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呆自然是從快活林來。
他知道太平莊曾去快活林救援,並且暗中阻止白鴿仙子派人相助。
太平莊的人一走,他就告別白鴿仙子離開快活林,趕來太平莊。
因他的驢慢於馬,所以被落在後麵,今日才趕到。
小呆趕來一則想趁機為李蘭報仇殺死唐仇,二則看在他與鄒不屈的交情上,知而不助,於心不安。
但是,他不知道,雷破破的複出使情勢變得對梅劍癡等人極為凶險。
雷破破性情暴烈,殺人不眨眼,且身兼雷家和唐門兩種絕技。
不但炸藥和火是本家專長,且跟丈夫唐無命習會了施毒和發射暗器絕技。
況且,“邪劍狂刀”和龍畫眉已幫不上他了。
小呆一進院,便如同一腳邁到地獄門口。
他再往前邁一步,就是地獄之門。
小呆沒有再邁步,他跳下了黑驢。
把韁繩扔給驢背上的猴子。
雷破破看見小呆,問唐仇道:“這小兔崽子是敵是友!?”
唐仇一眼小呆恨得牙根兒直癢。
遂道:“敵!小欣的眼睛就是他那猴子抓傷的。”
雷破破立時大怒,道:“我要撕碎他!小兔崽子!”向小呆衝過去。
小呆嚇得後退兩步,道:“你要幹什麼?我是來講道理的!”
雷破破充耳不聞,疾迅撲上,伸手便抓。
小呆一聲驚叫,趴在地上,從雷破破胯下鑽過,急道:“別殺我!”
雷破破轉身一腳,將小呆踢得一溜滾。
罵道:“小兔崽子!原來你不會武!”
小呆倒在那裏,疼得呲牙咧嘴地叫。
鄒不屈道:“小呆,她是唐仇之母。我們皆敗在她手……”
他看出小呆有點裝腔作勢。
說他不會武功,但雷破破那麼淩厲的一招“金鉤手”他竟躲了過去。
說他會武功,又這麼笨拙。
他提醒小呆,暗示小呆若能製住這個醜老太婆,他們仍然可以轉敗為勝!
小呆好像沒聽見鄒不屈的話,還在大呼小叫“疼死我了!哎喲!”
叫著哭起來,哭著又罵起來:“醜老太婆,死老太婆!壞老太婆!你為什麼這麼狠……”
雷破破又衝過來。
她平生最恨的就是有人罵她醜。
她心中早動殺機,這次更不想讓小呆活了。
小呆見雷破破衝過來,驚叫一聲,跳將起來,往院門處就跑。
但沒跑出幾步,雷破破追到了。
小呆停步氣道:“你還要怎麼樣?我和你拚了!”
向著衝上來的雷破破一頭撞去。
雷破破一掌拍下,但卻拍空,被小呆撞在腰上,兩個人一起跌倒在地。
“娘!”
唐仇飛掠而至,彎腰去攙雷破破。
小呆驀地跳起,手中刀光一閃刺進唐仇右肘,左臂一繞,勒住她脖子,道:
“別動!”
再看雷破破胸前鮮血湧出,已昏死過去。
唐仇右肘也血流如注,臉被小呆勒得漲紅,恨道:“小賊,你有種就殺了我!”
小呆的玲瓏刀已抽出,正頂在唐仇的心口上,道:“我還不想殺你。你快下令放了他們!”
唐仇很想立即救治母親,便對秋梨花道:“快救我娘!放了他們……”
秋梨花和令狐小雅奔過來,抱起雷破破,秋梨花先取出一顆“九轉還陽丹”塞進雷破破嘴裏。……
這時,慕容杏紅和冷雪也鬆開挾持的東方明月和滿庭芳奔過來。
她們兩個人的劍都對準了小呆。
她們剛到跟前,龍畫眉一躍而起,撿起一把刀衝上來,喊著:“你們還想怎麼著?”
刀壓在慕容杏紅的脖子上,“丟掉劍!”
慕容杏紅嚇得手一顫,劍掉在地上。
龍畫眉一腳將慕容杏紅踢倒,又一刀砍掉冷雪的劍,一搶步,刀壓在冷雪脖子上。
另一手劍指疾吐,點了冷雪幾處大穴。
慕容杏紅倒後一滾又撿起那柄劍,挺身站起,一劍刺向龍畫眉後心龍畫眉覺勁風襲至,旋身一刀封出。
一聲金鐵交鳴,刀劍相擊。
慕容杏紅的劍被震飛了。
龍畫眉出刀壓在慕容杏紅的脖子上,冷道:“我真想殺了你!”
