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人在極度崩潰時抓到一根救命稻草時會更加脆弱,僅僅一句簡單的詢問已經讓我泣不成聲,我開始說我的家庭、我的童年、我內心的糾結,幾乎是想到哪裏說到哪裏,毫無邏輯可言。
「我的媽媽小的時候就走了......這麼多年也沒有管過我......雖然我確實有埋怨過她,但是還是想去看看她.......可我爸爸和奶奶不讓,我根本.....根本就沒有辦法.......」
所幸,他還是從我支離破碎的表達中準確理解了我想要表達的意思。
「這還不簡單,現在偷偷溜出去不就好了。」
「什麼?」
「從學校到醫院很近的,這一個多小時的午睡時間足夠來回了,跟我走吧。」說著,他就轉身準備下樓,還順便把他的校服外套扔到了我的頭上,「擦擦眼淚吧,醜死了。」
那是我第一次翻牆,戰戰兢兢地踩在他的背上,然後把腳一伸,穩穩地騎在圍牆上,再回頭把他拉上來。
但是上牆容易下牆難,我咬緊牙關準備放手一跳,卻又因為心裏的怯意緊緊抓住牆簷,以一種滑稽的姿勢掛在圍牆上。
「下來吧,我接著你。」任由他在下麵如何勸說,最終我還是沒有跳下去,而是鬆開手指順著牆麵直挺挺地滑下去,那場麵應該很狼狽,但是他並沒有笑我。
終於到了醫院,我看到了那個我曾經日思夜想的女人,她就那樣輕飄飄地躺在床上,因為太過瘦弱,手上的青筋根根分明,密密麻麻的輸液針口在她的手背上留下大片青紫。
聽到我的開門聲,她緩緩地轉過頭來,用氣音喚我,「囡囡,你來了。」
很奇怪,積攢了那麼多的不甘心、委屈和責怪,就被這麼簡單的一句話給撫平了。我坐在她的床邊,想說說這幾年我的近況,卻又無從說起,隻留下一陣尷尬的沉默。
這和我想象中的會麵並不一樣,我以為我們會相擁而泣,喋喋不休,但是並沒有,連眼淚也沒有。
我並沒有待太久,很快,周遠峰敲門提醒我,「該回去了。」
下車進學校的路上不巧下了大雨,我們原路返回,又來到那堵圍牆。
這一次,雨水糊住了我的眼睛,我再沒有出來時的別扭和膽怯,直直地跳進他的懷裏。打濕的衣服黏在了一起,但他的體溫是滾燙的。
那一刻,我想,雖然他有那麼多好朋友,但是他應該是我高中時代最好的朋友。
現實與記憶重疊,有時候我也會恍惚,到底是30歲時的日日愧疚是夢呢?還是此時此刻的快樂是夢?
很快,黑板上的高考倒計時上醒目的5這個數字提醒著我,地震就在今天。
不像以前上體育課那樣拖拖拉拉,前一節課剛下,我就拽著周遠峰來到操場上。
「這節課你就跟我一起在操場待著,哪兒也不準去。」懷揣著對未知的恐懼,我生怕哪個環節出來岔子。
「你可拉倒吧,每次自由活動你不是溜得比誰都快。」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是在分組時還是跟我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