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坐在車尾一直默不吭聲的周羨，忽然跳下了驢車。

他一把抓過旁邊村民手中的鐵叉，急奔兩步，甩手就朝著韓百歲扔了出去。

鐵叉如流星，劃過一道弧線，一根叉子精準的紮在了韓百歲的大腿上。

“啊......”韓百歲疼的嘶吼一聲，身體如滾地葫蘆般從他剛剛爬上去的土坡上摔了下來，跌在了韓淩澈不遠處。

憤怒之極的韓淩澈疾走幾步，奔上去一把拔下鐵叉，就照著韓百歲的腦袋用力戳了下去。

“沒用的醃臢東西，給我死！”

疼的麵色蒼白的韓百歲登時被嚇得三魂七魄嗖嗖往外亂竄，“饒命啊，別......”

隻是鐵叉並沒有實實在在的紮進他的腦袋裏，它被後麵趕到的周羨抓在了手中，“二哥，這種東西殺了豈不是便宜他了，消消火，你看我的。”

“對對對，殺了我確實是便宜我了，你打我吧，打我！”韓百歲聲音顫抖著，急急喊道。

他猖狂不起來了，那張人憎鬼厭的嘴裏也一下子變成了諂媚的討好。

王雪梅從後麵匆匆走了過來，一把拽開了韓淩澈。

這個楞頭小子可真會殺人。

“娘，你們別攔著我，讓我一叉戳了他，侮辱娘親的名聲，他該死！”

韓淩澈繃著一張臉，神色猙獰可怖，仿佛要吃人。

“別啊，別啊，我錯了，錯了，殺我你也要被縣令砍頭的，不劃算，不劃算。”韓百歲急急喊道。

“勞資殺你全家，我賺了。”韓淩澈悶聲吼道。

韓百歲被嚇得渾身一個哆嗦，急忙討好的看向了王雪梅。

“四嫂子，我......我我我錯了，真錯了，你就放我一馬吧，以後我一定不再多嘴多舌了。”

韓百歲是韓建的堂弟，家族裏行十一。

客氣點的叫他韓十一，但知道他的人都叫他韓癩子。

在整個王家溝，這是好吃懶做、偷雞摸狗，日盜鄰家犬、夜踹寡婦門的頭一號人物。

在這十裏八鄉，一旦提起韓百歲的名字，狗都得搖頭。

周羨從村民手裏借來了一把鍬，已經在旁邊開始挖坑了。

“來，二哥，搭把手！”他喊道。

正渾身殺意沸騰的韓淩澈聞言愣了愣，將剛從韓百歲身上拔下來的鐵叉，甩手又給紮了回去，幫著周羨一起挖坑。

“嗷......”

韓百歲疼的一嗓子嚎了出來，渾身哆嗦著，直翻白眼。

王雪梅見狀鬆了口氣。

她剛剛拽著韓淩澈的胳膊都不敢鬆手，真怕這愣小子一叉要了韓百歲的狗命。

韓百歲這種東西死了也就死了，但如果搭上韓淩澈的命，那就太不劃算了。

王雪梅用力按住了那根紮在韓百歲身上的叉子，“你剛剛說我偷人？人倫盡喪，還有什麼來著？我沒聽清楚，你跟我再說說。”

“四嫂子，沒有，我剛剛那是在放屁，放屁，啊......停停停，別按了四嫂子，可疼死我了。”韓百歲扯著嗓子嚎嚎道。

周圍的村民看著叉人又挖坑的王雪梅一家，默默往遠處捎了捎。

周羨和韓淩澈合力，一個一人深的坑很快就被他們挖好了，周羨跳進去拿自己比劃了一下，然後拽住韓百歲的雙腿將他摜了進去。

他這往下一掉，那根被王雪梅抓在手中的叉，很順利的離開了韓百歲的身體，於是又是一聲鬼哭狼嚎響了起來。

“二哥，快填土，埋了這孫子！”周羨拍手說道。

韓淩澈瞪著一雙眼睛，埋頭就幹。

塵土飛揚間，韓百歲轉眼就隻剩下一個腦袋露在了外麵。

“剛剛的事情大家夥都看到了，誰救他，我就埋誰！”周羨將借來的農具還了回去，同時非常和善的對圍觀的村民提醒了一句。

眾人神色猛地一凜。

周羨笑的很溫和，但看在他們眼裏比今早的氣候可冷多了。

王雪梅神色冷淡的掃了一眼韓百歲，對兩個兒子說道：“走吧，不要耽擱了今日的事情，誰要是救他，我們再跟他論論長短，說說不是。”

長在土裏的韓百歲哀聲喊道：“四嫂，四嫂，弟弟我真錯了啊，您可別把我就這麼埋了啊，救命，就命呐......”

他的喊叫聲並沒有引來任何的目光，王雪梅巋然不動，其他的村民看她這般模樣，也悄悄將視線移開了。

王雪梅忽然間表現出來的強大氣場，讓這樂子忽然間變得並不是那麼好看了。

他們個個心裏藏著一點懷疑，在那裏猜測，是不是因為韓建的事情，導致王雪梅忽然間變了性情，從曾經的那個見人就擺笑臉的老好人，變得有點兒嚇人。

這樣的王雪梅有威懾，但他們覺得並不那麼好看。

就好像一頭溫順的綿羊，忽然顯露出了幾分狼的樣子，人們的第一反應一定是這家夥不對勁，得趁早打死。

王雪梅不知道這群人心裏在想著什麼，隻是吩咐依舊殺氣騰騰，梗著脖子盯著韓百歲腦袋的韓淩澈，和周羨趕緊出發，不要誤了今天的事情。

在驢子不情不願的叫喚聲中，驢車再度緩緩出發了。

等驢車吱扭吱扭的消失在村口，村民們才呼啦一下圍上了韓百歲那顆長在土裏腦袋。

“韓癩子，長在地裏的感覺怎麼樣？是不是快要紮根了？”

“今日種下一個韓百歲，明日或許就能長出一堆的韓癩子，你小子這是要當韓千歲，韓萬歲呢。”

“哪個孫子在哪裏胡咧咧？你想死可別拉著我們其他人一起。”

眾人亂糟糟的聲音猛地安靜了下來。

千歲、萬歲這兩個字一出，所有人都覺得後脖頸有些涼颼颼的。

“都別傻愣著了，去通知裏正，韓老四家的老二有些凶，這事兒怕是得裏正做主才行得通。”有人喊道。

......

王家溝這個不大也不小的村落，歸屬於歸寧郡治下萬安縣，郡治所在便是萬安縣，也就是說萬安城裏住著兩個官老爺，一個太守，一個縣令。

因為這樣的緣故，萬安縣比周邊其他的縣治都要大不少。

驢車晃晃悠悠走了大半日，至晌午時，終於看到了萬安那讓人一眼看過去，就覺得壓抑的宏偉城門。

在過了查驗憑引那道手續之後，王雪梅母子三人順利的進了城。

不同於廣袤鄉野的市井氣息，如山嶽般忽然撲麵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