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端午節,也就到了決戰的時刻。
正邪大決戰!也是狹義盟複仇之戰!
這天晚上,天要黑還沒黑的時候,有一位僧人和一位道士來到了百花穀的穀口。
道士是個塌鼻。
僧人是個癩頭。
隻看樣子,他們像僧道中最猥瑣的人物,實則他們是僧道中的傑出者——在一萬名裏絕難找出一個。
他們在那青石碑前剛站定,麵前就閃出兩個彪形大漢,手執兵器。
一人冷道:“何方神聖,報上名來!”
癩頭僧雙手合什,宣了個佛號:“阿彌陀佛!”
塌鼻道卻咳嗽起來:“咳!咳!咳!”
這道士咳嗽聲止,再看麵前的兩個大漢已經躺在了
地上——在他們原來站著的地方站著兩個乞丐。
一個執劍,一個執刀。
這時一個乞丐學了兩聲鳥叫。
鳥叫聲一響,從附近的樹林裏走出一個獨臂大漢,昂然走過來。緊接著,又走出七個道士。
獨臂大漢走到跟前,望了望穀裏,點了下頭。
那一僧一道和兩名乞丐就當先入穀。
腳步甚輕,根本一點聲音沒有。
獨臂大漢跟在這四人後麵,相距有八尺。
在獨臂大漢身後跟著那七個道士,也相距有八尺。
在那七個道士後又出現七個道士——一共是六組,每組七個道士,相距八尺向穀中行進。
這些道士都用右手反握著劍,劍尖朝上,貼在右臂上。
這四十二名道士都是武當山上清宮的,歸武當派。
這一僧一道就是江湖中無人不知的“慈僧仁道”——癩頭和尚和塌鼻道人。
他們是雲遊天下的散僧散道。
但他們卻形影不離,專事行俠仗義,除暴安良,故合稱“慈僧仁道”。
少林、武當兩派遇難之際,他們正隨石頂峰在邊關禦敵血戰。
這兩個殺死守穀武士的乞丐就是“丐幫雙傑”:“狗不理”李知足、“天不怕”王缺。
自然,這獨臂大漢就是豪俠石頂峰。
一路暢通無阻,直達穀內。
迎接他們的隻有濃鬱的花香。
前頭的四人已經到了花舍跟前,他們停住腳步。
花舍極其別致,在天下也難找出第二個來。
四人望著花舍裏透出的燈火,等石頂峰示下。
石頂峰走到四人身畔,揮了一下手。
四人就撲向花舍,猶如四縷輕風。
後麵眾道士走近,俱站在石頂峰身側,以花叢隱身,無聲無息。
少頃,撲進花舍的四人飛掠回來。
每人拎著一位彩衣少女,放到石頂峰麵前。
四少女僵立不動,亦不能言。
顯然被製了穴道。
“解開一人啞穴。”石頂峰低聲道。
慈道身形一閃,解開一女啞穴。
石頂峰直視此女,道:“血魔在哪裏?”
少女顫道:“在後麵半山上與眾門徒飲宴。”
石頂峰道:“穀裏有多少門徒?有哪些高人?”
少女道:“穀裏有八十名新調進的精銳,原來的四十四名都讓梅劍癡殺了,現在並無高人。‘恨世六鬼’和‘害世七煞’昨天來過,送了些過節禮物就走了。”
石頂峰朝慈道一點頭。
慈道會意,上前又製了少女啞穴。
石頂峰道:“將她們置於花叢處,咱們上去!”
他知道這四女必是血魔擄來的使女,便不忍加害。
實則,這四女正是“冰清玉潔”。
她們確是“血旗盟”血魔座下四大護法。
在位於半山處的大餐堂裏,燈光通明,人語聲喧。
這裏共擺放了八桌,每桌都有八九個人。
血魔坐在首桌,由這八十名門徒中的四個頭目陪著喝酒。
此刻宴席已近尾聲。
血魔想喝下最後的一杯酒後就離席而去了。
有他在眾門徒較為矜持,多不能放量。
但是他的酒杯剛端到嘴邊,卻聽見外麵響起一聲慘叫。
血魔皺了下眉,還是喝下了這杯酒。
“好像出事了!”一個頭目驚道。
這慘叫顯然是警戒的弟子發出的!
那麼顯然有人入穀偷襲!
還會是梅劍癡那小子嗎?!
血魔輕輕放下酒杯。
聽到慘叫聲的人都投目看血魔。
“外麵是誰來了?怎麼不進來喝一杯!”血魔用內力說道:“今天是過節,閣下難道忘了?”
寒氣彌漫屋宇。
因為血魔已經發功。
冷氣森森,有的門徒已開始打寒顫。
“在下石頂峰特來拜會趙盟主!”外麵傳進高亢的聲音,“在下好酒,但今天卻絕不是來與閣下喝酒的!”
