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溝黑黢黢的夜色下,野狗和偷摸進村裏的野狼正在掐架,嘶吼吠咬聲一陣接著一陣。
坐在炕沿上的王雪梅不禁為出門的韓淩澈擔憂。
人心浮躁,這豺狼野狗也開始變得不安分了。
王家溝背靠群山,這些畜生隔三差五就會成群結隊的摸進村裏偷雞摸鵝,或者順口叼個落單的娃子。
越是世道不順,這些東西越是囂張。
王雪梅越聽心裏越是不踏實,匆匆穿上鞋子出了門。
當她從堂屋出來的時候,她那個新認回來的三兒已經扛著蜈蚣耙準備出門了,抬眼望見王雪梅,周羨喊道:“我那母舅去了什麼地方來著?”
“西山後,溝裏有條小路可以上去。小山,快給你三叔點個燈籠。”王雪梅急忙吩咐道。
她沒想到這個三兒子也想到了,還準備出門去尋。
老大的兒子韓山聽到王雪梅的喊聲,匆忙從簷下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個燈籠,鑽進廚房點燃之後拿了出來。
家裏就隻有這麼兩個寶貝燈籠,今天晚上齊齊登了場。
周羨拿了燈籠,“你們吃飯吧,我去瞧瞧是哪座山上下來的野畜生,給我們打一嘴野味嘗嘗鮮。”
“可千萬小心著點。”王雪梅憂心忡忡的叮囑了一句。
這些畜生今天晚上倒是尋摸了個好時機,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故意來給畜生幫忙了,不想讓王雪梅把韓建追到。
周羨擺了擺手,大步流星的出了家門。
王雪梅怔怔的望了片刻消失在夜色中的周羨,扭頭一看依舊臊眉耷臉跪在地上的老大,登時氣不打一處來,“你在做什麼?”
“兒子在向母親請罪。”韓淩軍悶聲說道。
膝蓋下麵小兒子放的花椒枝,密密麻麻的紮進了他的肉裏,疼的他麵色漲紅,嘴角不由自主的抽搐著。
“你聽不見外麵什麼動靜?”王雪梅冷聲質問道。
韓淩軍愣了一下,忽然跳了起來,二話不說悶頭就奔著外麵衝了出去。
他的腿上還掛著幾根花椒枝,走路的時候一瘸一拐的。
王雪梅看著他那樣子,差點氣出真心痛(心梗)。
“混賬東西,你倒是拿個家夥啊!”王雪梅急急吼道。
韓淩軍又一頭撞破夜色衝了進來,一把抄起立在牆角的鏟子,兩把拔掉紮在腿上的花椒枝,再度匆匆衝進了茫茫夜色之中。
“你倒是孝順,家裏就這麼點花椒枝,你全給你爹用上了。”王雪梅看了眼正盯著牆角那些農具看的韓狗剩,眼皮狠狠一跳,“小王八蛋,你給我收起那些沒用的心思,你出去不是幫忙,是給野狼送菜。”
韓狗剩訕訕笑了下,“奶奶,其實我也這麼覺得。那花椒枝可不是我的主意,可三叔吩咐的,是他對我爹有意見。”
“有個屁的意見,你三叔讓你這麼做你就做了?”王雪梅罵道。
“做啊,我爹那人吧,不讓他疼點兒,他不長記性的。”韓狗剩咧嘴說道,“家裏沒有那麼長的刀,要不然其實我打算給我爹用那個。”
王雪梅:......
這孩子可真是夠孝順的。
家裏這四個孫子輩,韓狗剩是最聰明,腦子最活泛的。
隻可惜,上一輩子王雪梅都沒機會看到這孩子真正長大成人。
韓淩軍被韓建忽悠出去的時間,也就是明年,韓狗剩才剛剛十一歲。
韓淩軍不在家中的這七年時間,雖然家裏大方向上的事情有王雪梅操持,但他們大房的瑣碎事情還需要有個人來扛。
韓山跟他的名字一樣,就沾了個愚字,腦子裏根本沒個主意。
那時,裏裏外外的大小事,幾乎都是小小年紀的韓狗剩做的。
“都給我安分點兒,守好門,誰也別出去!”王雪梅瞪了眼韓狗剩,對家裏的其他人吩咐道。
這小子心裏有點野,她有些擔心會偷偷摸摸溜出去,索性便直接在院中的石墩子上坐了下來,親自在那裏守著。
村子裏野狗和豺狼的吠咬聲,如春日裏的北風,一陣緊一陣緩,但動靜明顯的比之前大了許多。
兩個兒媳婦和幾個孩子都緊張的不行。
“娘,要不然我們去地窖裏躲一躲吧?這野狼萬一衝進來,我們幾個可沒辦法,恐怕都得填了狼的肚子。”田小霜瑟縮著身子說道。
“都藏起來你丈夫回來誰給他們開門?”王雪梅說道。
田小霜在人群裏掃了一眼,目光落在了女兒韓露的身上,“讓小露來,這小妮子個頭小,隨便找個角落就可以藏著了。”
王雪梅被氣的直瞪眼,“要是實在沒屁放,鉤子夾緊上一邊呆著去!”
這三個孫子一個孫女,王雪梅的觀念一直都是一視同仁的,並沒有因為韓露是個女娃就不待見。
反倒是田小霜這個當母親的老是苛待親生閨女,常常埋怨自己辛辛苦苦懷胎十月生了個賠錢貨。
孩子都這麼大了,還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整天光著腳到處亂跑。
並不是王雪梅這個掌家的不給東西,而是她給了之後,田小霜總是會變著花樣,找各種各樣的由頭從韓露的手裏拿回來,用在兒子和她自己的身上。
才這麼大點的孩子,田小霜這個當母親的就已經惦記著尋個富貴人家掙一筆銀子,好把自己吃的虧貼補貼補了。
挨了王雪梅一頓臭罵,田小霜瑟縮著脖子,往辛香蓮的身後藏了藏。
戌時過去後,那些畜生製造出來的動靜終於小了下來。
又過了沒一會兒,遠處傳來了陣陣人聲。
王雪梅立馬站了起來,在門口踮著腳往遠處的夜色看去。
兩盞燈籠晃晃悠悠的出現在了視野中。
她提著的心悄然放了下來,人應該都沒事。
她這個念頭剛起,忽然一個血人就闖入了她的視線。
她被嚇了一激靈,定睛一看發現是韓淩澈,“老二,你這是怎麼了?”
“娘,我沒事,我們搞了頭畜生,這是那東西的血。”韓淩澈咧嘴笑道,“老三有一身好本事,耙子使的跟大砍刀似的,幾耙子就盯死了兩頭野狼。”
“娘,你看,這皮毛給你納個褥子絕對好。”韓淩軍從後走來,賣弄一般拍了拍肩膀上扛著的狼,用力抓了兩把狼身上厚厚的皮毛。
“爹,你沒事吧?”韓狗剩拎著花椒枝也跑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