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秒鐘的停頓。
薑聽野笑了笑:“嫂子,你一定是太累了,才會把我認成我哥。”
“你忘了,我們這裏是不一樣的。”
他指了指自己眼角。
十分鐘前剛擦掉的地方,已經補上了黑色的淚痣。
“對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明天就是第十批搜救隊回來的時間。”
“我相信很快就會有我哥的消息了,你一定要乖乖等他。”
臥室裏溫度很高,我卻冷得渾身發抖。
悲哀的涼意從骨頭裏溢出來,不得不縮成一團。
薑聽野,你還記得麼?
戀愛的那幾年,你連讓我在宿舍樓下等三分鐘都舍不得。
“言言,我向你保證,每當你數到第180秒時,我就會出現在你麵前!”
那時,漫天的星光照著我們的麵容,你的笑容溫柔純粹,盈滿了幹幹淨淨的愛。
可後來啊。
十次救援,整整兩百多天的時間......
我等過了不知多少個180秒,等得心臟都幹枯發黃,死過千萬遍。
等來的卻是你的背叛,和對另一個女人的偏愛。
一直哭到深夜,我聽到敲門聲。
“老公,我今天帶了好東西哦......”
話音戛然而止。
麵前,站著一個紅頭發的女人。
她有著和水池裏的魚尾不一樣的雪白雙腿,聲音卻還是那麼柔軟。
“抱歉嫂子,我好像找錯人了!”
洛離一手拿著超薄001,一手拿著我認不得的小玩具。
接著,快樂地逃之夭夭,奔向了我對麵的臥室。
大門一關,難耐的呻吟傳了過來。
洛離聲音很大,故意要讓我聽見似的。
難怪,第一次在地窖裏見到她時,我就覺得她對我有莫名的敵意。
沒想到敵意的來源,是我們在“分享”同一個愛人。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
準備出門時,薑聽野突然攔住我:“嫂子,你是要去救援所問情況嗎?我和你一起吧。”
“哎呀,嫂子一個人可以的,不是有保鏢在嗎?”
“再說了,老公,你昨晚和我鬧到半夜,這裏還有地方沒上藥呢!”
洛離突然出現,拉開了薑聽野的領口。
一大片草莓印,昭示著昨晚的“戰況”有多麼激烈。
薑聽野猶豫片刻:“嫂子,你一個人可以嗎?”
“嗯。”
我掉頭離開。
再待下去,我的心臟就該擰出淚水了。
拒絕了司機的護送,我隨手打了倆的士。
“麻煩將我送到省婦幼醫院。”
.......
“阮小姐,您肚子裏的孩子已經有五個月了。”
“要不和您丈夫商量一下再過來?我記得薑先生之前可寶貝您了,連耦合劑都要親自捂熱了,才讓我們給你用呢!”
“是啊,你見過誰家丈夫帥氣多金,又那麼細心的?真是太難得了。”
小護士們語帶羨慕。
我低著頭,手指無措地摳著衣角。
的確,孕初期的所有檢查,都是薑聽野陪我來的。
第一次做B超時,他興奮地像個愣頭青,拿著胚胎都看不出來的片子問醫生,孩子長得像他還是像我?
劈裏啪啦,碎玻璃般的悲傷瞬間將我吞沒。
我終於意識到,把薑聽野從我的人生中剝離,不如想象的那麼簡單。
這是我們共同的血肉,是我們一起孕育的小生命,我甚至連名字都娶好,要叫她“念念”。
念念不忘,在我心裏的那個薑聽野。
再次打開“小叔子”的微信時,我的手已經抖得不成樣子。
就當給薑聽野一個機會,給念念一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
可是......
“老公,我的腔體軟嗎?”
“你不是總說,這裏能讓你忘掉一切煩惱,做一個隻會愛我的傻瓜嗎?”
“再深點,對,就是這樣!”
視頻接通的一刹那。
眼淚像開閘的洪水開始奔湧,我全身的血液都涼透了。
畫麵裏沒有人。
但隨鏡頭上下擺動的天花板,潮濕的背景音,已經說明一切。
掛斷視頻,掉頭回到診室。
我簽下了那份協議。
進手術室前,護士安慰我:“睡吧,睡一覺就沒事了。”
昏過去的前一秒,我的眼前出現了18歲的薑聽野。
他的眼裏盛著晃動的水光,像一汪欲碎的晚星,遙遙朝我揮手。
“言言,等你睡一覺起來,我就要走啦!”
“言言,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