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老式吉普車停在屋前,正閃著警燈。隨即,車門打開,何山下車,他的身後跟著大隊書記閔命飛,還有兩個公安。
公安怎麼來我家?難道,是因為我和何山打架?不會啊,那有多大的事。範秋生很是詫異,搞不清是怎麼回事。
何山指著範秋生,說:“公安同誌,他就是範秋生,三瘸子範秋生。”
公安打量了一下範秋生,說:“你是範秋生?”
範秋生點了點頭,說:“我是範秋生。”
一個公安亮出一份拘留證,說:“範秋生,你犯了流氓罪,被拘留了。”
我犯了流氓罪?範秋生一聽,懵了。
沒等他回過神,兩個公安上去,將手銬銬在他手上。
範秋生一邊掙紮,一邊說:“公安同誌,我沒犯流氓罪,你們肯定搞錯了,你們肯定搞錯了。”
跟著出了的範母看到這個情景,一時慌了神,哭著扯住公安,說:“你們憑什麼抓我兒子,你們憑什麼抓我兒子?”
何山指著站在門口的王夢蘭,說:“她是你家買來的,就是證據。”
“何山,你血口噴人。她是我範家明媒正娶來的媳婦,怎麼是買來的?”範母鬆開公安的手,走到門口,將王夢蘭拖到公安麵前,急切地說:“夢蘭,你快告訴公安同誌,你是我範家明媒正娶過來的媳婦。”
王夢蘭木然站著,一語不發。
見她那樣子,範母指著她,哆嗦著說:“王夢蘭,你真是害人精,來害我兒子的?”
公安說:“王夢蘭,上車,跟我們去人民公社,接受調查。”說完,公安扭著範秋生上了警車,又將王夢蘭帶上警車。
“你們不能帶走我兒子,你們不能帶走我兒子!”範母一邊哭喊,一邊扯住車把手。
公安強行扯開範母的手,催司機快開車。
很快,警車消失在暮色中。
範母坐在地上,一陣嚎啕大哭。
“範娭毑,你要相信政府,政府絕不會放過一個壞人,也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何山假惺惺地勸說。。
範母掙紮著爬起來,拉住何山,哭著說:“何山,我兒子會怎樣,你快告訴我。”
“會怎樣,這個不好說。”何山搖了搖頭,“耍流氓是犯罪,要是你兒子和她那個了,那肯定比流氓罪更重。”
從1983年開始,全國各地開展了一場聲勢浩大的嚴打,流氓罪是判得最多也是判得最重的。聽說,一個男青年偷看女廁所,被關了好幾個月,一個男青年因為強行摟抱女青年,被判了四年刑。
我兒子的罪比流氓罪還重!
聽到這樣的話,範母近乎奔潰,她一把揪住何山:“何山,你為什麼要害我兒子,害我範家?”
“害你兒子,害你範家?”何山一陣惱怒,猛地掙脫,指著範母,“老東西,是你先害我,前年我來求親,你把我當做臭狗屎一樣嫌棄,害我做不起人,稀裏糊塗地討了個老婆。”
何山不說,範母也知道他為什麼害她兒子。
前年,何山,還有他爹來求親,想娶二妞範夏生,範母堅決不答應。其實,她不答應,也不是嫌棄何山,而是因為他有個好賭的爹。因為賭博,他爹蹲過號子。有其父必有其子,範母擔心,何山也有這樣的惡習。
果不其然,何山成家後,也好賭。因為這個原因,他和媳婦經常吵架,甚至大打出手。把二妞嫁給她,肯定是害她!
當然,範母不能這麼說。
“何山,我沒有嫌你,是我家二妞不願和你過日子。”
“不願和我過日子,就是嫌棄我。”
“強扭的瓜不甜,兩個人性格不合,日子過不下,會害了彼此。”
“三瘸子就一殘疾人,王夢蘭跟著他,會有好日子過?範娭毑,識相點,讓王夢蘭跟著我過日子,三瘸子的事,我幫你搞定......”
