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本小姐拿了第一!
“其實,”葉貞忽然哽咽著開口,“我也不是不能接受父母離婚。我爸對我媽也不算好,離婚也能理解。”她淚眼朦朧地看向瞿雲光,撇著嘴,像是個受盡委屈的小孩得不到家長的憐愛,可又毫無辦法,“我感覺我這話有點沒頭沒腦的,但是我想說,就是他們離婚沒問題,我不在乎,我隻是很難過我媽這樣……出軌了,我不想下定論,可我沒辦法否認。我覺得她變得很陌生,所以我才這樣難過。”
瞿雲光一下又一下地從她的後腦撫到背脊,以求給她帶來些許安慰。他低聲說:“父母不會了解到真正的孩子,孩子也不會了解到真正的父母。”
這句話是他自己有感而發。
葉貞也明白這個道理,父母在擁有孩子以前的人生孩子不會知道,而父母也同樣不會知道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孩子到底是個怎麼樣的孩子。比如她不知道少女時期的母親是怎樣的,母親也不知道她背地裏跑去網吧和男孩子一起上網。
但是她還是意外於母親的行為,就像是教徒一直堅守的準則被自己信奉的神明親手打破,她看著滿地狼藉而又不知所措。
瞿雲光對上葉貞的視線,他的語氣平靜而又堅定:“我覺得你之前說的很對,既然已經發生了,坦然接受或許是最好的選擇了。”
葉貞統共也才哭了十幾分鐘,等她收拾好心情準備返校,連七點鐘都沒有到。
坐在出租車後座,她看似在凝視著窗外流動的風景,實際上在發呆,冷不丁聽到瞿雲光的疑問,她一時半會兒都沒反應過來:“啊?什麼?”她回頭,“你問我如果我以後的伴侶出軌了,我怎麼做?”
瞿雲光點了點頭。
葉貞回味了一下“伴侶”這兩個字,她是沒想到瞿雲光措辭這麼文雅的:“如果有這樣的情況發生的話,那肯定是該分手分手,該離婚離婚唄。”
“那如果你們一起生活了很多年,或者你們的孩子年紀還小呢?”瞿雲光又問。
葉貞瞪大眼睛:“那又不妨礙我想離婚,這很重要嗎?”說完她自己忍不住歎口氣,“不過可能隻是我現在這麼硬氣,我要是真遇到那種情況,說不定我也會心軟,就這樣湊合下去吧。”
瞿雲光卻不這麼認為:“但是我想,最好是一直堅定地保持一開始的想法吧。因為但凡有一刻的動搖,未來可能就會受到傷害。畢竟社會上有那麼多案子……”他看向葉貞,溫和地說著,“希望你以後做下的每一個決定,都不會在未來為此感到後悔,坦然接受一切結果,並快樂地生活下去。”
他點點頭,像是生怕葉貞不信他一樣,肯定地補充道,“真的。”
聽完他這些話,葉貞愣了半晌,開口說了個“你”,又決定閉嘴。
她倒不是覺得瞿雲光是在說教什麼的,她是在想瞿雲光能說出這些話,是不是他曾經經曆過什麼。
但她選擇不問出口。
萬一是人家的隱私呢?
然後兩個翹課的人返校,被新的班主任叫到辦公室訓了一頓,說他們就算學習成績好平時也不能這麼懈怠,接著又語重心長地讓他們好好學習,說高二是關鍵階段,承上啟下,不在高二夯實基礎,高三就難以繼續保持優秀。
走出辦公室的時候,葉貞望了一眼天邊零落的星,又看了看身邊的瞿雲光,兩個人一齊笑了起來。
等回到教室,夏秋彤第一個轉過來悄聲問葉貞,邊說話還邊瞄瞿雲光:“你沒事吧?你們兩個翹課幹嘛去了?”