說著收刀,用刀把往對方頭上一格,慕容杏紅被格昏過去,緩緩栽倒在地。
龍畫眉對呆在旁邊的東方明月和滿庭芳急道:“你們還愣什麼!快攙扶他們走!”
滿庭芳奔向了梅劍癡。
東方明月遲疑一下,走向鄒不屈。
“你怎麼樣?梅大哥?”滿庭芳問梅劍癡。
梅劍癡道:“沒事兒!”
小呆這時對龍畫眉道:“龍小姐,你替我製住她。我給他們送解藥去。”
龍畫眉走近幾步,手中劍抵住唐仇咽喉,冷道:“你可別逼我出劍。”
唐仇右肘中了一刀,又給她劍氣一衝,心中一悶,昏厥過去。
令狐小雅急忙扶住她欲倒的身體,忙著救治。
小呆先到了鄒不屈跟前,看了看中的暗器,把兩顆紅色丹藥遞到鄒不屈手裏,道:
“大哥,你先吃下去。”
鄒不屈接過解藥吞下,道:“快去給梅公子送解藥。”
小呆應了一聲,轉身奔向梅劍癡。
東方明月問鄒不屈道:“你……沒事兒吧?”
鄒不屈笑了笑,道:“沒事。”
東方明月就轉過身,悠悠歎喟一聲。
小呆給梅劍癡吃下解藥。
滿庭芳道:“你這藥管用嗎?”
小呆道:“這解藥是火鳳凰當初給我的太平莊獨門解藥……”
說完,也不看滿庭芳,走向自己的黑驢,跳上驢背,一掉頭,催驢便走。
鄒不屈一眼見了,急道:“小呆,你幹什麼去?”
小呆在驢背上一招手,道:“我還有點要緊事兒!”
然後催驢出了莊門,揚長而去。
莊內的人忙著各自救治。
太平莊已無力再對鄒不屈等人攻擊。
雷破破、唐仇、慕容杏紅昏死未醒。
冷雪穴道被製住,不能動彈。
秋梨花和令狐小雅忙著救治。
而龍畫眉又仗刀傲立一旁。
梅劍癡和鄒不屈自覺可以行動了。
便分別由滿庭芳和東方明月陪著走出莊去。
龍畫眉也護著沐無名隨後出莊。
沒人去追他們。
太平莊的人自顧不暇,隻好眼睜睜讓他們離去。
這時被梅劍癡一腳踢開的張狂才緩緩地在牆根下蘇醒過來,扶牆站起,咕噥一句:
“哇!全完蛋了?”
全完蛋了。神鷹堡、賭門、威虎堂趕來援助的人隻逃了杜子豪,隻幸存了他。
張狂狼狽不堪,隻覺吃了一腳的右肘隱隱作痛,咬牙忍著走到秋梨花等人跟前,道:
“他們都逃了?”
秋梨花抬頭,道:“逃了。”
張狂捂著右肘,歎了口氣道:“邪劍狂刀,我算認識他們了!”
緩緩走出莊門,兀自去了。
鄒不屈等人來到山下,走進他們藏馬匹的樹林。
鄒不屈和梅劍癡坐下來,讓沐無名為他們醫傷。
他們身上不但中了雷破破的淬毒暗器,還有崩進了“霹靂彈”的鐵片。
似乎小呆的解藥起了作用,兩個人感到毒性漸輕。
龍畫眉在外麵警戒,她那條胳膊還隱隱作痛,幸而未斷,但顯然已被擰傷筋脈。
東方明月並不看鄒不屈等人,獨立一旁,默然無語。
滿庭芳給沐無名當助手。
沐無名為兩人用磁鐵吸出暗器,又敷上金槍藥,細心包紮。
不時詢問中毒情況和感覺。
包紮完傷口。梅劍癡又打坐調息片刻,將身內殘留毒性運功逼出,吐了三口黑血。
鄒不屈也用內功逼出殘毒。
不幸中萬幸,邪劍狂刀一場凶險之後,隻落下外傷。
外傷對於他們已經實在不算什麼。武人最怕的是內傷和中毒。
沐無名一番忙碌,額上冒出了汗,忙完才長舒一口氣,道:“小呆這小子怎麼回事?竟丟下咱們不管了!”
