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既白幾乎站立不住,脫力般靠在航司過道的牆上,涼透心扉。
有那麼一瞬間,他很想衝進去問問顧南喬。
這三年,他在她心裏,究竟算什麼?
一個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具嗎?
可最終,他還是什麼都沒問,拖著疲憊的身體離開。
經過停機坪時,他獨自到這裏坐下,一邊聽飛機引擎的轟鳴聲,一邊理清思緒。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陣冷風吹過。
江既白剛冷靜下來,起身準備回管製室。
那隻淺色金漸層又鑽出花叢,走近江既白的腳踝,直直盯著他喵喵叫。
【喵,餓了,去找點吃的給我。】
【怎麼沒反應?江既白怎麼對著貓也一張臭臉?】
顧南喬的聲線嫵媚,很吸引人。
江既白素來很愛聽她在萬米高空緩緩複述工作指令。
也愛聽她在動情時的輕聲嚶嚀。
但此時此刻,他隻覺得惡心。
他沒有那麼賤,前腳被顧南喬傷到痛徹心扉,後腳又心甘情願去照顧它。
江既白站起身,居高臨下和它對視。
“我沒有吃的,你自己去找。”
他頂著小貓冰冷的視線,轉身回了管製室。
管製室內,儀器聲,應答聲連綿不斷。
“東風607可以開車......”
“T3077,跑道35左,風向......”
江既白的心瞬間靜了下來,立即進入工作狀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直到眼眶酸脹,江既白才停下給眼睛按摩。
誰料剛放鬆,控製台上顯示燈閃了閃,雷達屏突然卡頓。
江既白發現異常時,心口一跳,當即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塔台出現問題,機場的飛機怎麼起飛降落?成千上萬的遊客聚集在這裏,如果發生意外,後果不堪設想!
“雷達異常,快切換備用係統!”
江既白幾乎是嘶吼出這句話。
管製室其他人這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紛紛驚叫出聲,慌亂開始切換。
好在備用係統一切正常。
眾人這才輕輕呼了口氣,跌坐在椅子上,任由冷汗浸濕襯衫。
江既白來不及安撫,連忙通知地勤維修組來檢修,卻不想坐在周玉銜旁邊的實習生輕輕叫了一聲。
“周先生,你從哪裏找的插口給手機充電?”
江既白轉頭去看,接著周玉銜手機的線,分明就是連接雷達顯示屏的數據線!
江既白頓時眼前一黑,話還在喉間沒說出口。
剛出社會的實習生憋不住,梗著脖子質問。
“誰特麼教你在這充電的?這要是出了事故,你付得起責任嗎?”
“你知道這裏有多少架飛機,多少條人命嗎?”
周玉銜從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哪裏被人這麼指著鼻子罵過。
當即覺得委屈,眼尾都有些泛紅:“也沒人告訴我這裏不能充電啊?而且這不是沒出事嗎?”
這下不僅是實習生,管製室的其他人也忍不住了,小聲嘀咕。
“不是,家裏都這麼有錢了,還在這添什麼亂呢?”
“要是今天真出了事,恐怕也是我們這些牛馬替周大少爺背鍋。”
“既白哥,到底能不能和部長說一聲,不要這些沒用的人啊,誰知道哪天會被連累......”
周玉銜再繃不住,憤恨的狠狠瞪了江既白,跺著腳跑了。
江既白一陣心累,也隻能按下情緒,勸說同事。
隻是沒想到,他沒因為今天的事故去找李部長,周玉銜卻先一步帶著李部長和顧南喬找上門來。
一進管製室,顧南喬單刀直入,絲毫沒給江既白留麵子。
“你難為周玉銜幹什麼?你作為周家養子,吃周家的用周家的,連一點帶他的耐心都沒有嗎?”
“你的實習生也帶頭孤立周玉銜,職場霸淩,你把管製室的紀律當什麼?”
當初江既白被認回周家的時候,從沒公開過他是周家的親生兒子,隻說他是養子。
顧南喬的不分緣由的維護,更是如同耳光般扇在他的臉上。
江既白臉色發白,扣緊掌心:“我從沒為難過他。”
“第一,塔台有塔台的紀律,我不可能讓一個毫無相關知識的人進來。”
“第二,周玉銜進來後,拔了雷達的插口,差點造成無可挽回的事故!”
“第三,我沒有理由為難他......”
話沒說完,就被顧南喬打斷:“怎麼不可能?”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嫉妒他嗎?江既白,不要肖想那些不屬於你的。”
江既白身形一顫,心口情緒幾經沉浮,最後化成一灘死水,再無波瀾。
“那顧機長想怎麼樣?”
明明應該是順她心意的回答,不知道為什麼,顧南喬看起來更惱火了。
她身周的氣壓極低,語氣冰冷:“江主任以權謀私,職場霸淩,停職處理。”
江既白沒說話,就這麼靜靜地看著顧南喬。
很奇怪,前段時間。
他的一顆心還係在這個女人身上,因她喜因她優。
但現在,那種痛徹心扉的感覺慢慢褪去,隻剩麻木。
可能,他真的開始放下顧南喬。
停職就停職吧,反正他也要走了。
江既白自嘲輕笑一聲,摘下別在胸前的工作牌放在桌上:“如顧機長所願。”
而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管製室。
這個,曾經他愛上顧南喬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