話音未落,冷風排蕩。
血魔已經從開著的窗子飛出屋去。
眾門徒也從門窗掠了出來。
尊主已出,他們焉能縮後!
窗外天已黑,決戰雙方已箭在弦上。
箭上弦,一觸即發。
此刻,血魔已站在了石頂峰對麵。
他們猶如並世龍虎,傲然對視。
血魔身旁是近八十名精銳門徒,兵刃已到了手裏,猶如群狼亮出了牙齒。
石頂峰身側是四十二名武當派道士及“慈僧仁道”和“丐幫雙傑”。
他們的眼睛裏燃燒著複仇的火焰。
雙方相距丈餘,但這距離已經夠近。
隻需雙方各搶出五六尺。
五六尺身形隻需一縱。
一縱便可交手廝殺。
“我知道閣下遲早會來!”血魔道,“但沒想到是今天。”
“正義也許會暫時屈服邪惡,但不會永遠沉默。”石頂峰道,“就像烏雲能遮住太陽,而卻不能令太陽消失!血魔!在下今日就要領教一下你的‘天蠶大法’,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話已經說絕了!
血魔道:“我和你不能在這裏交手。我的功力會傷及我的門徒。”
石頂峰道:“你要去哪裏?”
血魔道:“死崖!”
石頂峰道:“好!”
去死崖決一死戰!
隻因死崖是險峰最奇險處。
隻因死崖風景絕美!
夜晚可能欣賞到絕美風景?
除非人已死!
“好”字聲落,血魔已淩空而去。
石頂峰隨後跟去。
兩個身形猶如兩隻大鳥,淩空飛去,溶於夜色裏。
空地上剩下的人幹什麼?
廝殺!
這是任何人也無法改變的事實。
“殺!讓他們有來無回!”
“血旗盟”一方有個小頭目舉劍厲喝。
喝聲一落,所有的門徒揮舞兵刃撲向了對麵之眾。
喊殺聲頓起,震蕩夜空。
一顆流星墜落。
仿佛不忍見這血腥殺戮。
“布陣!”仁道高喊一聲。
布陣的是那四十二名武當道士。
他們七人一組,立即散開,形成六組“七星北鬥劍陣”。
這些道士入穀時就七人一組,為的是可隨時布陣。
六組劍陣接住了猛撲上來的八十來名凶徒。
“乖乖!又可以大幹一場了!”李知足轉對王缺:“上吧!我就是你腦後的眼睛。”
王缺道:“小心點!這幫家夥可不比努爾哈赤的那些韃子兵!對了,我要死了,別忘了在墳裏埋上一對骰子!”
說完兩個人殺入戰圈。
他們在邊關始終並肩殺敵,互為照應,配合默契。此番又聯手,果然聲勢奪人。
慈僧宣了聲佛號:“阿彌陀佛!我佛慈悲渡善人不渡惡人。讓貧僧送他們入阿鼻地獄吧。”
仁道道:“咱倆先觀陣,以防他們暗中再出現援手偷襲!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慈僧頷首道:“阿彌陀佛!言之有理!”
喊殺聲愈加響亮。兵器相擊火星閃閃。
金鐵交鳴不絕於耳。勁氣蕩蕩令人不寒而栗。
對方近八十人被劍陣分隔成七處。
苦鬥不休,互相纏繞,互相撕咬。
互相都在拚命!
生命在哀泣,隻因生命在刀光劍影中實在太輕。
死神在狂舞,隻因死神和暴力永遠像一對情人一樣親近。
夜有眼夜也會流淚。
風有口風也會嗚咽。
人呢?人在抗爭——和死神抗爭!
這就是混戰的殘酷!
這就是武林的殘酷!
武人無法選擇死亡!
死亡偏愛武人!
“冰清玉潔”四少女終於衝開了被封住的穴道——製她們穴道的人隻當她們是一般使女,所以並沒用重手法。
她們站起身後,就回到了花舍,取出弓箭。
向空中放了兩支帶哨音的紅色火箭,附近的兩個分壇會立即派人來援手——隻需一個時辰便可飛馬趕到。
放完火箭,她們就取出四把花鋤,掠身形直奔後麵半山——她們當然不是去鋤花。
花鋤自然是她們的兵器——殺人比鋤花還管用的兵器!
