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裏間睡
為了給葉蘭兒出口氣,宋若杉改變了對回春街的布局安排。
原本指望著要借回春街大賺一筆,而今……
少賺點,為蘭兒出口氣也是值得的。
“殿下是何意?”
“蘭兒且看著。”
這一夜,宋若杉吃完玉帶糕和杏酪之後又熬了大半宿,將心中的計劃盤算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醜時,方才有了困意。
這會兒反應過來,才發覺自己身上冰冰涼涼的,一忙起來便錯過了坐浴泡澡的時間,如今睡是睡不著了。
“蘭兒?”
“奴在。”
剛喚了人,宋若杉才想起來,適才她正忙著的時候,蘭兒似乎過來提醒過幾次,而今,盥室裏的水,怕是已經涼透了。
罷了,夜已深,蘭兒今日又受了傷,府裏為了節省開支,打散各處派來的暗樁,已遣了不少人。
況且,要將浴桶裏的水重新燒熱,怕是還要費上小半個時辰。
“燒點熱水泡腳吧。”
宋若杉拿絨毯裹著自己,做完將回春街賣給阮映亭的計劃後,她整個人便放了空,到底在燈下熬了許多,兩眼酸澀,此刻已眯著眼打盹兒。
葉蘭兒將熱水端來的時候,宋若杉還沒醒過神來。
“殿下?”
套著雲襪的雙足從緊裹的絨毯裏探出來,不動了。
葉蘭兒無奈搖了搖頭,隻見墨跡仍未幹透的紙箋上,意外瞥見了兩個人名。
分別是“春見”和“江三”。
春見和回春街的關係自不必提。
至於江三,江三郎?
江季衍?
叫這麼親切?
對那位才子上心了?
嗤。
葉蘭兒大概猜出了宋若杉的心思,可終究還是免不了要鄙夷她看男人的眼光不太行。
銅盆裏的水不斷冒著熱氣,這個時節,水涼得忒快,見宋若杉還是不動,葉蘭兒鼓了鼓腮幫子,終是不太溫柔地拉過她的腳踝,快速除去雲襪,將那一對玉足沒入水中。
“呼。”宋若杉歪頭抱過一團厚厚的錦被,枕在身下,舒舒服服地發出了一聲喟歎。
銅盆中水波輕蕩,黃銅映著清波,將那一雙雪足映得越發玉白無暇。
腳指頭就跟瑩潤飽滿的玉米粒兒一樣可愛。
那水盆裏的粒兒,由大到小整齊排開。
為宋若杉拭幹足上的水漬,套上嶄新的雲襪,葉蘭兒剛要端起銅盆收拾,袖子卻被輕輕扯住。
“今夜冷,蘭兒待會兒過來裏間睡。”
嬌軟的聲音,軟軟糯糯,聽著便使人覺得困頓。
“殿下,這不合規矩,奴不能僭越。”
“晚娥睡得,為何你睡不得?”宋若杉反駁。
葉蘭兒擰眉,極為冷肅地掃了眼麵前的溫香暖玉。
“殿下,奴以為,自己同晚娥姑娘不太一樣。”
宋若杉卻愈加不依不饒,“蘭兒勿要自謙,你來的時間雖短,可辦的幾件事,都很合本宮心意。”
到底是如今的身份擰不過。
葉蘭兒將器皿用具收拾了,便起身朝離床榻不遠的炭盆走去。
換了一批簇新的銀絲碳,看著絲絲縷縷的熱氣撲騰起來,葉蘭兒這才合了合衣裳,往床榻行去。
宋若杉已迷迷糊糊睡在了裏側,葉蘭兒隻在床沿處坐下,虛虛地躺在邊側,一條長腿還猶猶豫豫地垂在榻下,裙裳跟著墜地輕拂。
他側頭,眼中倒映著宋若杉的睡顏,他看到的是一副與世無爭的模樣,可這人卻曾是在及笄之年以一己之力扶持幼弟登基的掌權長公主。
雖說如今在朝堂上失了勢,卻又能在幾日之內清除被安插在府中的眼線,接而打起回春街和阮家的主意。
這副安靜無害的皮囊下,究竟藏著一個怎樣的靈魂?
靠山山裂,靠人人倒。
她究竟想要如何?
腳邊是徐徐旺著的炭火,劈啪一聲,葉蘭兒收回了懸著的腿,側身,拉過錦被一角,搭在自己腰間。
隨即,伸手在宋若杉臉上掐了一下。
以牙還牙。
看著一道淺淺的紅痕印在她臉上,葉蘭兒唇邊勾勒出一抹訕笑。
他收回身子,單手枕著腦袋。
彈指間,熄滅了燭台上的一點星火。
打從出生起,他便從未有過一日安穩,即便是最狼狽的時候,亦從不和人同榻。
今日倒是破例了。
嗬。
他以為今晚注定輾轉無眠,不料,卻是一夜無夢。
第二日,天剛微微亮,他便醒了,睜開眼的那一瞬,他還以為這一夜漫長不過隻是眨眼時光。
唯有窗紙上隱隱透過的清晨日光,證明了這一夜安穩。
隻是,入睡時他明明隻在床沿,可一覺醒來,卻已往裏挪了一尺有餘。
他睡時向來規矩,往往入睡時是何模樣,醒來時亦如此。
這一夜倒是稀奇。
耳根微癢,他緩緩轉頭,幾縷撓人的發絲便如藤蔓一般攀了過來,紮在他的下頜。
青絲散著淡淡花香,他便用指尖夾住一簇,放在鼻尖輕嗅。
到底是真真正正的姑娘家,又軟又香。
一股無法言喻的溫柔繾綣,緩緩在他體內蔓延,到達四肢百骸。
眼神如羽,一路掃過宋若杉的下頜、脖頸,最終落到透可見肌的雪肩上。
她的寢衣實在是薄,委實怪不得他趁人之危。
況且,他從來不曾自詡君子。
如此小人行徑,倒也無傷大雅。
宋若杉的頭埋在他的臂彎裏,不見五官。
隻是肩頭的玲瓏曼妙曲線,一覽無餘。
順著她的身姿往下看,葉蘭兒這才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一片豐腴的軟意正貼在自己的側腰上。
就在這一刹,一股無名的氣血直衝身下,葉蘭兒咬牙暗道不好。
卻聽得臂彎下一聲悶悶的“唔”聲。
她要醒了。
宋若杉似是呼吸不暢,微微轉了點頭出來。
葉蘭兒緊繃著下頜和身軀,抬起脖頸,去看她的臉。
還睡著。
他蹙眉,麵上多了種尷尬和失落交織的別樣情緒。
正要起身,一隻微涼的足尖卻輕車熟路地試圖擠進他懷裏。
這樣的感觸太過熟悉。
昨天夜裏,宋若杉便多次有過這樣的舉動。
要他捂著她的足。
幾番推拒較量,葉蘭兒也忘了,自己最終是如何順從她的命令暖腳的。
而今想起,隻覺得煩躁無比。
縱容這種事,有一次便有下一次。
這種近乎被拿捏的感受,叫他自覺危機。
他果斷掀被下榻,赤足踩在木製地板上,腳心傳來的涼意不足以熄滅身上的煩躁。
他掃向盥室的方向,想起昨日浴盆裏的水怕是早已涼透。
他脫下外衫,任由刺骨的寒水將自己徹底浸沒。
翻飛的思緒漸漸冷靜。
“殿下?”
外頭忽地傳來幾聲模糊的人語。
葉蘭兒從水中探出頭來。
“殿下可起身了?沈老夫人在府門前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