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隻要我跑得夠快悲傷就追不上我

這件事情的前半段說起來挺讓人覺得憋屈的。

四月月考的時候，葉貞隔壁座的男生一直在趁老師不注意偷看她的試卷。葉貞遮住試卷後，那名男生就用口型辱罵葉貞，甚至還故意去踢葉貞的凳子幹擾她答題。葉貞忍無可忍，就和老師報告了這件事情。

老師在對比兩個人的試卷後，確定那名男生作弊。

但是——其實這時候要是沒有“但是”的話，葉貞也不會來到一中了——但是那名男生是三中校長的兒子，三中校長委婉地告訴葉貞這件事情不能跟她想的那樣去處理，他的兒子不會因為這件事情留有任何處分。

言下之意就是，葉貞必須原諒這名男生。

可葉貞不太想。

好在這個時候一中的校長不知道從哪裏聽說了這件事情，朝葉貞伸出了橄欖枝，承諾道隻要葉貞現在轉學到一中，不僅不用支付這一學期的學費，高二一學年的學費還可以得到減免。

於是葉貞就轉學了。

畢竟一中的師資更好，平台更廣，對於她來說也是個更合適發展的地方。當然，她為了感謝一中校長在這其中做出的努力，更要努力學習以回饋一中。

瞿雲光淡淡地開口，手指關節敲了敲桌子：“我不覺得你做錯了，這件事情確實是吳建軍和吳耀龍腦子有問題。”

吳建軍是三中的現任校長，吳耀龍就是他的兒子。

葉貞咬著吸管，她的心臟就和此時此刻的汽水一樣酸漲著冒泡，她垂下眼睛，含糊不清地說：“沒事，反正也……過來了。”

“講道理，我還挺欣賞你的，剛強不屈，心中有正義，並不會因為遭到威脅而輕易妥協。這樣真的很好的，你這樣的放在小說電影裏那就是主角的命。”瞿雲光聲音裏帶著笑意，葉貞看過去，隻覺得他的表情在說他在開玩笑，“不過過剛易折，也不要什麼事情都這麼勇。這樣吧，隻要你以後跟著我混，我敢保證一中沒有人敢欺負你。”

葉貞第一反應是瞿雲光話裏有話，等她回味了一下瞿雲光的話，差點就想瞪他了。還好她想起了瞿雲光不光請了一碗麵，還請了一瓶可樂。她吐槽道：“別說了，我剛還因為跟著你去網吧，結果被教導主任抓到辦公室寫檢討。而且在一中裏，像吳耀龍那樣的人應該不會多。大家都很愛學習的……這麼一想，原來是你小子害我不淺啊。都怪你！要不是我怎麼會寫人生第一份檢討書！”

瞿雲光無辜眨眼：“我哪有害你啊，是你自己問我怎麼學習的，我說帶你去個地方，你就跟我走了。說走就走的，你都不問我要去哪裏，是你笨笨的。所以你這麼傻，完全不是我害的啊。”

葉貞雙手合十，眼神犀利，咬牙切齒：“要不是我已被朝廷招安，今日我定要你吃吃灑家這醋缽大的拳頭。”

瞿雲光被她突如其來的無厘頭逗得哈哈大笑：“好啊，你這是林黛玉倒拔垂楊柳吧？還是林黛玉風雪山神廟啊？”

葉貞：“是葉大娘拳打瞿雲光。”想了想，她覺得好像哪裏不太對勁的樣子，於是補充道，“不對，是葉大娘子。”

瞿雲光雙手抱拳：“懂了，葉大娘。”

葉貞沒忍住，瞪了他一眼。

這時候香噴噴、熱騰騰的牛肉麵擺上了桌。

筋道的手擀麵配上鮮香無比的由牛骨熬製的湯底，再加以用大蒜熗香的番茄、白菜等配料，隻用看的，都覺得這碗麵一定美味無比。

瞿雲光抽出一雙筷子遞給葉貞，正好看到她拿起裝醋的小壺往麵裏倒了大量的醋，不禁挑了挑眉。

葉貞敏銳地注意到了這點：“幹嘛？”

“不幹嘛，隻是在想你是不是喜歡吃酸的。”瞿雲光等葉貞接過了她的筷子，才重新去筷子盒中取出自己的那一份。

葉貞攪了攪碗中的麵，下意識嘬了口沾過麵湯的筷子，然後說：“是啊，醋就是一碗麵的靈魂！沒有醋的麵是不完整的！”

瞿雲光有些好笑：“真要我說，沒有香菜的麵才是不完整的。”

葉貞懷疑他在內涵自己，但她沒有證據。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麵，吸溜一口嚼嚼嚼：“你都不吃蔥，蔥才是點睛之筆好不好？‘無蔥不炒菜’聽說過嗎？”

瞿雲光搖頭，故意擺出一副乖巧的表情：“都不吃蔥了，怎麼會在意蔥的俗語呢？”

