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何師公的師兄?”
我趴在櫃台上,看著裏麵滿嘴祖安文化的網癮老頭,頓感“高人”二字在我心中失去了光彩。
不過來都來了,我也隻能死馬當活馬醫,反正也沒別條路能走了。
“你好。”
我想跟他打聲招呼,但聲音剛一出口,就淹沒在周圍喧囂的聲浪中,我自己都聽不清。
我隻好用力砸了砸櫃台,他微微抬了下眼睛,問道:“買幾塊錢的?”
我愣了一下,才意識到他把我當成來買遊戲幣的客人了。
正想解釋,他自己已經發現了我的不對,把手裏的遊戲機一扔,湊上前來,斜睨著我,語出驚人:“烏雲蓋頂,邪氣纏身,細伢子,你要死了!”
要是旁人莫名其妙被人說這麼一句,怕不是當場要跟他翻臉。
但我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要是再沒人拉我一把,我是真快死了。
能一眼看穿,反而說明他是有真本事的。
這哪是什麼網癮老頭,分明是賽博天師才對啊!
我當即磕頭如搗蒜,隻差沒跪下了:“對對對,還請大師救我一命!”
一邊說,我一邊把何師公的信拿出來,道:“是您師弟介紹我來的......”
然而讓我沒想到的是,我不提何師公還好,一提何師公,楊爹反而變了臉色,飛快地改了口:“不好意思,伢子啊,我遊戲打多了,眼神不好看錯了,你沒得事,就是熬夜熬多了,回去好好睡一覺就沒事了,快走快走!”
我肯定不信這話,我熬沒熬夜自己還不知道嗎?
“可你剛剛講......”
他皮笑肉不笑道:“你聽錯了,老子什麼都沒講......”
我們湊在櫃台兩邊,周圍噪音太大,講話都要靠吼。
我很清楚自己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候之際,今天離開了這裏,搞不好明天就要橫屍街頭了。
所以雖然對他的推脫很是不滿,但還是隻能低聲下氣地哀求道:“楊爹,我曉得你肯定不是那號見死不救的人,求你行行好,幫我一次吧!”
“好咯好咯,哎,姓何的那個哈利油(湘方言:“白癡”的同義詞),自己搞不定的麻煩盡曉得往老子手裏推!”
楊爹明顯隻是對何師公這個師弟有意見,不是真想見死不救,嘴巴裏不幹不淨地抱怨兩句,但看了可憐巴巴的我一眼,還是鬆了口,罵罵咧咧道,“算了算了,正好你小兔崽子一來老子就通關了,算你運氣好!”
我聽出來了,他這明顯是為了給插手我的事找個借口,不然遊戲通關算什麼理由啊?
“謝謝楊爹!”我興奮道。
“你在我這電玩城裏喊我楊爹我不挑你理,但你要請我平事,是不是該喊我句大師啊?”楊爹還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看著我,吐了個煙圈道。
“呃......”我初出茅廬,沒想到這一茬,連忙尷尬地改口,“是是是,謝謝楊大師!”
“好了,你把那個哈利油的信給我看一眼囉!”
楊爹一臉悻悻地拆開信封,通讀一遍,表情就略微舒緩,感慨道,“老何為了你的事,還真是舍得下血本,行了,你今天別走了,看上什麼遊戲盡管玩,幣老子包了,等關門了我再給你處理一下。”
聽這意思,何師公為了我的事,還許了他什麼好處。
這讓我又是感動又是慚愧,正想詢問,楊爹卻揮揮手,不耐道:“這是我們這一脈內部的事,跟你小子沒關係,你玩不玩,不玩就到一邊坐到去!”
“好吧。”我隻能住口,但把這份情深深記在了心裏。
隨後我就按照他說的,跑到一邊打遊戲去了。
這玩意對沒接觸過的小孩子吸引力之大可想而知,我一玩就徹底沉浸了進去,完全忘了身上的難受和屍斑。
直到被一隻大手從遊戲機旁拖開,我還意猶未盡。
“行了,打遊戲你以後有得是機會,先說說你身上的事吧!”
我一扭頭,就見周圍客人已經走光了。
楊爹煙不離口,痞痞地站在我旁邊,眼睛眯縫著,在我身上掃來掃去,像是見到了什麼疑難之事。
“不應該啊,就你這麵相,按理說活不到這麼大的。”他嘴裏嘀咕道。
我被噎了一下,但事關自己的性命,我還是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情況說了。
我先把自己父親是山神、母親是落洞女的身世告訴他,又講了自己最近燒了邪神廟,引來百妖圍村,不得已撕下了父母留給我的護身胎膜,以及這一路上遇到的凶險。
楊爹一邊聽,一邊悶不吭聲地抽煙,越聽,眉頭皺得越緊,一張老臉在電玩城昏暗的燈光下,也顯得陰晴不定。
直到我說完很久,他才吐出一大口煙,說道:“難怪了......”
“怎麼樣?楊大師,我還有救嗎?我就一個小姨了,我要是死了,她一定會很傷心的......”我忐忑地問道。
“全家死絕的老子都見多了,你那點家長裏短的事少跟老子嘮!”
楊爹不近人情地嗤笑一聲,又問我要幾滴血。
我手背上撕下石皮的傷口還沒好透,索性解開紗布,擠了一點血給他。
他蘸了一點,兩根指頭搓了搓,隨即就變了臉色,又是聞又是看,甚至還不曉得從哪裏抱出來一隻黑貓,讓它舔舐自己指尖我的鮮血。
當看到黑貓瞬間炸毛,他突然回過頭,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盯著我,像是驚詫,又像是興奮,時不時還伸出舌頭舔一下幹裂的嘴唇,嘿嘿直笑。
我跟他目光一對上,不禁狠狠一顫,像是被什麼猛獸盯上了。
“你、你......你要幹什麼?”我被他看得渾身發毛,下意識問道。
我不會是自投羅網闖進黑店了吧?
好在他異樣的神情隻持續了一瞬間,很快又恢複了那種拽拽的表情。
“衣服脫了?”
“啊?”
剛剛才被他用那種狩獵般的眼神看過,再提出這個要求,我實在很難不產生不好的聯想。
“啊什麼啊?”
他像是讀懂了我的顧慮,沒好氣道,“你不是來找老子救命的嗎?給老子看看你身上的屍斑啊,你還指望我什麼都不看,憑空一指就救你麼?”
“哦哦,好的。”
我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脫掉上衣,露出那一塊塊烏紫色的斑痕。
比起中午在快餐店的時候,我能感覺到這些屍斑就像活過來一樣,麵積明顯又大了一圈。
我不敢去想等它們遍布我全身,等待著我的,會是什麼樣的命運。
楊爹用他那雞爪般的手在我身上一寸一寸捏了過去,他摸到哪裏,我哪裏就起了一片的雞皮疙瘩。
“嘖嘖,你這事惹的不小啊!”好不容易他檢查完了,開口就是怪異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