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我剛渡完天劫,墜入凡間,渾身重傷,是許家老爺子救了我。
羽毛混著雨水貼在皮膚上,半人半鳥的形態讓我看起來像個怪物。
神誌模糊間,我無意識咬傷了才十幾歲的許臨風。
他因此被感染,發狂不止,就連整個許家的保安都按不住他。
老爺子親手將許臨風鎖在地下室的鎖鏈之上。
他白襯衫被汗水浸透,手腕和腳踝都被鐵鏈磨出血痕。
可卻從未怪過我,而是將半人半鳥的我護在懷中,
“不許傷她!她不是故意咬傷我的。”
老爺子看在眼裏,屏退眾人。
黑暗的地下室裏,隻剩我和許臨風。
他虛弱地撐起身子,沾著血的指尖輕輕觸碰我羽翼上的金斑:
“你一定是天上的仙女吧,”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
“羽毛像星星落下來。”
話沒說完便栽倒在我肩頭,體溫透過單薄的布料傳來。
我望著少年染血的側臉,折斷的羽翼突然開始發燙。
百年來沉寂的心跳聲,在胸腔裏震得生疼。
一個月後,我的神力恢複,發動神力治好了許臨風。
許臨風睫毛顫動,握住我的手:
“你的眼睛像火,是我見過最美的眼睛。”
老爺子猜到我鳳凰神女身份,以救命之恩作為籌碼,求我為絕嗣的許臨風留下血脈。
許臨風抓住我的手腕,掌心的溫度燙得驚人:
“留下來好不好?我帶你去看世間美景。”
我看著少年真摯的眼神,便留了下來。
這一留就是整整十五年。
後來,許臨風二十歲那年,他用凡間最盛大的儀式求娶我。
九十九輛黑色賓利排成巨龍,整座城市都為我們倆喝彩。
那是我最快樂的時光。
直到婚後幾年我仍懷不上孩子。
他四處尋醫問藥,找來老中醫卻告知他,
“你此前被妖物咬傷,毒素傷及根本,怕是此生難以有孩子。”
他盯著藥方上的字,喉結動了動,最終將紙揉成一團,沒在說什麼。
可就在第二天,許臨風的白月光回來了,身邊還帶著一個八歲的孩子,說是他的骨血。
他顫抖著手抱住那孩子:
“天不薄我......”
從那以後,他看我的眼神便隻剩下冰冷。
他認定是我害他險些絕嗣,視我如洪水猛獸。
我想找老爺子解釋,可老爺子閉關十年,不見任何人。
許臨風不再靠近我,而是日日守在白月光身邊,連一個眼神都不願分給我。
我固執地以為,隻要我能懷上孩子,他就會回心轉意。
雖然被拒絕了千百次,我仍是日夜纏著他,將他納入體內,不知疲倦。
可終究無果。
我走遍靈山,跪求仙緣,終於求得幾味靈藥,隻為了能讓自己更容易受孕。
可這些藥反噬極重,每日都如萬針入骨,每一次親密都像是折磨。
就這樣,十年過去。
我終於懷上了三隻鳳女。
得知有孕的那一日,我撫著小腹,淚水無聲滑落。
我以為,我終於等到了苦盡甘來的時候。
可如今......
我自嘲地笑了笑,指尖微微發顫。
我試圖運轉神力掙脫鎖鏈,可剛生產完的身體虛弱至極,連一絲靈力都凝聚不起。
冰冷的鐵鏈困了我三天三夜。
就在意識即將渙散時,許臨風終於出現。
他望著被鎖住的我,眸中閃過一絲恍惚,似是憶起了當年初見時的模樣。
他解開鎖鏈,伸手扶住搖搖欲墜的我,
“知錯就好,我送你回房休息。”頓了頓,語氣微冷,
“但不許踏出房門半步!小龍要高考了,別再驚擾他。”
我沉默不語,唇齒間還殘留著血腥味。
滿腔的恨意,在胸腔裏翻湧,灼燒著五臟六腑。
進食後,我靜坐調息了一天一夜。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刀片,但我知道,我必須撐下去。
睜開眼的瞬間,我看見許臨風推門而入的身影。
他逆光而立,那張曾經讓我魂牽夢縈的臉,如今隻讓我作嘔。
“若是從前也這般乖順,該多好。”
我渾身僵硬,看著他伸手撫上我的發頂。
那曾經讓我眷戀的觸碰,現在隻讓我毛骨悚然。
“一日夫妻百日恩,幾日不見,倒有些不習慣了。”
我猛地推開他,力道大得讓他踉蹌後退。
我要回鳳凰山!
恩情已盡,何必再留?
他愣了一瞬,似乎沒想到我會反抗。
隨即暴怒追來,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鳳羽!別給臉不要臉!”
我從懷中取出靈丹,仰頭盡數吞下。
這些原本是為懷上鳳女準備的靈藥,如今正好,助我恢複神力,重歸真身!
金光驟然大盛!
體內沉睡的力量如火山噴發,我背後展開巨大的羽翼,華美而威嚴,每一片羽毛都流轉著金色光芒。
許小龍和沈若琳恰在此時推門闖入,見狀直接僵在原地。
“怪、怪物啊——!”許小龍的尖叫刺耳難聽。
下一秒,烈焰自我周身燃起。
我聽見許臨風的慘叫,聽見房屋倒塌的轟鳴,但我的心已經麻木了。
風中卷起細碎的粉末,是我的女兒們。
我小心翼翼地用靈力包裹住她們,帶著她們飛向天際。
“許家不配擁有鳳凰血脈!”
許臨風癱坐在地,徒勞地揉著眼睛,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鳳羽,你當真是鳳凰?那三隻,難道真是?”
他喃喃自語,聲音發抖:
“不可能,這不可能!”
“鳳羽!回來!求你——”
無人應答。
我早已帶著女兒們的骨灰,回到了鳳凰山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