骨的痛,踉蹌著到了營地場。
蘇岐嬌弱地倚在沈俞冥肩頭,他們對著一個籠子低聲說話。
“你寒氣入體,將這牲畜皮毛扒了做大衣正好。”
蘇岐媚眼如絲,眼波婉轉。
“可這應該是姐姐的同類,殺了會不會不好......”
我眉心緊皺,慌亂的感覺越來越明顯。
在看到籠中綣縮的那一團時,呼吸幾乎停滯。
“娘!”
籠中狐兔奄奄一息,我幾乎目眥欲裂。
我拚了命地撲向那鐵籠,淚水不爭氣地流了滿臉。
母親雪白的毛發沾著汙漬,後腿不自然地扭曲著。
“娘!你睜開眼看看我,我是玉露啊!”
“露兒......”母親努力伸出爪子,卻又無力地垂下。
我瘋了般跪在地上哀求:“沈俞冥,求你放了她,要我做什麼都好。”
我開始磕頭,一下比一下響,很快便血肉模糊。
“呀,這是你娘啊!”蘇岐訝然,語氣無辜:“幾天前冥哥哥在郊外獵來的,以為是普通兔子。”
“沒想到和姐姐一樣能化人形。”
“便喂了藥,賞給弟兄們玩了幾日。”
“是個烈性子,咬傷了好幾個弟兄,不過最後還是打服了。”
我愣愣聽著,手開始控製不住地顫抖。
都怪我,都是我的錯......
我靈力散盡,母女連心,我瞞不過她。
她是來找我的啊!
“畜生!”
我掃過那些士兵回味的表情,心如刀絞。
提起沈俞冥腰間的大刀,不要命地砍向他們。
手心猛地一痛,刀應聲落地。
“你瘋了!”
沈俞冥皺著眉,狠狠抓住我的手腕:“一個妖物而已,就算是死了,難道還要人來賠命?”
我低低地笑了,笑得卻比哭難看。
“沈俞冥,你知道嗎?我真恨遇到了你。”
“我寧願從沒救過你。”
母親臨終前死死盯著沈俞冥,眼底滿是恨意。
她把從沈俞冥手裏搶回的紅繩重新交到我手裏,笑著看我。
埋好母親的屍首,我拖著身子回了營中。
夜裏,熟悉的氣息從背後襲來。
沈俞冥抱著我,把頭埋在我的頸窩:“還在生氣?”
大手撫慰般輕撫我顫抖的背脊,他歎了口氣:“這件事是我錯了,我不知那是你母親......我們從頭開始吧,以後我就是你的親人。”
我聽見自己輕聲回答:“好。”
沈俞冥麵露喜色,甚至愛憐地吻了我受傷的額頭。
等他離開,我從枕頭下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剪刀。
沒有絲毫猶豫,狠狠朝著肚子捅去。
昏過去那刻,我仿佛看到了月老和母親欣慰的笑。
遠處祥雲之上,一道身影身長玉立,衣袂翻飛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