鄒不屈道:“我看他也有點不對頭。”
梅劍癡道:“也許他真另外有要緊事情不便言明。”
滿庭芳幽幽歎道:“讓我告訴你們吧。他是自覺沒臉兒見人。他在你們離開‘丁香園’的那天晚上,竟強奸了我,而又讓我嬸娘……”
梅劍癡像被誰猛紮一刀,截聲道:“什麼?!”
滿庭芳道:“我嬸娘還以為我們背後偷情。不問青紅皂白,將我們趕出了‘丁香園’。
“小呆就挾持著我到了玄都庵,還說要和我做長久夫妻……正好遇上隱跡的東方姑娘……小呆見我死活不肯,就溜了。”
梅劍癡臉色鐵青,哼了一聲,恨道:“我決不會放過他!”
滿庭芳淒然道:“梅大哥,你別生氣。我隻想當麵告訴了你……不然,我早……自盡了。”
滿庭芳知道歐陽玉雪遲早會告訴梅劍癡,於是她就惡人先告狀。
委屈得眼中含淚,令人覺得小呆真是害慘了她。
沐無名罵道:“這小子人麵獸心!可惡之極!”
鄒不屈沒言語。
她知道滿庭芳的為人。
對她半信半疑。
說沒有那事兒吧?
小呆見了他們又躲躲閃閃;說有那事兒吧?
他認為小呆即便有那賊心也沒有那個賊膽。
這時龍畫眉提著那把刀走進來,見梅、鄒二人醫傷已畢,便道:“天要黑了。咱們也不能總呆在這兒啊!”
沐無名關切地道:“你胳膊疼不疼了?”
龍畫眉道:“好點兒了。”
梅劍癡站起身道:“咱們連夜回君山吧。家母說不定急成什麼樣兒了。”
東方明月轉身道:“你們回去吧,我不想回去了。”
鄒不屈看了看東方明月,皺了下眉。
梅劍癡歎了口氣。
沐無名低下了頭。
滿庭芳哼了一聲。
龍畫眉道:“那你去哪兒?你再出什麼意外,我們……豈非……”
梅劍癡道:“你先跟我們去見家母。然後你要去哪裏,我們送你去……家母不見到你,她決不會放心。”
東方明月思忖一下,悠悠地道:“也好。”
她不想對梅劍癡說滿庭芳什麼。
她聽見了滿庭芳對唐仇說的那些話。
她知道她再說什麼,梅劍癡都不會相信,甚至還會認為她誣蔑滿庭芳。
在別人看來又好像她和滿庭芳爭奪梅劍癡。
所以,她什麼也不想說。
龍畫眉和沐無名就去牽過那三匹馬。
他們隻有三匹馬。
原來梅劍癡和鄒不屈騎來一匹,鄒不屈又騎著去了一趟洛陽。
後來龍畫眉和沐無名從洛陽跟鄒不屈來這裏時騎來兩匹。
牽過馬,沐無名把一匹馬給了梅劍癡。
那是梅劍癡那匹白馬。
他又把另一匹他從洛陽騎來的黃驃馬遞給鄒不屈。
顯然,六個人三騎雙乘。
鄒不屈對梅劍癡道:“你們先走吧。”
沐無名道:“大哥,我和畫眉就直接回藥王府了。”
鄒不屈道:“不如先一同去君山住幾天。萬一太平莊的人去藥王府找你呢?”
沐無名道:“其實看家父與太平莊的交情,我也應該去為令狐小欣治眼睛,可她們爭奪寶典不擇手段,害人害己。也是罪有應得!”
龍畫眉道:“毒狐的為人誰不知道。你為她女兒治好眼睛,說不定她還以你為人質,引誘我們去殺了。”
鄒不屈道:“龍小姐所言極是。咱們不能不防。”
沐無名對龍畫眉,道:“你說呢?”
龍畫眉笑道:“要我說什麼!你去哪我上哪兒!”
