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嚇到了。
或許是因為身負神血的緣故,從小到大我極少生病,頭疼腦熱都少,但此刻玻璃上倒映出來的臉,卻像極了一個病入膏肓的病人。
不,在我見過的病人裏,哪怕村裏癌症晚期快死掉的患者,氣色都沒這麼差,我看起來就像個會動的活死人!
“是它們陰魂不散嗎?”
我第一時間想起來,就是昨晚靈車群鬼最後看我陰狠的眼神。
我有充足的理由懷疑,他們雖然沒成功勾走我的魂,卻在臨走前給我下了詛咒!
“草!”
我心裏湧起一股緊迫感,還有怒火,恨不得回到遭遇靈車的地方,再召喚我那便宜老子給它們來一發山崩套餐,以解心頭之恨。
好在我很快冷靜下來,意識到這樣做不現實。
何師公說過,人神殊途,我的山神父親也不是每次都能護住我周全的。
在我們自己的村子周邊他都差點遲到,何況我遇到靈車的那條山路已經離我家相當遠了?
可別複仇不成,變成送菜上門就搞笑了!
“還是要先找到何師公的師兄才行啊!”
本以為進了省城,就有時間慢慢找何師公的師兄了,不用著急,但現在看來,顯然我太樂觀了!
我在小區門口隨便找了一家快餐館,因為還不知道要在省城待多久,怕身上的錢不夠,我隻點了一份最便宜的蓋碼飯。
我記得很清楚,是火腿腸炒蛋。
長這麼大,這還是我第一次吃到火腿腸。
我很難想象,城裏還有這種吃起來味道像肉,但口感像豆腐的新鮮玩意兒。
盡管自己像發燒般胃口不佳,但我還是沒忍住多扒了幾口飯。
但很快,我就為自己這種輕率的行為付出代價了。
撂下碗筷,還沒走出店門,我就感到一陣強烈的惡心,差點直接嘔了出來!
說來也好笑,支撐我憋住不吐的,竟是不能浪費的強烈信念。
我想起我身上的錢都是我小姨辛苦打工種地才賺來的,就把那種強烈的嘔吐欲都硬生生壓製了下去!
“噗通!”
我一屁股在店門口坐了下來,快餐店的老板娘看我臉色難看,估計怕我死在她家店門口,連忙過來扶我,又給我端來一杯溫水。
我休息了一下,那股強烈的不適感終於漸漸淡去。
我看她還算和藹可親,就抱著試一試的態度,向她詢問起了知不知道何師公師兄的去向。
沒想到這一問,還真有了收獲。
“哦,你找楊爹啊!那我還真認得!”
老板娘用一種感慨的語氣說道,“他住在這裏的時候經常來我們家吃飯嘞,不過搬走好多年啦,那可是個怪人啊......你找他幹什麼?”
“他是我親戚。”我隨口胡謅了一個借口。
何陽是我兄弟,那他爹的師兄算我親戚,也很合理吧?
“哦。”
可能我年紀太小,老板娘也沒懷疑我的話,反而拿出手機,說,“我記得小區有幾個人以前經常跟他打牌的,可能曉得他搬去哪裏了,我幫你問問。”
我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峰回路轉,不由大喜,連聲道謝。
趁老板娘打電話的空檔,我又提出借他們家廁所解決一下內急。
好心的老板娘爽快答應了,倒是我被城裏整潔的瓷磚廁所驚到了,習慣了農村惡臭肮臟的旱廁,我坐在潔白的馬桶上差點沒解得出來。
等我站起來時,又在洗手台的鏡子裏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這次沒有灰塵的阻隔,細節不要太清晰。
我看著自己隻比死人多口氣的蒼白臉頰,愈發不安。
尤其是在脖子上,我更看到了一條條紫黑色的瘀斑。
“屍斑?!”
我心裏一驚,第一時間腦子裏就冒出這個詞。
農村辦喪事屍體都要停七天靈,長這麼大我也看過不少死人了,對屍斑自然也不陌生。
但那都是出現在死人身上,此時陡然在自己身上看到,那就有點驚悚了!
我飛快脫掉衣服,對鏡一照,果然,在我的前胸,後背,兩肋,手臂上,也都出現了大麵積的紫黑條紋。
至此,我再無僥幸,基本確定自己中招了。
畢竟屍斑這玩意,出現在活人身上,本就很不正常好吧?
慌張、恐懼,複雜的負麵情緒衝擊著我,讓我呆立鏡前,險些崩潰。
這可是厲鬼打下的烙印,誰知道它們會不會聞著味就找過來?
就算沒有,以我身體狀況不斷惡化的速度,我懷疑自己撐不了多久也得暴斃!
一時間,我隻覺得天旋地轉,不由往旁邊一倒,扒拉到洗手台上的瓶瓶罐罐,發出“嘩啦”一聲巨響。
“細伢子,你沒得事吧?”
門外立刻響起老板娘擔憂的詢問聲,頓時把我驚醒,看來她一直在關注我的動靜。
“沒事嘞。”我喘了兩口粗氣,咬牙回答道。
這話純屬逞能,但她的下一句話,卻讓我精神一振。
“楊爹的新家,我給你找到了!”
“太好了!”
我本來滿心灰暗,突然又振作起來。
對啊,何師公把他師兄的本事說得那麼大,隻要找到他,那我身上這點小問題,何愁不能迎刃而解?
我趕緊開了門出來,可當我從老板娘口中得知了這位師兄“楊爹”現在住的地方時,不禁感到一陣不可思議。
“都市英雄電玩城?”
盡管身上難受得緊,我還是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在我印象裏,打電玩這種事,難道不是我們這個年紀的人才愛的嗎?楊爹按何師公的描述,現在已經六十出頭了吧?
“是啊。”
老板娘也是一臉古怪,“以前跟他一起打牌的,說他有陣子迷上了打魚機,就自己開了一個電玩城。”
“行吧,有錢任性。”
我隻能憋出這麼一句,然後再三感謝了老板娘後,就啟程前往新目的地。
在這座繁華的大城市一角,我輕而易舉就找到了“都市英雄”的巨大招牌,掀開門簾進去一看,裏麵規模還不小,赫然有幾百平,擺滿了各種遊戲機,音樂和遊戲音效的聲浪震耳欲聾,閃動的彩燈想把人帶到了未來世界。
這讓我這個鄉裏伢子又一次大開眼界,雖說我們縣城裏也有遊戲廳,但那都是小小的一間門麵幾台機器,烏煙瘴氣,哪有眼前電玩城這麼熱鬧壯觀?
按照老板娘打聽到的消息,楊爹一般都是自己親自坐鎮店裏,我找到賣幣的地方,很快就在櫃台後的躺椅上,看到了一個幹瘦的身影。
他看起來隻有一米六出頭,卷發,跟我想象中高人的形象一點都不沾邊,反而像個老混混,口裏叼著根煙,穿一件花裏胡哨的襯衫,戴著耳機,手上拿著一台遊戲掌機,正打得啪啪作響,嘴裏還不時發出粗魯的罵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