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指尖的繭厚了又厚。
從前拉弓時的吃力模樣已然不再。
我對著傾瀉而下的月光,
攥著爹爹寄來的信,
阿娘送來的針腳細密的護膝,
傾訴著無邊的思念。
信上隻餘八字:
“吱吱我兒,你要平安。”
“西北苦寒,你一女娘緣何冒死扮作男子來這龍潭虎穴走一遭?”
我回頭,來人正是這西北軍營的大將軍姚自忠。
我一時驚詫,起身見禮時卻被他伸手擋下。
心中疑惑難解。
昔日在訓練場演武之時姚將軍在場,
無意對視之時隻注意他當時似是愣了半響,
再回神之時眼中已稍顯讚許。
相見次數不過爾爾且相隔甚遠,
應當不曾察覺我女兒身才是。
“姚將軍說笑,卑職草草莽夫,怎能與那嬌俏可人的女子相言,將軍定是看差了。”
我沉著回應,細細觀察眼前驍勇善戰的將軍,
不料將軍竟望著遠處城牆,開懷大笑:
“倒是我將你小看了去!是我看走眼了,一般男兒尚且比不得你!常言道誰說女子不如男?你便是那不讓須眉的巾幗!隻是這路沿途艱難險阻甚多,於你而言並非好歸宿。衝鋒陷陣沙場搏命的差事還是讓我等男兒來吧,隻求待你功成歸家之時,代我向陳副將問個好,告訴他,他教出來的兒郎,是個好的!”
我望著眼前年逾半百的但身量依舊挺拔如鬆的老將軍,
他的眼中,
流光閃耀,
驍勇中又透著難扼的悲憫。
“恕卑職不能從命,家父,還需得您親自慰問。”
我彎腰抱拳將手舉過頭頂,
板板正正的行了個軍禮。
眼前人默了一瞬,
卻將一墜子掛在了我所抱之拳上,
背著手,
踏著月華緩緩走向來時路。
東吳頻繁來犯,
前線戰事吃緊。
驍騎營領命伏擊於關外奇石嶺,
我將入列隨行之時卻被告知,
我已被將軍調入了光祿營,
晉升為發丘中郎將,
號令千人。
前線廝殺搏命卻是與我無緣了,
直至此刻,
我才參透了姚老將軍那日話中另有的歸宿意欲如何。
姚老將軍,
多給了我一個選擇的機會。
我感激,但從未後悔。
軍中參謀說我洛安與東吳戰事經年不斷,
勞命傷財許久,
懷疑嫌隙的種子本就伴著擁兵自重不斷根深蒂固,
估計這輜重,未必跟得上。
隻是苦了這些搏命的將士,
一腔熱血灑滿了黃沙,
也澆不滅人心中妄念。
原來,不止姚老將軍,
軍中數位將領一直用自己的家產補貼這軍中輜重。
參謀告訴我,
姚將軍說過:
“不能讓我的將士餓著肚子,受著凍上戰場。男兒熱血難涼,但心定不能寒。這銀錢,就當是我姚某向諸位借的,他日定當如數奉還!”
我望著城牆之下黃沙茫茫,
天邊似有曙光破雲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