沐無名道:“好吧。去遊覽一下洞庭湖也不錯。”
梅劍癡道:“咱們去打獵,再去釣魚。”
沐無名點頭笑道:“好!當個山林隱士。”招呼龍畫眉說:“上馬。”
龍畫眉扳鞍上馬。沐無名騎在她身後。
這一刻,沐無名心中很不是滋味兒。
因為他始終抹不去東方明月留在他心上的影子。
當著自己所癡情的女人麵兒,和自己的妻子在一起……
梅劍癡也騎上馬,輕輕一拉,使滿庭芳騎在他身後。
滿庭芳故意親昵地摟住梅劍癡的腰。
梅劍癡對鄒不屈道:“我們前頭先走了。”
一催馬,當先出了樹林。
龍畫眉催馬隨後。
沐無名在馬上回望差一點沒掉下來。
龍畫眉急道:“抱緊我!”
兩匹馬蹄聲漸遠。
鄒不屈對東方明月道:“你上馬吧。”
東方明月遲疑一下,扳鞍認鐙上了馬。
鄒不屈牽馬走出樹林。
東方明月道:“你也騎上來吧。”
鄒不屈道:“我不騎……”
東方明月道:“你已受了傷……”
鄒不屈笑了笑,道:“我想走著這樣會有更多的時間與你單獨在一起。”
東方明月從馬上跳下來,道:“我也走著吧。”
他們擇路出山。一邊走著,鄒不屈一邊漫不經心地道:“你怎麼去了玄都庵?想遁入空門?”
東方明月道:“我想投湖自盡,是玄都庵的玄貞師尼阻止了我,並領我去了玄都庵。至於是否遁入空門,還未想好,就被太平莊的人帶來了太平莊。是小呆去找的你們吧?”
鄒不屈道:“嗯。”
東方明月道:“你相信滿庭芳的話嗎?”
鄒不屈道:“我一直很信賴小呆。他不是那種人。”
東方明月道:“有些話我不想對梅劍癡說,但我可告訴你。你在方便的時候可以暗示他。”
鄒不屈道:“什麼話?”
東方明月道:“滿庭芳和唐仇說,她並不是真心愛梅劍癡,她不過是想利用梅劍癡殺一個人……”
鄒不屈脫口道:“武天涯?”
東方明月道:“你怎麼知道?”
鄒不屈道:“因為滿庭芳曾經也求我殺過武天涯。”
東方明月道:“那你……?”
鄒不屈道:“我告訴她,我不是武天涯的對手。我幫不了她。況且,就算我能殺,我也不會幹。因為我平生最敬重兩個人。
“一個是石大俠石頂峰,另一個就是遊俠武天涯。盡管我一次也沒看見過武天涯。但江湖中的傳言,已足令我對他敬重。”
東方明月沒言語。
這一刻她為自己有這樣的父親而自豪。
同時也深感漸愧。
漸愧自己竟有輕生和遁世之念。
倘父親日後知道……
她知道鄒不屈決非故意這麼說。
因為除了北俠還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她是武天涯的親生女兒。
想到北俠,東方明月心情又沉重起來。
她想到了北俠的遺願。幽幽歎息一聲。
鄒不屈道:“你不必為梅劍癡擔心。就算他肯去找武天涯決鬥,武天涯也決不會殺他。因為武天涯一定知道他是南俠之子。”
東方明月沒言語,她知道鄒不屈誤解了。
鄒不屈又道:“如果,我不知道滿庭芳為人,我或許早就離開了你們。因為我……不但對你擔心,也擔心梅劍癡為她所害……但我也許令你煩惱……”
東方明月搖了搖頭,喃喃道:“我說過你是個好人。還有沐無名,今天他才令我刮目相看。一個人若為了朋友不惜一死,人們不喜歡他,也會敬重他!”
小呆多虧及時溜走了,不然,梅劍癡正值氣頭上說不定真會殺了他。
他離開衡山後,就一直騎驢北上。他決意隱居起來。
這天傍晚,小呆來到了玄都庵。
他想好在玄都庵後麵的鬆林隱居。
還可陪一陪李蘭,權當為小姐守靈吧。
在那兒可以搭一個遮風擋雨的茅舍。
吃飯自然可以吃庵內的齋飯。
“三玄妙尼”見小呆大駕光臨,自是歡喜無限。
接入禪房,問小呆可曾吃飯,這次務必要多逗留幾日雲雲。
小呆直言無忌說他要在此地隱居,為小姐守靈。
“三玄妙尼”忙不迭表示願提供一切方便:幫他搭茅舍,負責他日用品。
至於飯食,可一日三餐派人送去。
她們也知道,這樣最好不過。
她們可以隨時去和小呆偷情,否則長久留小呆住在庵內,弟子們會生疑心。
說完話,小呆就由玄素陪著去餐堂吃飯。
小呆去吃飯的工夫,又有弟子進來稟告玄貞和玄清,又有兩位女施主來庵。
其中一位女施主說是三位師尼的舊識好友。
玄貞和玄清急忙迎接出來,見佛堂門口站著一位中年婦女和一位風姿綽約的黑衣女郎。
中年婦女衣裝華麗,雖麵有風塵之色,但眉目間風情駘蕩,看上去尚有姿色不俗。
黑衣女郎俏容麗姿,嘴唇上有顆痣,明眸顧盼,俏麗中還透出點狡獪。
“哎喲!你們這兩個該死的!”那中年婦人對走近的玄貞和玄清笑道,“認不出我了,還是怎麼著?”
