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金濤聽到趙秀芬這麼說,內心愧疚之情如同前一世看慣的香江潮水,幾乎要將他淹沒。
他再次緊緊地將趙秀芬擁入懷中,聲音因哽咽而變得斷斷續續,幾乎難以辨認:“媳婦,真的對不起......
我不敢想象失去你,更不敢想象失去我們的孩子會是什麼樣子。
香江,我不去了......
哪怕你讓我現在就發毒誓都行,我不想失去你們娘倆。”
重生的喜悅與淚水交織在一起,讓梁金濤的情緒愈發難以自抑。
他將趙秀芬摟得更緊,似乎覺得隻有這樣,才能讓妻子相信自己,也就能將這份失而複得的幸福永遠留住。
回想起上輩子那度日如年的每一天,梁金濤心中充滿了恐懼。
他害怕這一切隻是一場夢,害怕夢醒時分,一切美好都將化為泡影。
但此刻,他緊緊抱著趙秀芬,感受著她的體溫和呼吸,心中才稍稍有了些安慰。
趙秀芬仿佛沒有聽到梁金濤的話。
她的眼神裏充滿了疑惑與無奈。
這個家,窮得連基本的溫飽都成了奢望,又怎能承擔起撫養一個孩子的重任呢?
然而,趙秀芬的心中卻充滿了不甘。
她不甘心,不甘心讓這個無辜的生命還未曾見過世界的美好,就悄然消逝。
她顫抖著聲音,淚水在眼眶中打轉:“梁金濤,我......我都知道,你現在也很難。
可是......
可是這個孩子,孩子是無辜的啊!
他......他是我們愛情的結晶,是我們的孩子啊!”
趙秀芬的雙手緊緊抓著梁金濤的衣袖,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
她的眼神中充滿了祈求,希望梁金濤能夠感受到她內心的掙紮與不舍。
這一刻,她既希望梁金濤真的迷途知返了,但同時又害怕極了,害怕梁金濤會做出什麼讓她無法接受的決定,害怕自己真的會失去這個孩子。
“媳婦,你給我聽好了,我這次說的是真的,我不去香江了。”
梁金濤的眼神堅定,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我要留在峽口村,紮根在四十八軍戶鎮,靠自己的雙手掙錢,我要讓你和孩子過上好日子,我要我們一家人幸幸福福地過一輩子!”
趙秀芬聽著梁金濤重複卻又異常堅定的話語,眼神中不禁閃過一絲錯愕。
這真的是那個曾經自私自利,隻為自己考慮,從不顧及她和家庭的梁金濤嗎?
她愣在原地,心中五味雜陳,難以名狀。
難道......梁金濤真的變了?
不,這怎麼可能!
趙秀芬迅速搖了搖頭,想要將這個荒謬的想法從腦海中驅逐出去。
她警覺地往後撤了一步,與梁金濤拉開距離,眼神中充滿了戒備。
昨天,梁金濤還為了那個虛無縹緲的香江前程,毫不猶豫地將她丟在鎮衛生院,跑去跟破鑼嗓他們胡混。
這次,他一定又是在故技重施,想要從她這裏騙走那僅剩的十二塊六毛錢。
想到這裏,趙秀芬下意識地緊緊捂住了口袋。
那十二塊六毛錢,是她好不容易從大伯哥那裏借來的,原本打算藏起來,等孩子出生了買些必需品。
她絕不能讓梁金濤的詭計得逞,絕不能讓他打這錢的主意!
“梁金濤,你......你別以為你這樣說幾句好聽的話,我就會相信你。”
看著幾乎聲色俱厲的妻子,梁金濤痛恨自己,恨不得狠狠打自己幾百個耳光。
但也知道,此刻自己的任何冒失的行為,都有可能讓妻子的誤會更深,不但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隻會讓事情變得更加糟糕。
趙秀芬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但語氣卻異常堅定。
“你老實告訴我,你想去香江的念頭是不是從來就沒有斷過?知道我跟你大哥借來錢了,就要拿這點錢去賭你那虛無縹緲的前程?”
她的眼神中充滿了懷疑與憤怒,仿佛要將梁金濤徹底看穿一般。
梁金濤聞言,心中如被針紮,一陣刺痛襲來。
他愕然發現,自己在趙秀芬心中的形象竟已如此破敗不堪。
想到這一切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梁金濤悔恨不已。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平複下來,想要解釋清楚這其中的誤會。
“媳婦,你先冷靜一下,聽我好好說......”
梁金濤剛開口,就被趙秀芬憤怒的聲音打斷。
“我不聽!你這個騙子!別再想哄騙我!”
趙秀芬激動地喊道,眼淚再次不受控製地湧出眼眶。
她聲音顫抖,帶著無盡的絕望與憤怒:“梁金濤,我告訴你,家裏最後的十二塊六毛錢,是我厚著臉皮跟你大哥借來的,是留著生孩子用的救命錢!
就算這孩子不生下來,去流產也需要錢!
你別妄想打這錢的主意,我死也不會給你的!”
說完,趙秀芬一把推開梁金濤,奪門而出,眨眼就出了院子。
淚水在風中飄散,仿佛她此刻的心,也碎成了千萬片。
冬寒凜冽,持續低溫之時。
四十八軍戶鎮峽口村的每一個角落,都深深地沉浸於冬日的懷抱之中。
背陰之處,白雪仍舊牢牢覆蓋。
仿佛是大自然在靜靜地告知那些即將麵對嚴寒挑戰的鄉親們,那個銀白耀眼、寂靜遼闊的世界,仍舊執著地環繞在村子的周圍。
趙秀芬拖著尚未顯懷的孕肚,身上僅著一襲單薄的嫁衣,在刺骨的寒風中艱難前行,瘦弱的身軀不住地顫抖。
她的腳步雖顯踉蹌,但目光卻異常堅定,朝著黃河邊蹣跚而去。
淚水與空中飄灑的雪花交織在一起,模糊了她的視線,也似乎在訴說著她內心的無盡哀愁。
梁金濤從愣神中很快反應過來,急忙追出門外。
趙秀芬的背影早已從視線所及的地方消失。
但留在地方的腳印,還是讓他心中不由得一緊。
梁金濤馬上判斷出,趙秀芬一定是去了黃河邊。
那個他們曾無數次憧憬、卻從未真正一同駐足欣賞日出的地方。
那裏,承載著他們太多太多的回憶與夢想,如今卻成了她獨自療傷的角落
甚至,有可能成為他一輩子的傷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