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卿卿大婚第二日,依禮應當為主母奉茶。
除了我與謝卿卿之外,何蕭還有十五房小妾,盡是些庸脂俗粉,鶯鶯燕燕地圍了一屋子。
我被折騰了一晚上,晨起時仍是困乏不已,便姍姍來遲了。
真是可笑,她謝卿卿的新婚夜,她自個兒還是黃花大閨女,而我滿身紅痕淤青,這算什麼事。
主母是個豐腴的女子,慈眉善目,心如蛇蠍。
我去時,主母連同著十五個小妾們,絮絮叨叨地折辱著謝卿卿。
她們見我來了,話鋒一轉,將矛頭對準了我。
「呦,這不是宋姨娘嗎?昨夜不知使了什麼狐媚子手段,竟將王爺勾去了自己房中,不知昨夜是謝妹妹的好日子嗎?簡直是該死!」
「是了,這樣一等一的娼婦,就應當發賣去勾欄院子裏賣!讓那些販夫走卒們瞧瞧,天底下竟然還有這般的賤貨!」
我睫羽微顫,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我是穿越來的,從前,我總是很可憐那些封建女子,她們在禮教下被折磨成了非人的模樣。
可如今,麵對這些醜惡的麵孔,我卻無論如何也生不出同情來。
主母借過身旁丫鬟遞來的茶水,優雅得體地吹了吹,又啜飲了一口,才緩緩開口道:「宋姨娘善妒,壞了府中的規矩,傳我的話,掌嘴五十罷。流蘇,去。」
主母身側的丫鬟流蘇,從前總是低眉順眼的,得了主母的令,如同得了天大的恩賜,迫不及待就要來掌我的嘴。
人嘛,總夢寐以求將上位者踩在腳底下。
「昨夜之事,也與我有關,是我得不了王爺青眼,若要罰,便罰我!」
是謝卿卿。
主母哈哈大笑:「好一出姐妹情深的戲碼,那便讓宋姨娘掌嘴謝姨娘罷。」
主母玩味地看著我,想看我與謝卿卿反目成仇。
倘若是古偶,此時此刻應當有男主角從天而降,替我擋下這災禍。
隻可惜,那些都是騙小姑娘的把戲,在這吃人的封建社會,我隻能跪求主母,自己扛下這五十個巴掌。
她是謝府的名門貴女,而今雖落魄,我卻也不想看她折了傲骨。
為她,也為曾經的我。
況且......報應馬上就要來了,這府中上上下下,一個也逃不掉。
秋月來傳話,何蕭今日醉倒在了花樓裏。
春桃和秋月唉聲歎氣著:「王爺怎生回事,放著家中如花似玉的宋姨娘不要,反而去煙花柳巷之地尋歡作樂。」
春桃一邊替我捏肩,一邊小聲道:「宋姨娘......應當早日為王爺誕下子嗣才好......」
我沒吭聲。
我懼怕他。
可是所有人都告訴我,能嫁給宣茂王,是我這輩子最大的福氣。
福氣?
被家暴的福氣麼?
我謊稱乏了,早早便熄燈歇下了。
窗外,一輪明月高懸,我換上夜行衣,跳出窗消失在夜色濡濡中。
「宋姑娘可算是來了。」
典獄司口,有人急匆匆趕來,恭恭敬敬地將我迎了進去。
我沒抬眼,隻是俯下身去打開我的工具箱:「這回,又是哪抓來的硬骨頭?」
我在大學學的是犯罪心理學,我的導師是出了名的刑訊學大拿。
一年前,宣茂王府大擺筵席,宴請四方賓客。
也就是那時候,我攀上了刑部尚書。
刑部尚書秦驚雲,是整個京城中出了名了冷麵閻王。
他生的俊俏,又少年有為,雖性子冷淡,卻因著這副好皮囊還是惹得京中不少春閨小姐們心馳神往。
彼時京中出了一場潑天大案,鄰國有使來訪,卻慘死在了宮中。
刺客嘴硬,死活不肯鬆口說出幕後主使。
皇帝下了死命令,若查不出真相,便讓刑部與大理寺提頭來見。
我借著宴會,在後院見到了秦驚雲。
彼時王府請了雜耍班子在後院打銀花,放焰火。
匠人們堆起了瓦塔,點燃熊熊烈火,如火龍升天。
秦驚雲穿著一身暗紫色的官袍,腰間佩刀,修身玉立,挺拔如鬆。
他生的......著實是好看。
我用性命為注,與他打了一個賭,賭我能讓刺客說出真相。
秦驚雲用他那雙狹長的眼睛緊盯著我。
「本官若是死了,定用你的血做一道血豆腐,宴請來為我奔喪的賓客。」
他是個瘋子。
他這般的人,尚且不能讓刺客鬆口,我能做的,就是比他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