這時候,她們不僅不是使女,也不止是一般的四大護法。
亮出花鋤,她們就是天下間四個最有名的花匠——花仙、花神、花聖、花尊。
血魔對色魔也保了秘。
隻因她們是血魔的最後撒手鐧。
血魔相信就在他身逢絕地時她們會使他轉敗為勝,有驚無險。
隻因她是“花母”的女兒——她們不僅能種出天下間最美的花,也能殺死天下間她們想殺死的人。
她們想殺死誰,誰就會在花鋤下喪生。
如果不是這樣,她們怎能與血魔朝夕共處。
如果不是這樣血魔怎會待她們如親妹妹一般。
如果不是這樣她們怎能受得了血魔的寒氣。
她們讓對方“輕而易舉”擒獲,為的就是要探知對方虛實。
所以,在石頂峰問話時,她們顯得乖巧而合作。
那正是為了進一步迷惑對方。
血魔之所以能搬請動“花母”的這四位女兒,是因為“花母”就是“正正老人”的夫人。
血魔並且向“花母”發誓:殺死“情帝”為“正正老人”報仇。
所以,他才能得到“花母”手裏的“天蠶神母”。
沒有“天蠶神母”縱然有《天蠶大法》秘籍也煉不成“天蠶功”。
而血魔告訴色魔“天蠶神母”取自“死穀”不過是對他“唯一的親近之人”扯彌天大謊。
血魔焉能不知道活在世上最吃虧的人,也就是那些最愛說真話的人。
他也知道為什麼毒藥常常都是甜的,而醜的東西才要千方百計弄上漂亮的包裝。
血魔自然對“花母”也扯了彌天大謊:
他說“情帝”殺死了“正正老人”可這原本是“情帝”的冤枉。
因為隻有他、色魔、“情帝”才知道:殺死“正正老人”的是“正正老人”自己。
“正正老人”是和“無心上人”比功失敗後,羞憤自殺的。
當時,“情帝”、色魔、血魔就站在旁邊看他們比功。
實則,“無心上人”才是“情帝”、血魔和色魔的師父。
隻不過,“無心上人”與“正正老人”比功後,已不能傳授血魔和色魔。
他雖然勝了,但功力已失大半。
便隻好讓“情帝”代師授藝於血魔和色魔。
隻因“情帝”是大師兄,又早兩人拜師,已盡承師父所學,功德圓滿。
而血魔和色魔拜師不久,師父就因與“正正老人”比功而失功閉關休養了。
是故,外界隻知血魔和色魔是“情帝”之徒,卻不知他們共同的師父是“無心上人”。
正因如此,血魔才敢偷走“正正老人”遺於“無心上人”之手,由“情帝”代為珍存的《天蠶大法》秘籍。
正因如此,色魔才敢睡“情帝”的情人。
血魔知道有了《天蠶大法》秘籍而沒有“天蠶神母”,秘籍對他猶之乎廢紙。
他之所以一說“情帝”殺了“正正老人”,“花母”就肯相信,因為“花母”知道天下間也隻有“無心上人”的“九極真功”和“頂峰真人”的“天罡功”才可能與“正正老人”的“天蠶功”一決高下。
實則,“頂峰真人”、“無心上人”和“正正老人”乃正、魔、邪三道並世“三大高人”。
血魔之所以不敢輕視石頂峰,因為他知道石頂峰就是“頂峰真人”唯一的徒弟!
血魔從“花母”手裏得到“天蠶神母”,就鄭重地在“正正老人”靈位前拜師。
這樣,“花母”的女兒也就成了他的師妹,便跟隨血魔出山。
她們幫血魔將“死穀”就成了百花穀,血魔無時或忘幫她們殺“情帝”複仇。
血魔知道,色魔若知道他要殺“情帝”,未必肯幫他找尋,所以才以找豔後為由。
實則,找到了豔後也就找到了“情帝”。
在這種情形下,“花母”的四位女兒當然不希望血魔出意外。
她們還要利用血魔。
血魔有用,她們就要保護血魔。
此刻,她們已經衝上了半山,她們要為血魔而戰!
半山上的混戰愈加慘烈!
但是顯然狹義盟占了上風。
盡管“血旗盟”一方人多勢眾,但怎奈對方擺的是劍陣。
更有“丐幫雙傑”在劍陣之間往來奔殺,遊刃有餘。
“血旗盟”已經有二十來人倒地身亡。
而且還有不少輕傷者在堅持著帶傷狠鬥。
不死就要拚盡最後一口氣!
“血旗盟”門徒知道他們盟主最恨貪生怕死之輩,戰敗偷生者的下場常常比戰死者還慘。
所以抱定“不殺死對方,就被對方殺死”的決心頑強拚命,誓死不退!