葉貞不想再就蔥與香菜的問題跟瞿雲光討論了，有這個時間還不如多吸兩口麵。

她絕對不會承認是因為瞿雲光看起來好乖，她可恥地不好意思了。

不行！瞿雲光現在還是她的頭號對手，她不應該，也不可以！

葉貞把嘴裏的麵當成瞿雲光在嚼，每一口都格外用力。

瞿雲光忽然說：“你再這樣努力吃飯，你左邊的咬肌會比右邊大的。”

葉貞：“……”

她果斷換了一邊繼續嚼。

等吃完麵，天已經黑了。

葉貞抬頭，連伶仃的幾粒星都看不見，不知道是路燈太亮，還是雲太厚。

“是光汙染太嚴重。”瞿雲光雙手插兜，看起來吊兒郎當的，他打了個哈欠，眼角沾了些微的濕意，“想什麼呢。”

葉貞無語：“你能不能不要破壞意境啊？”

瞿雲光學她的無語表情：“路燈太亮和雲太厚也沒有什麼意境啊。”

葉貞哼哼一聲，不說話了。

瞿雲光笑了下：“走吧，我送你回學校。”

葉貞睜大眼睛，明白了他沒有說的話：“你不回去上晚自習嗎？”

瞿雲光學她哼哼一聲：“本來就是逃課打遊戲去，我每天雷打不動的固定活動，總不能今天出了意外我就不去了吧？”

有一說一，他這樣白天上課睡覺放學逃課去打遊戲的快樂生活，葉貞還蠻羨慕的。

然而，一想到他有可能是晚上回家拚命學習才裝得這樣毫不費力，葉貞又覺得何必呢。

葉貞這麼想就順便這麼問了，哪想到瞿雲光也睜大眼睛，像是很驚訝的樣子：“我從來不回家學習的。”

葉貞：？

瞿雲光低頭踩了踩自己的影子：“沒有必要回家學，我要學習的話在學校為什麼不學？我就是單純不想學而已。學習？不可能的，隻會回家打遊戲這樣子，網吧人才那麼多說話又好聽，我超喜歡的。”說完他自己忍不住笑了，望向落後他幾步的葉貞。

等他抬頭，葉貞才發現他的表情認真，並不像是在開玩笑。

也就是說，瞿雲光真的不喜歡學習？雖然身為學生，喜歡學習的能有幾個，但是……但是像瞿雲光這樣嘴上說不想學習實際上次次第一的又有幾個啊。

她那次拿了宜城第一的五校聯考，她後來打聽了，瞿雲光依然是一中的第一，隻是不是宜城的第一罷了。

或許，這就是天才？

葉貞看著瞿雲光的臉，心說就算真有造物主這個東西，憑什麼既給瞿雲光聰明的頭腦還要給他漂亮的皮囊啊？可惡。

這讓她怎麼比得過瞿雲光啊？

麵館離學校本來就不遠，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等走到了學校門口，瞿雲光目送葉貞，還對她揮了揮手：“好好上晚自習哦！”

話裏的笑意是怎麼也遮不住。

葉貞：可惡，這就是來自於宜城第一的耀武揚威嗎？得想個辦法搞他一波。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她也笑了起來，小小的虎牙一覽無遺。或許是因為瞿雲光從始至終對她都很友好，除了在她故意念錯名字之後對她愛答不理的——但這情有可原，畢竟是葉貞“挑釁”在先——從頭到尾，瞿雲光就像對待一個普通同學那樣對她溫和，甚至非常紳士禮貌。

當然，可能這個“友好、溫和、紳士禮貌”的態度還和他不小心帶著葉貞一起被教導主任抓有關。

總之葉貞也笑了，她對瞿雲光揮了揮手：“要我給你記一下作業是什麼嗎？”

瞿雲光笑了笑，似乎帶著些微的狡黠，眼裏有細碎的光：“不用，我腦子好得很。”

葉貞：“……”

她覺得，他這是在炫耀。

可惡！

所以她扭頭就往教學樓那邊跑。

隻要她跑得夠快，悲傷就追不上她。

路燈下的瞿雲光站在原地，望著葉貞的背影逐漸消失在視野，他不知怎麼的，就想起了二月份發生的那件事。

當時他也是這麼看著她離開的，躲在警察局旁邊的樹影下，看她和另一個女孩子尋找著自己的蹤跡。那會兒他就想當個做好事不留名的人，畢竟他也容忍不了那樣的事件的發生。

不過那個時候她不認識他，他對她卻是早有耳聞。再怎麼說，葉貞是三中的年級第一，他也在老師的口中聽到過她的名字。他有一次去三中找人，還在三中的布告欄上看到了葉貞的照片，陽光的笑容掛在她圓潤的小臉蛋上，是青春的樣子。

沒想到後來會做同桌，現在她還被他坑了一把，兩個人雙雙被教導主任逮住了。

啊，這麼一想，他們還挺有緣分。

瞿雲光伸了個懶腰。

今天的麵真的挺好吃的。

而此時此刻的葉貞，正在老師辦公室裏低眉順眼地張口就來：“老師，我知道我錯了，我不應該逃了晚自習的。作為一個學生，我應該把學習放在首位。我現在深刻地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並且誠懇地向您保證下次不會再犯……”

葉貞心說，難怪瞿雲光不回來上課，他怕是早就料到了！

可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