她的眼神裏有別的東西,葉貞一時半會兒並不清楚這些東西意味著什麼,隻怕自己紅腫的眼被夏秋彤發現,就低著頭避免與她對視:“出去吃了個飯。”
“出去吃飯?商業街啊?”夏秋彤睜大眼,戳戳葉貞放在桌麵上的胳膊,“怎麼不叫我呢?以後我陪你一起啊。”
葉貞點點頭:“下次一定。”
夏秋彤並不遲鈍,意識到葉貞心情不好,又擔心被巡視老師發現然後被責罵,就轉回去了。隻不過她時不時地還回過頭來瞅幾眼葉貞。
葉貞並沒有注意到這些小動作。
瞿雲光輕輕笑了下。
這件事情看似就這樣翻篇了。
9月16日,葉貞迎來了她在宜城一中的第一個運動會。她之前鬥誌昂揚地找體委填報了女子四百米和女子跳高兩個項目,後來又在體委的攛掇下跟另外三個女生組成了接力賽的隊伍,每天抽空練習,就是為了能在運動會拿獎。
瞿雲光對她的積極性很不理解:“你不是鹹魚嗎?你為什麼要這麼努力?”
“畢竟是高中階段最後一次運動會啊,高三又不可能參加,我當然要好好努力。”葉貞握拳,覺得自己的雙眼都要燃起火焰了,“燃燒我的卡路裏!”
瞿雲光了然地點點頭,故意說:“我懂了,所以你不想沒項目的時候跟我一起出去吃好吃的是吧?我懂了,運動員葉貞!”他伸出手拍了拍葉貞的肩膀,“讓我們班拿下運動會第一的任務就交給你了!學習第一不行的話,那就體育第一吧!”
葉貞:?
葉貞:“我覺得你在嘲諷我。”
葉貞反應過來:“不是,運動會期間不是不允許出校門嗎?你要帶我去吃什麼?”
瞿雲光聳聳肩,故意移開視線和她開玩笑:“哎呀你這不是要燃燒卡路裏嗎?那那些高熱量高碳水重糖重鹽的東西你當然不能碰啦。所以還是算了嘛,爭取拿個體育第一回來回饋一下自己好了。”
“我不!!!”葉貞抓住瞿雲光的衣領不讓他扭頭,強迫他看向自己,“我不,我就要吃!!!”
畢竟,體育拿第一,也不容易。
葉貞第一天就比完了兩個項目,四百米拿了個高二女子組第三名。但是她的跳高都沒進複賽。這都沒什麼,最令人生氣的還是瞿雲光,他隻是被體委隨便塞了個缺人的男子跳高,就輕輕鬆鬆拿了個高二男子組第一名。
葉貞對此隻能表示,今天這頓飯,必須瞿雲光請,誰叫他不肯放過自己。
“我請就我請,又不是什麼大問題。不過,你當時真的有笑到我。”瞿雲光把涮好的牛肉沾上滿滿的調料,越想越覺得好笑,“前麵都很正常,到要跳了腿不聽使喚了,絆了一下杆子。要不是這下,你本來再跳一次說不定就能晉級了。”
葉貞伸出右手示意他閉嘴,她不忍回憶當時的慘烈——她被杆子絆了之後直接摔了,要不是有墊子,現在她就不是在吃牛肉火鍋,應該是在醫院了。
她把牛肉塞滿自己的嘴,想要用牛肉的香氣衝散她的怒氣。
學習拿不到第一也就算了,瞿雲光可能是個背地裏學習的天才,他這座大山普通人是越不了的。可憑什麼他體育這麼隨便的一下,都是第一名啊?這究竟是為什麼?難道是因為他腿長?
上帝關門封窗不留狗洞就算了,女媧娘娘造人的時候是不是也對瞿雲光格外用心了一點,給他哪裏的技能都點滿了天賦啊?