玄貞雙睛一亮,恍然道:“是玉珍珠!阿彌陀佛!哪股香風將你吹到這兒了!”
玄清笑道“快請進清舍一敘吧。稀客!真是稀客!”
她們把玉珍珠和那黑衣女郎接進一間禪房。
禪房裏已點亮燈燭,有侍客弟子為客人斟上清茶。
賓主落座之後,玉珍珠對玄貞和玄清介紹那位黑衣女郎,道:“她就是有名的賊道名媛燕小雲。我路上受到了‘混世三皮’欺負,是她趕上救了我!”
玄貞對燕小雲道:“女施主俠名遠播,今日相會,我們得睹英姿,深感榮幸!”
燕小雲笑嘻嘻道:“師尼這麼誇獎,我倒不好意思了。一個人壞事兒做多了,偶爾幹一兩件好事兒,也挺有趣兒的!”
玄貞道:“佛雲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況且放下屠刀還可立地成佛!一個人不論他多麼可惡,但若知道悔改,便還可挽救,使之從善。”
玉珍珠笑道:“看不出你們竟真的變了。以前咱們同在風塵中打滾兒,而現在你們卻超脫了。唉!”
玄清道:“風塵遊戲,浪蕩人生。我們出家之後,參悟佛理,潛心修行。方知道繁華如雲,安樂如夢,唯心中念念在佛,死後方可榮升極樂,以超脫六道輪回之苦。”
玉珍珠笑道:“啥是六道輪回呀?”
玄清莊容道:“咱們平常人所說的靈魂,在佛學上叫作神識。人的肉身死了,而他的神識是永遠不死的。
“人死以後,他的神識,憑著他生前行為的好壞,或者升天,或者再轉生做人,或變修羅、畜生、餓鬼、入地獄。
“這裏的‘天、人、修羅、畜生、餓鬼、地獄’就是六道。等這一道受報完了,再轉入那一道去。生生死死。來回輪轉,永無止期。”
燕小雲笑道:“聽你這一說,好像是生前做好事就能升天或者重轉世為人,而幹壞事事缺德事,就得下地獄或轉世為畜生、餓鬼什麼的?”
玄清道:“這就是我佛所講的因果輪回。其道理也很容易懂:世人皆為妄心所迷,執貪念豔念,為名利之繩所縛,無不落入因果輪回之中。
“‘因’者乃事實之起因,無因不能成事。
“‘果’者乃事情之結果,無論何事,不做則已,做了總會有結果。
“果之隨事,如影隨形。做事若想避免結果,如人想除掉自身的影子,於事於理,決不可能。
“因果可概括過去,現在,未來三世。
“佛門故有《三世因果經》。
“經雲:欲知過去因,見其現在果;欲知未來果,看其現在因。
“輪回之說,佛雲‘四有輪轉’。即死有,中有,生有和本有。
“我們現在所有的五蘊合成之體,即前世煩惱,以及善業惡業和不善不惡業所感的結果。
“當前世臨終最後刹那時叫做‘死有’而從‘死有’之後,到今世托生母胎時,其所有的有情身體,謂之‘中有’。‘中有’托生之原因,由於顛倒心。
“男子緣其母而起愛欲,女子緣其父而起愛念,依此二種顛倒心,遂沒於‘中有’而結生於母胎,其結生之初念,叫做‘生有’。從結生以後,住胎出胎,直到一期命盡,叫做‘本有’。
“再起煩惱業因,招得未來結果。故又從‘本有’轉到‘死有’次第相接,輪轉不息,無有停止。
“心是起因造業,輪轉生死的主宰者。要斷輪回,超出三界,須在起心動念處著手……”
就在玄貞和玄清接待玉珍珠和燕小雲,並且玄清大講佛理之時,玄素和小呆早用過餐,正躲在餐堂旁邊兒堆放雜物的屋子裏摸黑兒幹事兒。
一番雲雨,玄素沒成佛倒成了仙。
完事兒後兩個人又一番蜜意溫存,然後才穿衣服走出來。
離開餐堂,回到原來接待小呆的清舍。
清舍內亮著燈,卻不見玄貞和玄清。
玄素喊來弟子一問方知又有客人來了。
她和小呆就坐下喝茶。
打發走了那名弟子。
玄素尚有幾分羞澀,臉兒還紅潮未退:“今晚兒我隻好把你讓給她倆了。”
玄素不看小呆,幽幽地道:“再幹我也吃不消了。”
小呆笑道:“總這麼幹,我真擔心出事兒!幹佛門弟子,佛祖一定知道……別在我死後入十八層地獄。”
玄素道:“別擔心。我們常常念經保佑你。況且佛祖降罪,罪在我們,也不在你。”
又歎道,“人心難免貪癡嗔,我們其實也太貪了。但自從遇上你後,我們……阿彌陀佛!你早成了我們心中的佛祖了!”
