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進去的時候,她正在替柳硯書研墨。
我曾問她是否願意跟我回中原,她說她自有驕傲和底氣,絕不做內宅婦人,討好男人。
可此刻高高在上的聖女,就像溫順的貓呆在柳書硯身邊,笑意直達眼底。
看見我到來,她立即收斂了神色,恢複了往日的清冷。
“子瑜,硯書作畫需要靈感,聽說你舞劍舞得好,你就舞一次給硯書找找靈感。”
劍鞘上的手微微發抖,我在她眼裏是什麼?取樂的伶人還是舞姬?
見我沒有任何反應,她眼裏有幾分不悅:
“不過是舞個劍,從前你不是日日鬧著要舞給我看,怎麼今天給了你這個機會,你反而擺架子拿喬了?”
是啊,從前我為了討她歡心,多些相處時間,想盡辦法取悅他。
我放下姿態和身段,隻為求她多看一眼,可隻會得到她冷漠的回答:
“修心先要修身,沒空和你風花雪月,整日沉迷在這些歌舞書畫中是對教義的背離。”
如今,卻可以和柳硯書吟詩作畫,還要我以舞相陪。
我淡淡開口:“前一陣受了傷,不便動劍。”
“什麼傷?”
她有了一絲關切,提起裙擺準備走近。
柳硯書放下畫筆,低聲苦笑:“我觀上官將軍精氣旺盛,體魄強健,想必就算是受傷也早就恢複了,興許是覺得和奴一起作畫舞劍有失身份吧。”
南芷的動作一滯,站在了原地。
“硯書,我不許你再稱呼自己是奴才,在我眼裏你同我最親近的朋友沒有什麼兩樣。”
柳硯書退後兩步:“硯書不配,我知道許多人看不起我的出身,但我隻是想留在聖女身邊侍奉,今日是我越界了。”
南芷眼裏有著不忍和疼惜,隨後化為慍怒。
“子瑜,你若是不願意大可以直接拒絕,何必找這種借口羞辱硯書,從前你豁達大度,自從受傷後怎麼就變得如此陰暗善妒,舞個劍而已,難道要了你的命?”
我隻不過說了一句拒絕的話,所有的過錯就落到了我頭上。
她的偏愛已經明顯到這種地步了嗎?
我垂眼,吞咽下不甘:“我沒有那個意思,既然你想看,那便舞吧。”
我取下佩劍,劍身半出鞘,寒光畢現。
“等等。”
柳硯書突然出聲,隨後意味不明地看了我一眼。
“我聽說有一種劍舞叫燭火遊龍,舞者在全身塗滿火油,配合劍身的明火能揮舞出如遊龍一般的姿態,十分壯觀,硯書還從未見過,不知道今日是否有幸得以相見?”
燭火遊龍,那是拿命表演的一種劍舞,一個不小心就會被焚燒至死。
我正想回絕,小風卻衝上前,指著柳硯書大聲質問:“你明知道公子身上舊傷未愈,新傷又添,你讓他表演燭火遊龍,是存心要害他!”
柳硯書“咚”地一聲跪倒在地,表情驚恐:“聖女將軍恕罪,奴隻是見識淺薄想開開眼,這位小哥何必給我扣這麼大一樁罪名。”
南芷心疼地扶起他:“你何罪之有?我不是說了往後這教中你不必向任何人下跪嗎?”
她看向我的眼神淬了寒意:“來人,給我掌這個奴才的嘴,打到認錯為止。”
我提劍護在小風麵前,他是我在這世上最後一個親人,我不能讓他因我再受任何傷害。
“小風不是奴才,他五歲就侍奉在我身邊,如同我的親弟弟。”
南芷臉色沉了下來:“上官將軍,你是要為了這個奴才和我作對?”
我苦笑一聲:“你又何嘗不是為了個奴才和我作對。”
南芷聽了我的話臉色大變,衣袖一拂,掌風拍碎了麵前的桌案,逼得我向後退了兩步。
這具身體如今大不如前,竟連她隨意一掌都接不住。
“我說了!硯書不是奴才!”她眼中有怒火。
“既然如此,那就把你的這個好‘弟弟’拖下去,受鞭刑,以正風氣!”
小風被卸了兵器,押著就要往外走。
一頓鞭刑下來,隻怕是不死也會變成殘廢。
“等等!”
我閉上眼,脫掉外袍和上衣。
“柳公子見諒,小風無知,我願表演燭火遊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