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石化的感覺一寸寸蔓延上來，像是藤蔓一般將玄燼拖入深淵。

恍惚間，他仿佛聽見龍緋月和龍緋星倆姐妹慌張的驚呼：“玄燼！”

但他無力分辨，便沉沉墮入昏迷......

夢中，他回到了小的時候，被狐妖哄騙獨自出了溟淵，落入了捕妖的陷阱，身受重傷被困了整整一天一夜。

眼看神魂就要被地府拘走，命喪黃泉。

最後是龍家姐妹殺去地府，才撿回他一條命。

他至今都記得，自己醒過來，第一時間就對上了龍緋月與龍緋星難看的臉色。

最終。

龍緋月卻隻是輕拍他的手，長歎一聲：“都過去了，我們玄燼，隻需要每天高高興興就好。”

龍緋星長發飄揚，說出了她這輩子最重的一個承諾：“你放心，我和姐姐定會護你一輩子。”

過往回憶猶如千萬支箭矢，紮得玄燼千瘡百孔。

他不想再沉溺過去，忍著痛睜眼，發現自己正躺在溟淵的家裏。

守在身邊的，隻有一個名為奈奈的小樹妖。

她是整個溟淵除了龍緋月、龍緋星之外，和玄燼最親近的妖。

見他睜眼，奈奈圓圓的小臉上滿是驚喜的神色：“你終於醒啦！”

“你被雷劈了之後，尾巴突然變成了石頭，怎麼會這樣，差點嚇死我了！”

“唉！玄燼哥哥你沒事就好，雖然龍家姐妹那樣對你，但天底下還有很多好妖呢！比如青丘的白司帝姬......”

奈奈一個一個的數。

但玄燼隻是苦澀地扯扯嘴角，拉開話題：“外麵怎麼這麼吵？”

奈奈撅起嘴巴，氣鼓鼓地哼了一聲：“還不是那個叫子矜的鳳凰，不過是修複了一次溟淵，過去那麼多次都是你做的，也沒見他們對你如此感恩戴德！”

她修為不高，看上去就是個五六歲的孩童。

作為朋友她尚且知道心疼他，龍緋月和龍緋星卻......

玄燼自嘲一笑，摸了摸奈奈頭頂的倆片小葉子安撫。

“沒關係，反正我本來也不是圖他們的感激，溟淵也是我的家，我隻是在守護自己的家而已。”

不想話音剛落，門就“砰”地一聲被人踹開。

旋即，一身玄衣龍紋的龍緋星走進來，冷嗤一聲：“若你真將溟淵當家，又怎會將這莫名其妙的天劫引來？！”

而她身後，沾著溟淵的所有妖。

密密麻麻，無一例外都是興師問罪的模樣。

玄燼忍著痛解釋。

“不是我。”

龍緋月向來溫柔，此刻也擰了眉對他問罪：“不是你，那天機鏡中怎麼會出現你的雕像？”。

“玄燼，說實話吧。”

她語氣中無奈夾雜著失望：“你現在都變得，我都快要不認識你了。”

玄燼心口發滯，渾身氣血逆流。

“我說了，我沒有，我現在連妖丹都沒有，怎麼可能會引來天劫？”

話落，龍緋星和龍緋月眼裏同時閃過一抹震驚和心疼。

可那抹情緒轉瞬即逝，又轉化成了憤怒：“你怎麼會沒有妖丹？肯定是又想用這種手段賣慘來哄騙我和姐姐！”

沒有一個妖相信他的話，眾妖語氣憤怒。

“都是因為你這淫蛇，整日隻知道尋歡作樂，天道看不過才會降罪溟淵！”

“要不是子矜仙長用法術將溟淵恢複了原狀，我們都無家可歸了！”

“趕出去！把這條淫蛇趕出去！他不配踏入溟淵！”

呼號聲中，眾妖嘩啦啦湧了進來，衝到床前，要將玄燼扔出溟淵。

他們聲勢浩大，弱小的奈奈根本無法阻擋。

他妖身本就虛得如同一具空殼，再加上剛遭受過天雷，被粗暴地一拉，更是撕心裂肺地疼。

頃刻間，玄燼便生生疼出了一身冷汗。

他望向龍緋月，想要求救。

但一貫溫柔的龍緋月，此刻卻皺眉別過了目光。

玄燼眸中的希冀，就這樣一點一點地破碎，直至熄滅殆盡。

最後，眾妖將他扔到了溟淵外的一處捕妖陷阱中，便歡呼著離開了。

玄燼全身無法動彈，哪怕這陷阱不過十尺高，但他依舊沒法離開，隻能孤零零躺在洞底，獨自忍受著渾身萬蟻啃噬的痛苦。

整整一天一夜過後，玄燼漂亮的白色蛇鱗都被魔蟻啃爛。

他才終於勉強恢複了一些力氣，打算飛出陷阱。

這時，頭頂突然傳來了龍緋月的聲音。

“玄燼，來。”

玄燼怔了怔，抬頭就看見龍緋月逆著光，朝自己伸出手。

這一刻，他好像又回到從前。

每次出事、每次受傷，龍緋月都會第一時間出現，救他出火海，為他療傷......

可玄燼很清楚。

現在不是從前，他們永永遠遠也回不到從前了。

避開龍緋月柔和的目光，玄燼神色淡漠：“多謝，但我不需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