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村民大多都是糙漢子,有的舉著斧子,有的拿著掃帚,各個臉上都布著緊張惶恐的神色。
我好歹待過青樓幾年,各種大大小小的命案什麼沒見過。
前兩年,來了個彪悍的新姑娘,弄傷了客人。
半年前,樓裏沒生意做了,又給逼得吊死了一個。
屍體的臭味漫到了街上,這才被人發現。
「張天師,你讓我跟著幹吧,我什麼都會!」
「荒唐!」
我緊緊跟在他後頭,不依不饒。
「你也別裝了,你這事我頭兩年也做過,真的天師哪個不是上了年紀的,而且都有富貴人家養著供著的,哪裏會來賺這些窮人的錢!」
話音剛落,映入眼簾的一幕險些讓我吐光先前吃下去的那點糧食。
濃重的血腥味鑽入我的鼻腔,還未進門就能看見床上躺了個血肉模糊的人。
仔細一瞧,腦袋和身子隻剩一絲皮肉相連,森森的白骨清晰可見,那人睜著眼睛,表情痛苦,暗紅色的血爬滿了整張草床。
身後的幾個大漢嚇得不敢進屋,有的直接倚著房門嘔吐起來。
「你還算有幾分膽色!」
張浪見我牢牢跟在後頭,臉上閃過訝異之色。
「那......那是!」
我心虛地挺直了腰背,在錢和恐懼之間選擇了前者。
張浪長籲一口氣,轉身掏出兩張符紙貼在了門口。
他疏散了村民,挑了幾個還算結實的漢子,讓他們守在院子外頭。
隨後又向村民要來了兩隻公雞和一隻黑狗。
「外鄉人!你願意呆著便呆著,別壞了我的好事就成!」
他故作威脅地瞪了我一眼,然後獨自進了屋。
天色已暗,那幾個大漢站在外頭,手裏提著棍棒,有一個麵色鐵青兩股戰戰,看來是嚇得不輕。
周圍一片寂靜,晚風夾雜濃重的氣味,怎麼吹都吹不散。
突然,一隻烏黑的鴉從窗口飛出,伴著兩聲淒厲的鳥叫,大門嘭地敞開。
一個大漢憋紅了臉,當場嚇尿了褲子。
黑暗中,張浪緩緩走出,他身上帶了滿身血,每靠近一步,難聞的氣味就越濃一分。
「那對姐妹大傷,可還是逃了,你們快去通知村裏人,熄了每家每戶的燈,晚上一個都別出門!」
「好好!」
那幾個大漢連滾帶爬地跑了,生怕晚一步就會丟了小命。
我掐著鼻子,皺著眉頭朝張浪走去。
「別靠近我!你沒有道行護體,容易招來邪祟!」
我故作害怕,待他轉身時卻上前一把揭了他的道袍。
「小乞丐,你可別裝了!」
冥思苦想了許久,我終於記起了這張臉。
從前在醉仙樓底下,常有一群乞食的難民,在被掌櫃的趕走之前,我還曾善心大發地給了他們幾個饅頭。
「看來這活真能撈到不少油水!你看你,現在倒是人模狗樣的!」
張浪見被我認出,也不再裝了。
他蹲在水塘邊洗了把臉,又把染了血的衣裳和菜刀涮了一遍,才包起收回。
那張本該放著驅邪物件的桌案上,居然是兩隻被剖得七零八落的雞。
敢情這血是這麼來的。
卸下的雞塊被他帶進了破廟裏頭,他打了火,串好雞肉打算飽餐一頓。
嗅著味兒,我也湊了上去。
「你沒錢,別想白吃我的!」
「張天師,我看你是沒搞清狀況。」
我叉著腰,搶過他手裏的一隻雞翅就塞進嘴裏。
張浪怕我壞了他的好事,無可奈何,隻能同意我留下。
「你別給我添亂,事成之後我可以分你點小利。」
「五成!」
「兩成!」
「最少四成!以後你去醉仙樓找姑娘,我給你打折!」
「好。」
我沒想到他答應得這麼快,隻是忽而瞥見火光下,他的臉上浮現的一絲可疑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