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妄。
如果不是陸宴提起這個名字,我幾乎都要忘卻這個人了。
這個曾在我的少女時代留下濃墨重彩一筆的人。
我和他算得上是青梅竹馬,他比我大上兩歲卻因為沒錢上學耽誤了兩年和我同級。
但我們不同,那個年紀的少女可以說是格外小心翼翼,想要盡力把自己蜷縮在龜殼裏,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尤其是,在那個人均富少爺貴小姐的學校,我和江妄這樣的貧窮角色更是少之又少。
但江妄不同,他穿著洗得發白的校服,腳踩著盜版的阿迪達斯,卻依舊名勝整個校園。
校草級別的人物成日裏吊兒郎當的,和籃球隊的人個個都玩得很好,也從來不自卑窘迫,每一次考試穩拿年級第一。
以至於幾乎所有女生都暗戀他,我也是。
但我始終沒有戳破這層窗戶紙,我有自知之明,我這樣的小透明能和他成為朋友隻是因為是鄰居。
我的願望隻有平穩地高考,考上大學,按部就班地上班賺錢養活自己和爸媽。
然而事與願違,當學校裏人人懼怕的小太妹在廁所堵上我的時候,我還是毫無還手之力。
她罵得很難聽,難聽到即使上了大學我都有著討好型人格,生怕再次遭到那樣的霸淩。
到現在我都能準確記住結果字眼:賣的、窮比、舔狗等等。
甚至還威脅我再讓她們知道我和江妄一起回家就要逼我吃死老鼠,我害怕了。
江妄不知道我因為他收到了欺負,每天送我到家後都會跟我邀功。
少年青春洋溢,年輕的臉龐上看得出來幾分高傲:
“我天天送你回家誒,沒有好處?”
在那之前我幾乎每次都會紅著臉囁嚅一句謝謝,他好像很喜歡打趣我,會伸手彈一下我的臉蛋看我紅透了臉低笑著離開我家門口。
但那天,我委屈極了,再次聽到他這樣說忍不住紅了眼,未經思考就說道:
“誰讓你送了?那你以後別送了!”
江妄傻眼地看著我,笑容僵在臉上,就這樣看著我紅著眼眶跑回了家。
第二天我死活不想上學,媽媽無奈給我請了假。
晚上她告訴我,江妄找我,我沒有出去見他。
那個時候手機剛剛流行,但我家貧窮,隻有小靈通,是媽媽用來接一些手工活打電話用的。
江妄根本聯係不上我。
之後上學我刻意回避江妄製造的偶遇,甚至放學的時候我也會特意繞遠路繞開他的路線。
一周後,整個校園都震驚了,聽說江妄打人了。
打的,還是個女生,還是高年級的小太妹。
傳聞不是假的,高一升旗的時候領導特意嚴肅批評了江妄,將他喊到國旗下要他當眾跟小太妹道歉。
少年依舊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聲音極為不屑:
“我為什麼要道歉?是她先欺負別人的。”
為此,江妄的爸爸賣血籌錢為了讓校領導撤銷給他退學的懲罰,他才留校察看。
我知道這件事後,這天放學沒再遛走,而是在校門口等他。
江妄原本黯然的神色在看到我的一瞬間亮了一瞬,但卻別扭地別過臉去不理睬我。
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隻好跟在他屁股後麵回家。
一路無言,夕陽將我們的影子長長地落在身後,我心頭一動,忍不住踩上他的影子,假裝我們兩人在一起的模樣。
突然,江妄回頭,我沒反應過來,一頭撞上他的胸膛,幹淨的洗衣粉香味竄進我的鼻腔,讓我忍不住紅了臉。
江妄勾了勾唇角:
“踩我影子幹嘛?”
我紅著臉,猶豫半晌才輕聲道:
“你不該打人的。”
江妄臉色一變,嗤笑了一聲:
“你怎麼不說她不該欺負你的?”
我蹙眉:
“但她還沒打我。”
江妄被我的話一噎,氣得狠狠瞪我一眼轉身就走,走了兩步又折返回來無奈道:
“真打你了就晚了!”
