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東的教書先生是個瘋子。
他竟然隻收女子入學。
不限年齡,不限身份。
所有人都說,他教的東西有違天道,會害了我們。
可我不信邪,硬是跑去了他的學堂。
而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便是,“女子自強,則天地皆寬。”
......
我被娘罵了一路。
“女子學什麼學?你要我怎麼在族裏抬頭?!”
我低著頭,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回嘴。
可我知道,她還是拗不過我。
“不準丟人。”
娘一把將我推向門檻。
我猛然抬頭,坐在最前排的黃家小姐,正掩唇冷笑。
“咱們打個賭,他若真教我們讀書認字,我當場給他磕個頭。”
眾人低笑出聲,眼裏盡是看戲的意味。
我攥緊手心,默不作聲地落座。
可是,裴鶴並沒有如她們所想的那樣,先讓我們讀書。
他走上講台,望著我們:
“女子不當事事仰給男子,亦可紅杏掙出牆,步入名利場。”
堂內一片寂靜。
“離經叛道!”
驚怒的叫罵聲瞬間炸開!
黃家小姐臉色驟變,猛地站起身,拽著身側同窗快步離去。
姑娘們耳尖通紅。
“簡直胡言亂語!娘說得沒錯,這學堂果然邪門......”
“女子當知三從四德!”
有個膽大的,怒吼著將一冊《女則》砸過去!
她們紛紛消失在照壁後。
書角擦過裴鶴的耳際,砰的一聲落地。
裴鶴卻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我心跳如鼓,環顧四周。
學堂裏,竟隻剩下了我、杜鵑和小翠。
該走嗎?
可是不知為何,方才那句話仍在我腦海裏回蕩。
離經叛道......
可又,令人向往。
我正愣神時,卻見裴鶴往硯台裏倒水,拿起墨錠胡亂研磨。
這年輕的夫子,竟連如何研墨都不懂。
他突然抬頭,眼神直直看向我。
“女子自強,則天地皆寬。”
我的心狠狠一跳。
這句話,前所未聞。
可它像是一粒落進池水的石子,掀起了無數漣漪。
第二日,我剛進學堂,便看見裴鶴站在院中,舉著條黑色的牛筋繩,神情認真。
“陸昭昭,”
他朝我走近,“此物如何束發?”
我猛地後退一步,撞翻了筆洗!
這人果然是登徒子!
可他根本沒察覺我的震驚,自顧自擺弄著那截牛筋。
“這東西,我家鄉三歲孩童都會用。”
我才知道,它叫“皮筋”。
再後來,我發現他不會研墨、不會用簪子、不會生火......
我對他,實在太好奇了。
這晚,回家路走了一半又折回去時,竟撞見他用炭筆在牆上寫滿鬼畫符。
“陸昭昭?”
他扭頭發現了我。
我冷哼一聲,指著那個“婦”字。
“少了個掃帚形,夫子當真認字?”
他忽然把炭筆塞進我手裏。
“看好了,這才是婦字。”
他帶著我的手劃出遒勁一橫。
“女子頂天立地,憑什麼要扛著掃帚過活?”
他的皂香味鑽進鼻腔,我慌忙甩開手。
心跳得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