“何山,你還胡說,我打爛你的狗嘴。”閔命飛在一旁實在聽不下,從一旁扯了一根棍子,朝何山走去。
何山擔心挨打,馬上開溜。
見閔命飛同情自己,範母朝他就是一跪,說:“閔書記,您行行好,救救我兒子吧,救救我兒子吧。”
“你起來說,你起來說!”閔命飛使勁拉她。
“您不答應我,我就不起來!”範母掙紮著,不肯起來。
閔命飛隻得說:“我幫你,我幫你,到屋裏說。”
聽到這話,範母才顫巍巍地起來,請閔命飛進屋。
因為沒有點燈,屋裏很昏暗。範母摸索著,將煤油燈點亮。霎時,屋裏亮堂了許多。
請別人幫忙,多少得給點錢。想到這,範母去摸自己的貼身口袋。這一摸,她氣壞了。因為,她把裝錢的布袋子全給了王夢蘭。我這麼好心待她,她居然是個喪門星,來害我兒子的!
範母越想越氣,不由罵:“要是早知道她是個喪門星,就是不要一分錢,我也不會讓我兒子娶她進門。”
閔命飛說:“範娭毑,你討媳婦,到底花了多少錢?”
範母一邊說,一邊扳指頭:“烏媒婆說女家不要三轉一響,隻要520塊錢彩禮金,做酒前我給了王家200塊,成親的那天又給了320元。這錢,都是王夢蘭的媽媽收了。她嫁女兒,我娶兒媳婦,怎麼是買來的?
閔命飛說:“範娭毑,你被騙了,那個女人肯定不是王夢蘭的媽媽。我跟你講啊,年初,鄰村胡家也討了個兒媳婦,還是知情。聽說,女知青是買來的,不同意,被男家毒打,硬逼著做了那事。這是是重罪,胡家被抓了好幾個呢。”
範母嚇得不行,結結巴巴地說:“我們從來沒打過她,我、我兒子也沒逼她做那事。”
閔命飛哼了一聲,說:“範秋生做沒做那事,你怎麼知道?”
範母說:“王夢蘭手裏有剪刀,秋伢子膽子小,新婚夜睡的柴房,後來睡在長凳上,我一清二楚,絕沒有撒謊。”
如果真如範母所說,範家沒打過王夢蘭,範秋生也沒逼王夢蘭做那事,那還有轉機。
想到這,閔命飛說:“範娭毑,這事的關鍵在於王夢蘭,如果她能幫你兒子說好話,這事就輕,如果她不幫你兒子說話,這事就重。我看啦,你趕緊籌集幾十塊錢罰金。明天一早,你就去人民公社,去求求王夢蘭。”
範母千恩萬謝地送走何山,連夜四處借錢。
次日大清早,範母揣著東挪西湊的32塊錢,趕往芙蓉鎮人民公社。趕到目的地的時候,天才大亮。
找到負責的人一問,範母被告知,因為案情重大,範秋生昨晚上就被送青山區人民公社了。
討個兒媳婦,怎麼就成了案情重大?
範母一陣眩暈,好一會說不出話。緩過神後,她才怯怯地問:“我、我兒媳婦王夢蘭呢?”
負責人瞪了她一眼,說:“王夢蘭是被買來的,不是你兒媳婦,她也去區人民公社,協助調查。”
閔書記說,隻要王夢蘭肯幫兒子說話,兒子的罪就輕。想到這,範母近乎哀求地說:“領導同誌,我、我見見王夢蘭,她、她在哪?”
見她年長,樣子又可憐,負責人軟了語氣,說:“你去找區裏的謝軍建謝科長,他是區治保科科長,主管這方麵的案子,應該清楚。”
得到確切答複,範母急忙離開芙蓉鎮人民公社,顫巍巍地步行趕往青山區人民公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