我沒否定他的話,心中暖洋洋的。
那天傍晚到家後,他沒有再像之前打趣我,而是難得正色地看著我,輕咳了兩聲艱難道:
“對不起,我不知道會因為我你受到牽連。”
“但你不準再躲著我了,不然下一個打的就是你!”
他裝模作樣地揚起拳頭,隨後紅著眼一溜煙跑回了自己家,我忍俊不禁。
從那天之後,我們便形影不離。
上學、吃飯、回家一直都在一起,校園裏眾說紛紜。
班主任也明裏暗裏提起過幾次不能早戀。
但我們真的沒有早戀,我們約好了要考入同一所大學再談其他事。
為此,江妄當起了我的家教老師,每天晚上六點半準時來到我家,笑眯眯跟我爸媽請示:
“叔叔阿姨好,我來給攸寧補習數學。”
高考前不知道多少個晚上,我挨了他無數個腦瓜崩。
然而一切努力都值得,我的成績肉眼可見地進步,甚至偶爾能和江妄並列第一。
高考成績出來後,我超常發揮,立刻興衝衝地跑到江妄家裏卻吃了個閉門羹。
後來我才知道,江妄失誤了,沒有平日發揮得好,隻能上個普通的本科。
他想複讀,卻沒有錢。
因此,我們開啟了異地戀。
大學四年,我們吵的架幾乎趕上了這輩子和各種各樣的人吵架的總和,數不勝數。
鬧到最後,我們都累了。
累到,最後一麵,不歡而散。
我到現在都記得少年倔強著不肯低頭,卻紅了眼眶的模樣:
“溫攸寧,你確定要和我分手是嗎?”
“馬上就畢業了,畢業之後我就能來到你的城市,我們可以結束異地戀,我們——”
“我真的累了,江妄。”
我低著頭,聲音很輕卻異常平靜。
大概是下雨了,地上居然落下一滴水滴。
我們僵持了半晌,才聽到江妄冷笑一聲:
“當初是我瞎了眼輔導你考上好大學,轉眼就不認人了是嗎?”
“好好好,那你走你的陽光道,我走我的獨木橋!”
“溫攸寧,以後你哭著求我跟你複合我也不會再多看你一眼!”
他將話說得極狠,狠到尾音都在打顫,然而說完卻沒有走,仿佛仍然抱有期待在等我回應。
我閉了閉眼,深呼吸了一瞬,一句話都沒說,率先轉身離開。
身後傳來來自少年失戀痛哭的隱忍聲,我鬆開攥出印子的手,再也沒有回頭。
我不能耽誤他公費出國留學的機會。
而那時的我因為爸媽重病幾乎累垮了自己,我不能再拖累江妄了。
他那麼好,值得更好的未來。
從那之後我們再沒見過,所有聯係方式全部刪除拉黑,卻逃不過彼此的音訊。
聽說他接受學校的安排公費留學,在國外定居。
而我和陸宴開啟了新的戀愛,結婚。
一道偶然相交的平行線再度各自重回正軌。
“嗬,我猜對了是吧?”
耳旁一道憤怒的聲音將我的思緒拽了回來。
下一秒,身上一涼,陸宴竟然硬生生地將我的衣服撕碎。
我伸手掙紮,卻被他伸手禁錮起來,他壓在我身上不斷動作著。
我死死咬著下唇不肯出聲,鐵鏽味蔓延進喉嚨,令我一陣陣想吐。
陸宴伸手捧著我的臉,將頭埋在我的頸窩處眼神迷茫又執著,呢喃著:
“我不會讓你離開的,攸寧。”
“我愛你,我愛你。”
第二天我醒來之際,渾身酸痛不已,小腹也陣痛起來。
而陸宴早已不見蹤影,桌上還擺放著冒著熱氣的粥,門再次被鎖上。
當天晚上,陸宴回來後和往常一樣做完飯去浴室洗澡。
我拿起他的外套,看到裏麵有一封請柬。
國外知名設計師的宴會,邀請家屬一同去。
我心頭一顫,或許我可以用這個機會逃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