葉貞覺得自己腦袋頂的問號都要比頭發多了。
“哎呀,隻是一個運動會而已嘛,不要太在意了。”瞿雲光安撫道,“最後一天的接力賽拿個第一就好了。”
葉貞覺得瞿雲光說得有道理。
但是她又忍不住在想,他的嘴是不是開了光。
當葉貞代表高二(5)班女子接力賽隊伍上台領取第二名的獎狀的時候,葉貞的內心已經從大悲大喜變成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等回到班級隊伍,她對著瞿雲光默默地開口:“‘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
已經能瞬間明白葉貞在玩什麼梗的瞿雲光感覺很是好笑:“幹嘛,那你什麼時候才會快樂呢?”
葉貞抬頭望天:“‘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乎’。”
“得了吧,”瞿雲光拍拍她的肩膀,“第二名也很好。也別想著跟誰一起歸去了,想想等會兒閉幕式開完咱們去吃什麼吧。”
葉貞糾結地蹂躪自己的頭發:“我現在非常難過,怎麼運動會我都拿不到第一啊?太悲傷了。”
瞿雲光看她這樣薅,真是怕她真把自己薅禿了,趕緊拽著她的手腕讓她不要繼續折磨頭發,同時嘴上說道:“要是你想拿第一就能拿第一的話,世界也太輕鬆了。可能你就是沒有第一的命吧,看開點。”
雖然知道瞿雲光是在開玩笑,葉貞還是差一點沒有控製住自己想要拿凳子砸他的衝動:“你媽的,為什麼?”
然後因逞了一時口舌之快被迫請參加了女子接力的四個女生吃飯的瞿雲光也想問:“為什麼?”
但是他沒問出口。
因為她們八成會說:“誰叫你當著我們四個的麵說我們沒有拿第一的命的?”
瞿雲光:弱小無助又可憐。
葉貞要是知道他這樣想一定會唾棄他:呸,你可憐個屁。
等吃完飯,他們五個有說有笑地走在回校的路上。除葉貞以外的三個女生之前隻聽說過瞿雲光的大名,從來沒有接觸過年級第一,現在還讓他請了一頓飯,因此其中一個叫許靜的女生就大著膽子對瞿雲光說:“謝謝你啊,沒想到你還挺和藹可親的。”
瞿雲光眯著眼睛笑了笑:“啊,刻板印象裏都覺得年級第一應該是那種就知道讀書、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木頭對吧?”
許靜笑著點頭:“是啊,我們之前的老師都說年級第一都是每天學習,從早到晚都在看書,很認真的。”
另外兩個女生也附和道:“是啊是啊。”
葉貞默默無語。
“從早到晚都在看書”?
不存在的,從早到晚都在睡覺還差不多。
不過,一般人誰想得到年級第一每天在學校裏睡大覺、放學就去打遊戲啊?老師們可能都以為瞿雲光是回家學習、白天休息。雖然聽上去是有些本末倒置了,但瞿雲光並不是上課被點名回答不出問題的人,成績還次次優異,久而久之就會有人幫他的特立獨行找借口,然後就被傳成“從早到晚都在看書”了。
可能這就是年級第一帶來的優待吧。
她漫不經心地想。
瞿雲光瞥了眼身邊心不在焉疑似神遊太虛的葉貞,說:“如果我夢裏看書也算看書的話,那我確實可以說是‘從早到晚都在看書’。”
嗯,夢裏看書,也算看書。有誰能證明瞿雲光做夢的時候不學習嗎?葉貞心想。
許靜也笑:“那其實,感覺你和我們也沒有什麼不一樣嘛。之前覺得你每天坐在角落裏,好像跟誰都不太交談的,就以為你是那種寡言少語的人。那以後學習上要是有什麼不懂的可以問你嗎?”
“嗯,”瞿雲光又瞥了眼一路都沒吭聲的葉貞,心中納悶,臉上卻一點沒顯露出來,“我沒睡覺的話可以,不然你們就問別人吧。葉貞也行,她成績不差的。”
許靜笑道:“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