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翌日，雞都還沒有打鳴的時候，韓家人就已經早早的動身了。

窮苦人家沒個吃早食的習慣，早上起床用冷水在臉上簡單扒拉兩把，就開始動身幹活了。

在花椒枝上跪了大半個晚上，直到臨睡前才被王雪梅釋放的老大韓淩軍，熟練的將家裏那頭不安分的老毛驢牽了出來，套在了驢車上。

這一套家當，是韓建給這個家唯一拾掇下來的物件。

而且他弄這些不是為了讓家裏人下地幹活的時候輕鬆些，純粹是為了他出外溜達的時候，不用完全靠兩條腿。

驢子和驢車剛剛置辦下來那段時間，韓建幾乎見天兒就出門，大清早的在村口等著，誰家要去縣城他就順一程。

那時，王雪梅還覺得自己這個遊手好閑的夫君終於醒悟了，想做點兒正事了。

結果他後來才得知，這活孽畜根本就是為了捎村裏那些大姑娘小媳婦。

一個銅子兒不收不說，給人送到縣城，他有時候還得搭點兒進去，給那些大姑娘小媳婦的弄點兒雲片糕、光餅之類的小玩意。

家裏孩子都吃不到的東西，他給那些外人買的時候，恨不得強行喂人家嘴裏。

因為這件事，王雪梅當時很罕見的和韓建大戰過一次。

那一戰互有勝負，王雪梅的眼睛都差點被那個孫子給捶瞎了，不過這輛驢車和韓建那頭蠢驢打那起，再也沒有早早的出現在村口。

“娘，都拾掇妥當了，我們便出發了。”

韓淩澈將兩頭野狼的屍體扔到了驢車上，拍了拍手對剛到院子裏的王雪梅喊道。

“等會，我跟你們一起。”王雪梅說道。

她早上忽然起了去縣城看一圈的心思。

臨死前她在炕上躺了足足三年，每天眼睛能看見的就那巴掌大一樣的天空。

重生後，腦子裏也全是仇恨，都沒想到去外麵看看。

今日醒來，心裏忽然多了些興致。

這個時候的縣城是什麼樣子的，她腦子裏的印象十分模糊，想去看看。

上一世，韓建是個見天兒就不收家的，可她出門的機會卻少的可憐。

“娘，那我就不去了，讓老二、老三陪你去。”韓淩軍聞言說道。

王雪梅不知道韓淩軍也要去，眉頭蹙了下說道：“就這麼兩頭畜生，你們弟兄三個去幹什麼？怕被人搶了去？”

韓淩軍哼哧哼哧不吭聲了。

王雪梅一看他這樣子，就知道這個大兒子心眼裏又藏著別的東西。

她驀然響起昨天晚上說過的事情，臉色驟然冷了下來，“你還想去看你孽畜一樣的爹？你如果那麼放不下去，就跟他一起過去吧。”

“娘，不是的。”韓淩軍急忙說道，“我隻是......想把他找回來，我放走的，我不能不聞不問。”

聽到這話，王雪梅情緒稍緩，“在家裏呆著，用不著你幫忙。”

“......好的，娘。”

韓淩軍悶著腦袋悶悶的應了一聲，拖遝著腳步挪到一旁，抓著毛驢的腦袋揪頂上那撮毛，幾度欲言又止。

王雪梅多的話一句沒有多說，矮身上了驢車。

四十一歲的身體就是比七老八十的靈活，骨頭縫裏都好像透著力量。

韓淩澈看了一眼老大，坐在了驢車的前麵。

待雙手抓著腦袋，正非常仔細整理頭發的周羨上車之後，揮舞著驢鞭喊了一聲，驢車便晃悠悠朝前走去。

出村的泥巴路上，趕早的村民已經三三兩兩的準備下地了。

大老遠看到王雪梅的驢車上拉著兩頭狼的屍體，村民一陣騷動。

“乖乖，韓老四家這是要發財啊，連這種凶殘的畜生都獵到了！”

“也不知道這倆畜生能賣幾個銅子？”

“昨夜裏那動靜，嚇得我一整宿都沒睡著，韓家居然還敢趁機獵狼。”

“也許是狼進了韓家呢！”

有人噗嗤噗嗤的笑了起來。

“可不是，野狼進了韓家，連兒子都叼走了。”

“你這話可說錯了，外麵來的狼，還是不如家裏的凶，你看車上坐著的，那不就是被野狼叼走的兒子嗎？如今啊，不隻是野狼被關了籠子，連家裏的男人都進了籠子，比起來還是家裏的狼凶啊，吃人都不吐骨頭。”

其他人附和的笑了起來，聲音怪異又刺耳。

王雪梅耷拉著眼皮看都沒有看這些人。

在這王家溝裏生活了二十來年，這些人她不需要看臉都知道說話的是誰，有些人天生嘴巴裏生了蛆，治是治不好的，跟他爭辯也沒意義。

天會收他的。

而且她也不需要等多久，今年這幫人就得死幾個。

“韓百歲，你個王八蛋說什麼呢！”韓淩澈跳下驢車喝罵道。

王雪梅能忍，他卻忍不了。

道邊的人群裏，歪戴著幘巾，一邊臉大一邊臉小的韓百歲手裏拄著一把鐵叉，咧嘴笑道：“我說什麼了？我說你們家人厲害，天天打畜生。”

周圍的人又是噗嗤噗嗤一陣悶笑。

“醃臢賤人，你找死！”

韓淩澈手中驢鞭一甩，便奔著韓百歲的臉抽了下去，那軟軟的鞭子被他使得像是長了眼睛，啪一下就落在了韓百歲的臉上。

“哎喲！”韓百歲吃疼的怪叫一聲，往地上一躺就如驢打滾一般翻滾了起來，口中嚷嚷著打死人了，韓老二打死人了之類的。

“打死人了？我今天就是要打死你！”

韓淩澈神色猙獰，驢鞭劈裏啪啦的抽了下去，落在韓百歲的身上像是炮竹齊鳴。

還準備撒潑耍賴，訛倆銅子兒花花的韓百歲三兩下就受不了了，一溜煙從地上竄了起來，往遠處一躲，跳著腳罵道：“韓淩澈，你個野畜生生的玩意，勞資跟你沒完。”

“你爹偷寡婦，你娘偷漢子，你這個不知道哪個褲襠裏掉下來的玩意，跟我凶什麼凶，你們這一家人渾人，遲早都要被裏正浸豬籠，扔亂葬崗去，啊呸！”

韓淩澈冷著一張臉，大步流星的追了上去。

韓百歲見狀，拔腿就跑，邊跑邊罵。

“惱羞成怒了？你爺爺我說的難道不是事實？一窩子雜交出來的玩意，人倫盡喪，你還跟我凶，爺爺的一泡尿都你比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