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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特意選了整片操場上最空曠的地方，他就站在我的對麵，打球接球的動作幹淨又利落，我的心就像時而落地時而飛起的羽毛球一樣，忐忑地等著未知的命運。

地震如期來臨。一開始隻是輕微的晃動，緊接著周圍的樓房開始倒塌，石塊不停地滾落，叫喊聲、奔跑聲從四麵八方湧來，我拉緊他的手就地蹲下，「這裏應該是安全的，我們哪兒也別去。」

大概過了兩分鐘，晃動開始平息，但周圍的教學樓已經倒塌得不成樣子，空氣中漂浮著濃烈的血腥味和粉塵的味道，令人作嘔。

為數不多幸存的學生們集中在操場上，我鬆開握住他的手，發現掌心全是汗，還在止不住地發抖。

「你沒事吧。」他問我。

「沒事。」我剛出聲，才發現聲音已經嘶啞了。

「剛才多虧了你選了這個地方，不然我們可能已經死了。」他的語調中仍然帶著一絲心有餘悸。

「沒事，你沒事就好。」

大概到了傍晚，救援部隊陸陸續續地趕來，為我們這些幸存者發放了帳篷和食物。盡管場麵有些混亂，環境依舊很糟糕，但至少我們獲得了最基本的生存需要。

因為男女分區，安頓好我之後，周遠峰慢慢地朝男生區域那邊走，我看著他的背景，想起了高二的某個午後。

在那個炎熱的夏天，教室的門敞開著，我們躲在曆史書後麵偷偷說話。話題就像是隨波逐流的小船，漂到哪裏就講到哪裏。

我隻記得結尾，我問他，「你的夢想是什麼？」

陽光灑在他的臉上，一臉堅定地說「我要當一個大英雄，最好被所有人都記得。」說完他似乎又覺得有點不切實際，漫不經心地笑了起來。

現在好了，地震結束了，你可以去實現自己的夢想，做一個被所有人都記得的大英雄，可能是軍人、可能是飛行員、也可能是設計師，但一定不是之前那樣，在最好的年紀裏，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躺在冷冰冰的墓地中，無人銘記。

等我躺到帳篷裏時，外麵已經下起了大雨。

到了半夜，正當我在嘈雜的雨聲中輾轉反側終於睡著的時候，帳篷外響起了周遠峰的聲音。

「張馨怡，快醒醒。」

我拉開帳篷，看到他滿臉雨水，「雨下得太大，可能會有泥石流，我們得轉移了。」

「可是我們能轉移到哪裏去？」記憶中並沒有這場雨，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措手不及。

「得往高處去，快穿好衣服，跟上大部隊。」

豆大的雨滴砸在我的臉上，讓我睜不開眼。我使勁擦了擦，雨水卻更多了。周遠峰跟我一樣狼狽，卻還是拉著我的手，跟著領隊往左側的山坡上爬。

恐懼、黑暗、寒冷像網一樣籠罩著我，更不妙的是，我的體力已經跟不上了。

「周遠峰，別管我了，拉著我隻會給你增加負擔，你快跟他們走。」雨太大了，我用盡全部力氣說話，聽起來也依舊很小聲。

「你在開什麼玩笑，我怎麼能看著你死。」他回頭瞪了我一眼，然後繼續走，隻是手上拉我的力度加大了。

「你快走吧，拖晚了我們兩個人都會沒命，你已經救過我一次了。」

「我什麼時候救過你？你別廢話，要走一起走。」

我正準備反駁，一塊落石被雨帶下，直直地朝我砸來。我本能地閉上眼睛，下一秒，周遠峰卻突然轉身把我攏在懷裏，傳來一聲短暫的悶哼聲後，我聞到了和下午一樣濃烈的血腥味。

這一次，周遠峰又死在了我的麵前，死因依舊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