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們都沒我好命,婚後生的都是皮小子。”
這番話聽不出任何異樣,仿佛隻是老同學間的閑聊。
聽宴竹這麼說安瑤暗自鬆了口氣。
“是,你很有福氣。”
“念念確實是個難得的好孩子。”
安瑤定了定神,向宴竹告辭。
她不能再耽擱,也不能再依賴他。
“宴醫生,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宴竹握著方向盤的手指微動。
“你去哪?我送你。”
安瑤立刻搖頭,語氣帶著疏離的堅持。
“不要了,我自己過去。”
她不想讓他看到自己接下來要去處理的那些難堪事。
宴竹看著她蒼白卻固執的側臉。
她眼底的疲憊和紅腫還未完全消退,整個人像一碰就會碎的琉璃。
“你真的沒問題嗎?”
安瑤避開他的視線,強撐著擠出笑意。
“沒問題,宴醫生,謝謝你。”
她推開車門,動作有些急促。
仿佛多待一秒,就會動搖決心。
宴竹沒有再堅持。
他不願太過逼她。
或許保持距離,對他們兩人都好。
車子緩緩啟動,彙入車流。
安瑤轉身走向不遠處的公交站台。
她回了酒店。
安瑤安瑤剛踏進酒店大廳,身後就傳來一道低沉冷冽的聲音。
“安瑤。”
她腳步一頓,緩緩轉過身。
傅司年站在不遠處,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襯得他身形挺拔,麵容冷峻。
他怎麼會找到這裏?
轉念一想,以傅司年的手段,想查到她住在哪家酒店,不過是動動手指的事情。
隻是,他來找她做什麼?
安瑤壓下心頭的疑惑,平靜地迎上他的目光。
“你找我?什麼事?”
傅司年邁步朝她走來,每一步都帶著無形的壓迫感,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打了她那麼多通電話,全被掛斷,最後甚至直接關機。
這個女人現在居然還有臉用這麼平靜的語氣問他什麼事?
傅司年心頭竄起一股無名火。
安瑤看著他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心裏反而沒什麼波瀾。
結婚六年,她見過他多少次好臉色?
早就習慣。
她大概能猜到他此行的目的。
或許是安家那邊給他施壓了?
或者是,他終於想通了,願意簽字了?
安瑤的視線落在他空著的雙手上,隨即又移開。
“你是來送離婚協議的?”
她語氣淡然,仿佛隻是在問今天天氣怎麼樣。
“你簽好字了?”
傅司年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幾乎要壓不住心底的怒火。
這個女人,她是故意的!
她明知道他不可能這麼輕易簽字,卻偏要用這種方式來刺激他!
大廳裏人來人往,不少目光已經投向了他們這邊。
傅司年強壓下怒氣,聲音低沉。
“不請我到你房間坐坐?”
在這種地方拉扯,隻會更難看。
“不了。”
安瑤幾乎是立刻就拒絕了。
和他共處一室?她還沒那麼想不開了。
她指了指不遠處的休息區。
“我們到那邊談?”
話語帶著詢問的意味,可她的腳步已經率先邁了出去,根本沒有等他回應的意思。
傅司年看著她徑自走向休息區的背影,眉頭擰得更緊。
這女人,真是越來越不把他放在眼裏了!
心頭的不滿幾乎要溢出來,但他最終還是沉著臉跟了上去。
兩人在休息區的沙發上相對坐下。
傅司年率先打破沉默,聲音聽不出情緒。
“奶奶的事我知道了。”
安瑤放在膝蓋上的手,幾不可查地收緊。
心口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住,鈍痛蔓延開來。
昨天所有的悲傷和眼淚,似乎已經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
此刻麵對傅司年,她隻剩下一種近乎麻木的平靜。
她不想也不願在他麵前顯露半分脆弱。
她不想再讓這個男人看到她的眼淚,看到她的狼狽。
傅司年看著她毫無波瀾的側臉,語氣依舊平淡。
“你節哀順便。”
安瑤微微垂下眼睫,輕輕點了下頭。
“多謝。”
傅司年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
“有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開口。”
安瑤再次點頭,表示自己聽到了。
傅司年看著她這副油鹽不進,甚至可以說是冷漠的態度,心頭的火氣就冒了起來。
他覺得安瑤簡直沒心沒肺到了極點。
親奶奶剛剛去世,她竟然連一絲悲傷都看不出來。
這女人果然如同他一直所以為的那樣,自私冷血,心機深沉的可怕。
今天一早,秘書就拿著平板電腦向他彙報了。
網絡上關於安家老太太跳樓自殺的事情,已經鬧得沸沸揚揚,各種猜測和流言滿天飛。
安家名聲掃地不說,連帶著傅家的股價都受到了波及,出現了不小的跌幅。
他原本是看在夫妻一場的情分上,過來看看她,想著安慰幾句。
沒想到她竟是這般涼薄的模樣。
果然,他還是高看了她。
這個女人,根本不值得他費任何心思。
傅司年麵色冷漠下來,說話更是毫不留情。
“希望你盡快平息安家的事。”
“現在外麵各種謠言傳得沸沸揚揚,公司的股票已經在下跌。”
“虧點錢,我傅家不在乎。”
“但是我不希望傅家的名聲再受損害。”
安瑤放在膝蓋上的手無聲收緊,指甲幾乎嵌進掌心。
她麵上冷若冰霜。
奶奶的死徹底斬斷了她最後的軟肋和顧忌。
現在,她不必再為任何人忍氣吞聲。
尤其是眼前這個男人。
他關心的從來不是她,不是奶奶的死活,隻是傅家的利益和名聲。
多麼可笑,又多麼可悲。
“怕我連累傅家,就趕緊在離婚協議上簽字。”
傅司年聽到離婚兩個字,心頭的不悅再次翻湧。
他疑心安瑤這是在以退為進,用離婚來威脅他,逼他出手幫安家收拾爛攤子。
可觸及到她平靜而堅決的目光,那雙曾經總是含著隱忍和期盼的眼睛,此刻隻剩下冰冷的疏離,又不似作假。
他竟然覺得有些不舒服。
不是因為同情,也不是因為愧疚,更像是一種掌控感逐漸失控帶來的煩躁。
他一時說不上來具體是為什麼。
總之,就是不想順著她的意。
憑什麼她想離就離?
“傅家不會做落井下石的事。”
安瑤幾乎要被他這副道貌岸然的樣子氣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