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時,我太高看愛情。
為此甘願付出任何代價,什麼籌碼都敢梭哈。
卻不知男人的愛意,早在婚姻的柴米油鹽裏,蒸發得悄無聲息。
我哭過。
鬧過。
拿著那個女人的照片同他惡言相向。
最後,我慘敗而歸。
不是我認輸了。
而是那一天,媛媛生命走到了終點。
閉眼前,媛媛說:「媽媽,對不起,拖累你那麼久,下輩子,你別要媛媛了。」
後來,我真的重生了。
我看著麵前猙獰的父子。
捂著肚子裏悄然發芽的媛媛。
終於悟懂。
婚姻和菜一樣。
吃不下。
不吃就行了。
隻是。
媛媛,媽媽好對不起你。
1.
我又回到了這一天。
確診懷了媛媛的時候。
醫生坐在對麵,問我是要留下還是打掉。
我沉默半晌,說考慮考慮。
出了醫院,我並沒直接回家,而是去了趟超市。
等我大包小包拎著菜回家,兒子孟舟正盤腿坐在沙發前打遊戲。
見到我,孟舟翻了個白眼,「回來這麼晚,你要餓死誰?」
我沒說話,拎著菜徑直去到廚房。
大概是我的沉默與不理會,讓孟舟不爽了。
他大聲咆哮:「我要跟爸爸告狀!說你虐待我!你故意回來得這麼晚!」
我充耳不聞,神情平靜地將豆腐切好煲入鍋中後,便給孟淮安打了個電話。
那邊很快接通,卻是個女人的喉嚨。
孟淮安的秘書。
也是他前世出軌的對象,溫晚。
「不好意思,淮安正在洗澡,可能得晚點回您電話了。」
言辭間盡是挑釁。
已經數不清是多少次了。
我隻說:「等他洗完,叫他給我回電話。」
不等那邊反應,我掛斷電話,轉身去剝花生。
我打算今晚做一碗宮保雞丁。
花生剛下油鍋,電話響了,我點開外放。
孟淮安不耐煩的嗓音傳過來,「你又要幹什麼!不是跟你說了我是在出差,你別一天到晚神經敏感......」
「我們離婚吧。」
我徑直截斷他的話。
2.
「你又要鬧什麼!」
孟淮安氣勢洶洶趕回來時。
我正在布菜。
孟舟先一步告狀,「爸爸!媽媽虐待我!」
「陳沅!」孟淮安怒吼,「你到底想怎麼樣!昨天我都跟你解釋了,晚晚她是體恤你辛苦,才替你去參加了舟舟的家長會。你怎麼非不信,還把氣撒舟舟身上呢!」
我一怔,這時才想起,我重生這日的前一天,才跟孟淮安吵過。
大致原因,就如孟淮安所說。
溫晚替我參加了孟舟幼兒園的家長會。
但更詳細的,孟淮安不知道,又或者他知道,隻是不屑一顧。
畢竟他的助理。
溫晚。
出身貧窮,深受重男輕女的迫害,卻堅韌不拔,沒有放棄自己的理想,最終考上了名校。
出入社會後,又過五關斬六將,在諸多精英中,殺出重圍,成為了他,孟淮安的助理。
這樣傑出的女人,怎麼可能發消息挑釁我。
又怎麼可能唆使孟舟潑我一身的醬料。
更不可能故意摔倒,汙蔑我。
我不過一個家庭婦女。
溫晚出於什麼理由要和我作對?
嫉妒嗎?
簡直是笑話......
我不是太了解孟舟。
而是前世我替自己爭辯,孟舟便是這樣反駁的。
當時信誓旦旦的模樣,還有說到我時,那分外明顯的輕嗤。
都讓我有種被揭了皮肉,曝於烈日下難堪的痛楚。
可如今再回想。
不知是不是早已習慣了,我竟笑了一下。
很輕。
父子倆卻都是一怔,目光鮮異地看向我。
我回過神,擺手,「不好意思,想入神了,我們先吃飯吧。」
也不管兩人到底是什麼神情,我抽出凳子,落座。
一場山雨欲來的爭吵,就這樣啞火。
父子倆皆有些不知所措,隻得隨我來到餐桌。
孟舟卻在看到桌上的食物時,頃刻爆炸。
「爸爸!媽媽壞!她明知道我對花生過敏還要做宮保雞丁!」
宮保雞丁當然不是做給他的,而是給媛媛做的。
媛媛最喜歡吃這道菜了,可惜前世媛媛隻吃過一次。
我到現在都還記得,媛媛吃這道菜時,眼底一霎迸出的光。
還有媛媛小心翼翼問我,「媽媽,我能不能再吃一次?當然啦,如果媽媽很累很累的話,媛媛也可以不吃的。」
後來我沒再做這道菜。
不是我累。
而是媛媛的身體不允許。
我蕪然。
這樣小小的忽視,卻讓孟舟忍受不了,「媽媽壞!」
執起筷子,便往我身上擲。
孟淮安也黑了臉,「我還以為你想通了,做一桌菜跟我和舟舟道歉,沒想到你竟然......陳沅,你到底想怎樣啊!」
我剛要張口。
筷子‘咻’的一下,打在了我的肚子上。
我捂住肚子豁然起身,不容分說地掣住孟舟衣領,「不要鬧。」
我一向嚴厲,可訓誡孟舟時,眼神從未這般冷過。
就好像,麵對的不是我一直捧在心尖上的兒子,而是一株草,一棵樹,一個無關緊要的東西。
孟舟怔住,隨即‘哇’的一下哭了起來,「媽媽壞!媽媽壞!媽媽凶我!」
「陳沅!」
孟淮安在身後咆哮。
我轉身,神色十分平靜,「我回答你剛剛的問題。」
孟淮安怔住,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離婚協議,「我想離婚。」
孟淮安:「你......」
我:「你想清楚再回答。你確定要讓溫晚一直這麼沒名沒分跟著你嗎?」
孟淮安被噎了口,煩躁地扯弄領帶,「我和她沒......兒子不可能給你......」
孟舟抱胸冷哼:「我不要跟媽媽!」
我同時道:「我不要他。」
孟舟一頓。
孟淮安抬頭,神情充滿了震驚,「你確定?」
看著我點頭。
孟淮安眉頭漸漸擰緊了。
孟舟於我來說是‘命根子’簡直不為過。
當年急性腸梗阻,我在icu搶救兩天兩夜才死裏逃生。
然而,我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問舟舟有沒有被嚇到......
這麼把孟舟掛在心上的我,會不要孟舟?
孟淮安不相信。
更覺得這就是我的詭計。
利用兒子,和離婚,欲拒還迎。
孟淮安剛剛還湧上來的不舍,瞬間褪得幹幹淨淨,「這可是你說的!你可別後悔!」
我點頭,「但是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他就知道。
一個家庭婦女,離了他什麼都不是。
哪願意真的離婚!
孟淮安眼底浮起不屑,「什麼條件。」
我道:「離婚冷靜期一個月,這一個月,你要和我像從前一樣。」
又鑿補一句,「溫晚沒出現之前的那樣。」
其實如果可以,我恨不得現在就離開。
可是不行。
這是媛媛的心願。
她曾經握住我的手說:「媽媽,我好想一家人整整齊齊地生活在一起,一天,
一天媛媛也滿足了。」
一天怎麼夠呢。
得一個月。
媽媽還想和你再待一個月。
一個月後,媽媽就要打掉你啦。
也要離開這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