玄清講著佛理,心中卻裝著“佛祖”。
玄貞這時時打斷了玄清,對玉珍珠和燕小雲道:“佛學深至極,玄清適才所言不過佛學之常識。若你們對佛學有興趣,可在本庵多逗留幾天,我們……”
燕小雲截聲笑道:“我可不學佛!雖然是肉身可滅,靈魂永久不死。但我托生人一回,便當享樂一回……”
玉珍珠道:“我來找你們,實則是在想在此容身。以後也許會像你們一樣,遁入空門。但至少現在不想。”
玄貞道:“你不在會芳樓了?令愛呢?”
玉珍珠道:“她跟野男人跑了。還殺了人。害得我有家不能回……其實妓院也不能算家。但至今無一安寧之處可容身,想到畢竟以前與你們相識一場……”
玄貞道:“容身不難。隻是粗茶淡飯……”
玉珍珠道:“也計較不了許多了。”
玄貞道:“就這樣吧。看你們旅途勞頓,就早點歇息吧。這屋裏正好有兩張床,你們今夜就睡一起吧。”
燕小雲道:“我隻住一宿,明天就走。在這兒住長了,真怕變好了。”
但是到了第二天,就是有人拉她,她也決不會走了。
燕小雲不想走,因為她看見了小呆。
在吃早飯時,她和玉珍珠就看見隨“三玄妙尼”走進餐堂的小呆。
“小呆!”燕小雲驚喜地叫一聲,奔過去握住了小呆的手,“你……這小賊!”她高興得眼中含淚,用力拍了小呆手一下,“你讓我找得好苦!”終於兩顆晶瑩淚珠滾落下來。
小呆一時語塞,不自然笑了笑。
這時玉珍珠也來到小呆跟前,問道:“你還認識我嗎?”
小呆一看,認出是會芳樓那個老鴇子,就點頭道:“我想起來了。你是……”
玉珍珠急切切道:“我是滿庭芳她娘!你和梅劍癡把我女兒拐到哪兒去了?今天你不說實話,我跟你沒完!”
燕小雲轉對玉珍珠道:“你喊什麼你!別嚇著他!你知道他是我什麼人?他是我老公啊!”
小呆急道:“誰是你老公?”
燕小雲笑道:“你呀!你還想賴?你……”
小呆怕她說出難聽的話,急忙賠笑,道:“好姐姐,有話咱們過會兒再說。現下你說是就是……”
燕小雲笑道:“這還差不多。”
玉珍珠道:“好小呆乖小呆,親親小呆,你快告訴我,我女兒……”
燕小雲氣道:“住口!好小呆乖小呆親親小呆也是你叫的!”
小呆急忙道:“我……我告訴你,這位大嬸。滿庭芳和梅劍癡在一起,兩個人甜蜜得……如漆似膠,神仙也比不上,你放心好了。”
玉珍珠眼中含淚,罵道:“這個小騷狐狸!她有好日子過了,卻忘了老娘!”
小呆道:“他們也一直在找你。想孝敬你,為你養老送終……”
玉珍珠罵道:“我又沒死,送什麼終!”
玄貞在旁笑道:“咱們先吃飯吧。吃過飯,慢慢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