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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阿姨捧來一隻巨大的禮盒,問我要不要拆生日禮物。
卡片上是批發的祝福,中規中矩。
又是助理采購的。
我拒絕了。
打印好離婚協議,我飛快簽下自己的名字,摘下婚戒放在床頭櫃。
一抬頭,瞥見了沒關嚴的保險櫃。
我一直都知道保險櫃裏有鑽戒。
那天父子倆以為我睡著了。
兒子非要看陸澤準備了什麼禮物,陸澤卻故作神秘:「這是給你海棠阿姨的驚喜。」
我死死抓著枕頭,任由眼淚湮透發絲。
等他們歡喜地去片場接海棠,我才爬上輪椅,打開保險櫃。
鑽石真大。
沉甸甸的,瞬間壓斷了我所有的心氣。
無名指上老舊發黑的銀環,竟像是垃圾堆裏撿來的易拉罐拉鎖。
可當年,陸澤小心翼翼、珍而重之的將它戴在我手上時,仙女棒的映照之下,它也曾閃閃發光。
剛畢業那年,他鑽研散文,我打磨劇本,我們拿著學曆和作品四處碰壁。
一間出租屋,兩種天馬行空的思維彙聚在同一台電腦裏,陸澤說:「這是我們的靈魂安處。」
他給我們的作品文件夾取名為——家的第一塊磚。
散文幾乎賣不出去,陸澤沒辦法真的去搬磚了。
他的手被水泥腐蝕,滿是裂口和水泡。
可他笑著說不疼,順便沒收了電腦:「你剛做完闌尾手術,不能勞累。別擔心,我能掙到房租、醫藥費,也能掙到咱們吃飯的錢。念念,你相信我,我不會永遠讓你過苦日子。」
他白天去工地,晚上接了文本校對。
連續熬了兩個星期,眼壓高到一開窗就流淚。
交完手術費和房租,他用僅剩的錢給我買了生日蛋糕,以及一枚素圈銀戒。
那天,他說盡了所有生日祝福,卻始終沒有把戒指給我。
是我自己發現的。
他怕我誤會連忙解釋:「念念,我有足夠的經驗和耐心一輩子照顧你、愛護你,可是我現在還沒資格跟你提未來,我......」
「我願意。」
他的緊張瞬間變成了驚喜,他手足無措的抱起我,又怕弄到我的傷口小心翼翼地鬆開,眸光眷戀而深情。
戒指被陸澤捏的滾燙,從無名指燙到了我的心裏。
身無分文的他不知用什麼辦法弄回來一盒仙女棒,像捧著璀璨的銀河朝我奔來。
他向我許諾,以後每年都要陪我過生日,直到他的生命終結。
窗外突然連續炸響,我瞬間從回憶中抽離。
絢爛的禮花幾乎燒穿了夜幕。
無人機排列出六個字:海棠,生日快樂。
陸澤打來視頻通話,我猶豫了幾秒,點了接通。
「念念,你看我給你放的禮花,是不是比仙女棒好看一萬倍?老婆你怎麼不說話?你那邊好黑啊......難道是我做暴富的美夢了?老婆快來,我把美夢分給你!」
禮花不是給我的。
我也過不去......
周圍人都說他醉了,紛紛去扶。
手機哐當掉在地上,陸澤也徹底倒了下去。
鏡頭正好對準了他的手,一片陳舊的疤痕突兀的出現在他手臂上。
我腦中瞬間被塞進一段陌生而久遠的回憶。
好友微微說,陸澤最近怪怪的,讓我多留意。
我找到他時居然看見他在自殘。
陸澤絞盡腦汁跟我解釋:「有個無良算命的,非說我要二婚,總之你別管!這是唯物主義和封建迷信的戰爭!」
他始終不肯挽起袖子讓我看一眼。
很久以後我才知道,陸澤在手臂上刻了我的名字。
我登錄QQ,未讀消息瘋狂閃爍。
【除了時念,我絕不會向任何人求婚!】
圖片裏是陸澤年輕的手臂,以及血淋淋的名字——時念。
我霎時汗毛倒豎。
對麵不是盜號的。
他真的是18歲的陸澤。
他可以改變自己!
那他可以改變我嗎?
我本能的摸向了毫無知覺的下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