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瑤先是愣了愣,取而代之的是強烈的羞恥感。
她透過車窗玻璃的反光看清了自己此刻的模樣。
狼狽,可憐,卑微。
總之難看至極。
“要去哪兒,我送你。”僵持片刻,宴竹先開了口。
安瑤下意識想拒絕,卻看到後排窗戶突然降下。
一個六七歲大的小女孩好奇的朝她眨了眨眼。
“阿姨,你衣服全淋濕了,會感冒哦,讓爸爸送你回家吧!”
爸爸。
原來宴竹已經結婚了。
安瑤說不清此刻是什麼心情。
有些酸澀,有些刺痛,更多的則是釋然。
也許宴竹早就忘記了當年的事,是她自己放不下而已。
這種情況下再拒絕就顯得有些矯揉做作。
安瑤打開車門坐了進去,向宴竹說了酒店的地址,“麻煩宴醫生了。”
車裏暖氣開的很足,冰冷的四肢很快恢複了溫度。
安瑤刻意往角落裏挪了挪,生怕身上的水沾濕座椅。
“阿姨,弄濕了也沒關係,爸爸不會生氣的。”小女孩笑起來眼睛像兩輪月牙,“我叫宴念念,阿姨可以叫我念念。”
這麼可愛的孩子,很難讓人不喜歡。
安瑤低迷的心情緩和了許多,“嗯,謝謝念念。”
宴念念歪著小腦袋,“阿姨和爸爸是朋友麼?”
這個問題實在有些尷尬,安瑤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我們是......”
“同學。”前排的宴竹突然開口,幫她解了圍。
安瑤心臟停跳了一拍,同時更覺得無地自容。
宴竹果然在醫院裏時就認出她了。
“哇!爸爸從前是京大畢業的,阿姨跟爸爸是同學,一定也特別厲害!”
安瑤苦笑。
她確實是京大的優秀學生,被導師器重,還沒畢業就收到了許多大型企業拋來的橄欖枝,本該前途無量。
可惜剛畢業就被繼母算計,毀掉了她未來的一切可能。
車平穩的開在路上,安瑤今天犯了胃病,又淋了雨,頭昏昏沉沉,連眼睛都有些睜不開。
她額頭靠在車窗上,很快沉沉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安瑤發現自己正躺在一間陌生的房間裏。
她慌忙坐起身,驚醒了趴在身邊的宴思思。
小團子揉了揉眼睛,高興的看著她,“阿姨,你醒啦?!”
“思思?這是哪兒?”
“是我的家,阿姨在車上就發起了高燒,爸爸不放心把你一個人丟在酒店,就把你帶回來了。”
安瑤尷尬不已。
宴竹已經結婚有了家室,她大晚上的住在別人家裏算怎麼回事。
要是引起他妻子誤會可就不好了。
她趕緊掀開被子起身,“思思,你爸爸媽媽在哪兒?我去道聲謝。”
“思思沒有媽媽,爸爸在廚房裏給阿姨熬湯。”
安瑤沒想到宴竹的妻子居然已經不在了。
她自責不已,趕緊道歉,“對不起思思,阿姨不是故意的。”
“沒關係的。”宴思思牽著安瑤的手,笑容真摯,“不過思思一看到阿姨就覺得特別親切,如果媽媽還在,一定也像阿姨一樣溫柔。”
安瑤還是第一次被孩子誇讚。
從前無論她怎麼費心對傅宸好,傅宸隻會嫌她管得多,還總罵她是壞女人,比不上柳茵一絲一毫。
“思思,謝謝你。”
“我說的是實話呀,阿姨不用對思思這麼客氣。”
安瑤不好意思繼續躺著,帶著宴思思一起去了客廳。
這間房子裝修的很簡潔,看不出太多生活氣息,宴竹平常應該不太住在這。
“爸爸!阿姨醒了!”宴思思開心的喊了一聲,廚房裏的宴竹轉過身,朝她們看了過來。
男人穿這件居家睡衣,腰間還係著圍裙,那張一向冷峻疏離的臉在霧氣繚繞中顯得柔和了幾分。
這樣的宴竹是安瑤從未見過的。
“湯很快就好了,你們先坐。”
“好!”宴思思拉著安瑤坐在餐桌前,晃著小腳丫閑聊,“阿姨,你也有孩子麼?是男孩還是女孩?”
“嗯,是男孩兒,今年六歲。”
“思思今年也六歲,我們一樣大。”小丫頭似乎對安瑤的事很感興趣,“那阿姨一晚上沒回家,他不會擔心麼?”
“不會。”別說一天不回家,就算半年不出現,傅家父子倆也不會在意。
宴思思皺了一下鼻子,“真是個壞家夥。”
安瑤被她可愛的樣子逗笑了。
沒想到宴竹那樣的性格,居然能生出這麼乖巧可愛的女兒。
想必是隨了她去世的母親。
那一定是個很優秀很漂亮的女人。
兩人正聊著天,宴竹端著兩碗排骨燉粥走了出來。
安瑤接過碗,組織了一會兒語言才開口,“宴醫生,謝謝你帶我回家。”
宴竹淡淡應了一聲,在宴思思身旁的位置坐下,隨口詢問,“不是結婚了麼,怎麼住酒店,吵架了?”
“沒,最近在商議離婚,還是分開住比較合適。”
“離婚?”宴思思憤憤然道:“是不是阿姨的老公和孩子都欺負你?”
“阿姨沒有被欺負。”安瑤不想將過往那些委屈擺在外人麵前,“隻是生活理念不同,這些事等思思長大了就會懂了。”
“好吧。”小丫頭噘著嘴,“阿姨長得漂亮,性格又好,他們居然不懂得珍惜,真是兩個大笨蛋。”
“思思,不許亂說話。”宴竹輕聲嗬斥了一句。
“哦。”宴思思看起來很怕父親,趕緊埋頭大口喝粥。
氣氛莫名有點詭異。
安瑤味同嚼蠟般的喝完了粥,鼓起勇氣向宴竹辭行,“那個,時候不早,我就先回去了,改天有空再請宴醫生吃飯道謝。”
“啊!這麼快就要走了麼?”宴思思依依不舍的看著安瑤,“那思思以後還能去找阿姨玩麼?”
“當然可以。”雖然相處時間並不長,但她也很喜歡這個聽話懂事的孩子。
“那我們加個聯係方式吧!”小丫頭掏出了自己的小天才手表。
“好,都聽思思的。”安瑤和宴思思加上了微信,臨走前看了宴竹一眼,許多話堵在嘴邊,最後還是咽回了回去。
算了。
現在說再多的對不起又有什麼意義。
“宴醫生,我先走了。”
宴竹平靜的喝了一口粥,以一個醫生的身份叮囑道:“明天記得來醫院開藥。”
“知道了。”
安瑤換好鞋走出門,還沒來得及鬆口氣,手機鈴聲再次響起。
她看了眼屏幕上的號碼。
是安崇山打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