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冬梔的臉被打偏,許久沒有反應過來。
霍洵沒有看她,而是對沈父道:“不用管她,我們繼續。”
十年間,別說動手,他就連發脾氣都極少。
是因為沈雀意嗎?
簡冬梔耳膜嗡嗡作響,眼底彌漫出水氣,死死壓抑住嗚咽。
“你還在這幹什麼?”
霍洵驀地扭頭,冷冷地嗬斥,“繼續闖禍讓我給你收爛攤子?”
她不動,滿臉倔強看著他,眼淚在眼眶裏打轉,硬是一滴沒掉。
“聽不懂人話嗎!”
霍洵忽然發怒,把手串摘下重重往她身上一砸,“拿著你的垃圾,趕緊滾!”
那是她給他求來的護身符,珠子是她一顆一顆串好的,顯得有些廉價,戴在他手上,顯得有些突兀。
送出去時她覺得不好意思,霍洵卻視如珍寶。
如今珠子散落滿地,繃斷了她內心的最後一根弦。
簡冬梔的眼淚終於掉出來,猛地將他推開,跑了出去。
“不知天高地厚。”
沈父嗤笑,問道:“小霍,你母親最近還好嗎?”
沉默過後,霍洵開口:“......還好,隻是不能親自過來,您見諒。”
剩下的話聽不清了。
簡冬梔埋頭衝出酒店,寒風刺骨,大雪飛揚。
雪和眼淚糊在臉上,她腳下一滑,狼狽地從樓梯上滾了下來。
身旁一陣驚呼,等候在外的司機連忙下車將她扶起,“小姐,沒事吧?”
簡冬梔推開他,全然不顧車流橫穿的馬路,爬起身跌跌撞撞地跑遠。
司機給霍洵打電話,問要不要追上去。
“不用管她。”
頓了下,他冷冷地加了句,“想死就讓她死。”
電話被掛斷。
真是奇怪,先生向來疼愛小姐,平時磕破點皮都擔心到不得了,今天這麼冷,怎麼會讓小姐連外套都沒穿就跑出來呢?
簡冬梔回到家時,狼狽不堪,凍得臉色發紫,一言不發鑽進樓梯下的儲藏室。
說是儲藏室,不如說是她的秘密空間,小時候每次鬧情緒,她都會躲在這裏。
後來霍洵直接讓人改造了儲藏室,盡量把不足兩平米的空間裝飾得溫馨,他說這樣簡冬梔躲在裏麵的時候,心情也會好一些。
傭人敲門,“小姐,儲藏室裏的暖氣壞了,您身子弱,要是病了先生會怪罪下來的。”
怪罪?
黑暗中,簡冬梔扯了扯嘴角。
他現在和沈雀意打得火熱,才不會管她的死活。
霍洵回來時,已經將近晚上十一點,腳步略重,應該是喝了酒。
傭人小聲地告知了情況,他嗯了聲:“明天把裏邊拆了,沒用的東西清一清。”
“可小姐她......”
“她愛在哪就在哪!”
霍洵聲音染上煩躁,“我沒什麼義務贍養她,供她吃穿還不夠嗎?”
他在樓梯上停了下,看了眼儲藏室的門,“好好掂量下自己的身份。”
同一個屋簷下十年,簡冬梔自詡了解霍洵,現在才發現,這個想法是多麼可笑。
一個人的轉變,竟然可以快到連過程都沒有。
是她做錯什麼了嗎?
或者隻是想把她逼走?
那天晚上,她夢到自己第一次離家出走,在外麵待了三天。
霍洵是在60塊一晚的小旅館找到她的,沉默了很久,“非要住在這種地方是嗎?”
她梗著脖子,“我是和同學一起來的,她都能住我為什麼不能!”
“別人家的孩子我管不了,你是我養大的小孩,我說不許就是不許!”
“你又不是我爸!我才不要你管!”
“可以。”
他氣極反笑,一路拽著她到門口,“簡冬梔,你要真有骨氣,當著我麵走,這輩子別回來!”
那是霍洵第一次發怒。
記憶如洪流,讓人無法抗拒,簡冬梔從小就和聽話掛不上邊,小時候媽媽犯病時,會發瘋自殘,還會打她。
可世上沒有不愛媽媽的小孩。
即便被打得傷痕累累,她還是害怕媽媽不要她。
長大後,她怕的東西仍然更多,怕黑,怕孤單,怕霍洵的冷漠
她不敢睡,怕夢到霍洵和沈雀意的婚禮,隻能在黑暗中掙紮 。
像一隻沒有殼的蝸牛。
清晨時分,腳步聲從樓上下來,停了停,隨後儲藏室的門被人大力踹開,霍洵逆光站在門口,淡漠地凝視著她。
視線停在她的額頭,幾秒後,他的表情有瞬間的扭曲,忽然大步過來,揪起她的衣領大力拖出狹小的儲藏室。
“你想死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