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婆婆開車帶著我在這個城市的大街小巷穿梭。

坐在駕駛位的婆婆，兩手輕搭在方向盤上，是我從未見過的自信從容。

和家中沉默的她判若兩人。

一路上聊起周邊的著名景點，遊玩路線，她如數家珍。

連新開的網紅店都能說出一二。

還偷偷告訴我她學會了使用導航，隻要乘客上車就沒有她不敢去的地兒。

金烏西墜，一道殘光直射進倒車鏡，晃得我眼睛發酸。

婆婆的低語同時闖入我的耳朵，她說：「沅沅，隻有在車上我才覺得自己是自由的。」

「媽，在家待夠了，就來陪陪我們唄。」

「你開車這麼厲害，下次休息我們一家三口去自駕遊。」

婆婆笑著看了我一眼，眼睛亮了下又黯淡下去，迷茫地直視前方：「我在家待得好好的，哪能總往你們小年輕身邊湊。」

一路上我們都默契地沒有提到公公。

婆婆還記得我想吃紅燒肉，回家路過超市特意買了一塊極品五花肉。

車一路穩穩地開回到樓下的停車位。

聊起那塊極品五花肉，我和婆婆討論得熱火朝天。

一時都沒注意到不遠處花池邊，陰沉著臉蹲在地上的人。

腳邊鋪了一層燃盡的煙頭，星星點點，散發著淺淺的煙霧。

聽到車聲那人緩緩抬頭。

我和婆婆剛熄火下車。

就看到一個人拎著斧頭疾步如飛衝過來。

仔細一看。

才發現是怒目圓睜的公公。

拎著不知道從哪借來的斧頭，衝過來對著車哐哐一頓砸。

我和婆婆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兩個人傻愣愣站在原地。

不過片時，等我們緩過神來，出租車的擋風玻璃已經碎成蜘蛛網，中間一個大洞分外醒目。

汽車引擎蓋被斧頭砸穿，保險杠搖搖欲墜。

看著瞬間變成「戰損版」的出租車。

婆婆一直壓抑的情緒頃刻間噴湧而出。

不足一百斤的她，握緊拳頭，撲過去把膘肥體壯的公公推倒在地。

張開手擋在車前，眼睛通紅，死死盯著公公，身體還在不受控製地顫抖。

公公坐在地上，臉色鐵青。

四周圍觀的鄰居看著他指指點點，不時和旁邊的人小聲嘀咕幾句。

在家說一不二的公公，何時在人前這樣丟臉過。

更讓他不能接受的，是婆婆的反抗。

公公一直驕傲於把妻子馴服成乖順聽話的賢妻良母，這讓他在家族很有威望。

現在一天之內，婆婆接二連三的反抗，讓他意識到到自己的權威受到威脅。

公公一翻身從地上爬起來，連連咒罵：「臭婆娘，敢推老子，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三步並作兩步，竄過來就要動手打婆婆。

他下手狠，我反應速度更快。

公公巴掌掄過來時，已經搶先伸手把婆婆拽到一旁。

沒本事的男人才會打老婆。

我咬牙攥緊手裏的袋子，極力壓下把五花肉拎出來摔到他臉上的衝動。

也就是婆婆脾氣好，換成我媽早就反手一記重拳捶過去。

我暗下決定，回去一定先給婆婆報個拳擊班。

我心疼地摟住婆婆，恨不得現在就把民政局搬過來：「媽，這種人你還和他過什麼。」

用力過猛的公公眼看著婆婆躲閃開，一時沒收住力，當場閃了腰，扶著腰靠在車邊低聲哎呦。

管他是真疼還是假疼，我先帶著婆婆後退幾步。

「爸，你說你這麼大年紀，和車較什麼勁。」

「車壞了還能修，你這老胳膊老腿要是出點問題，我媽可管不了你。」

公公胸脯快速起伏，像年久失修的破風箱，呼哧呼哧喘著粗氣。

「江慧安！你就在那看老子笑話是吧，還不過來扶我起來。」

婆婆始終沉默著站在我身邊，渾身顫抖。

不知是氣得還是嚇得。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發現有人舉起手機對準他，公公臊著臉爬起來，嘴裏謾罵不斷。

警燈亮起。

感恩好心人報警，救了公公也救了五花肉。

看到警察走過來，公公扶著腰跌坐回去，哎呦聲更大。

「別裝了，剛才扶的是右邊。」

婆婆打破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