況且這些人又是新選來的精銳,本是“血旗盟”中的佼佼者。
劍陣雖占優勢,但眾道士麵對眾凶徒的拚命,也是竭盡全力。
至少有一半受了傷。
然而,就在這時候,“冰清玉潔”衝到了——眾門徒知道她們是“冰清玉潔”四位使女。
隻有“恨世六鬼”和“害世七煞”等人才知道她們是四大護法。
至於她們是“花母”之女這隻有血魔一人知道。
“冰清玉潔”以為血魔就在混戰之中,遂齊聲喊喝:“尊主別怕!我們來了!”喊畢就殺入劍陣。
四個人分闖四個劍陣——她們不知道血魔被圍在哪個劍陣當中。
“冰清玉潔”一參戰,情勢立轉。
被她們闖入的劍陣很快就破了——因為迎戰她們的道士死了。
劍陣講的是方位轉移,攻守聯手,眾人協力。
有一處缺空,便無法運轉。
劍陣一破,道士立見劣勢。
他們隻好單身對敵,各自為戰。
而對方人多,便形成多人打一人的局麵。
實則“冰清玉潔”一衝上來,“血旗盟”銳氣大增。
四女四把花鋤神出鬼沒,令人防不勝防。
她們輕功絕頂,如鬼似魅。
花鋤施展出的乃是邪門功夫,這些道士根本沒見過,更不知如何破解。
但見花鋤飛舞,或當槍、或當鉤、或當棍。鋤片兒鋒利異常,挨上者輕則傷,重則亡。四個劍陣被破,很快有十幾名道士倒在了花鋤之下。
而那些凶徒見援手如此厲害,殺得更瘋狂了。
幸好“慈僧仁道”和“丐幫雙傑”接住了四把花鋤,捉對廝殺一處。
慈僧對花仙。仁道對花神。
李知足對花聖。王缺對花尊。
“冰清玉潔”雖然被擋住,但“血旗盟”劣勢已轉,攻勢愈盛。
六個劍陣四個已破,組不成劍陣的道士落單獨鬥,很快被人聯手戰敗,非死即傷。這邊“慈僧仁道”和“丐幫雙傑”還沒取勝,旁邊落單道士盡數倒地,再無一個站著了。 隻有剩下的兩個劍陣還在運轉牽扯不少凶徒撲過去廝殺。
“慈道仁道”和“丐幫雙傑”可以說是武林中響當當的高手。
但與“冰清玉潔”廝殺依然藝遜一籌。
四女心中牽掛血魔,不想久戰。
打著打著突然掠走,雙雙又撲向那兩個仍然苦苦運轉的劍陣——他們認為血魔必在這兩個劍陣中。
“慈僧仁道”和“丐幫雙傑”隻好尾隨追殺。
但是四女一衝進兩個劍陣,那兩個劍陣立時被破。
實則劍陣已成強弩之末,怎經得住如此厲害的衝擊。
花鋤下又有四個道士魂飛天外。
這時追至的“慈僧仁道”和“丐幫雙傑”又接住了花鋤,重新廝殺起來。
被攻破的兩個劍陣隻剩下十個道士了。
而對方不算四女至少還有五十來人。
兩個劍陣或許可以與五十人周旋,但落單廝殺,十個道士如何抵得五十人的猛烈圍攻。
片刻間,十名道士盡數命斃,忍恨黃泉。
狹義盟還在廝殺的隻有四個人了。
這時,“冰清玉潔”四女聞聽旁邊突然不打了,又見眾多門徒圍攏上來要助她們,不由大驚。
有一女道:“尊主呢?你們快去救尊主!”
有個小頭目應道:“尊主和石頂峰上死崖決鬥了!”
一女急道:“我們去死崖助尊主,你們擋住這裏的人!”
眾凶徒齊聲呐喊:“知道了!救尊主要緊!”
“冰清玉潔”開始擺脫他們的對手。
但是他們的對手也感到情勢嚴重,倘這四女脫身奔上死崖,石大俠必凶多吉少!死崖上隻有兩個人。
兩大並世高手在決鬥。
血魔已經後悔撤走專職看守死崖的四個人。
如果現今那四個人還在,不管他們當中誰出手,隻需輕輕一劍就可以砍下石頂峰的腦袋。
隻因一番苦鬥之後,兩人終於內力相接,比拚上了內功。
他們此刻就坐在死崖上。
不過剛才苦鬥時石頂峰稍占上風,他坐的位置是麵對死崖,而血魔是背對死崖。
石頂峰若敗可以退回峰上。
血魔若敗就會身落崖下——崖下雖是鮮花但其高何止萬仞。
身形跌落猶之乎一片樹葉,焉能不死!
而現在雙方內力相接,已欲罷不能。
實則,他們已經置生死於度外,隻一心運功外禦對方功力。
若心有旁係,饒是一念之差,亦難免生千古之恨。
石頂峰運的當然是“頂峰真人”所傳的“天罡功”。
而血魔相對的赫然是“正正老人”的“天蠶功”。
但見石頂峰頭頂數發根根皆豎,虯鬢紛張,單掌前推,掌內一股罡氣成縷。
血魔渾身罩在一層薄薄的冰殼裏,宛如纏滿了雪白蠶絲。
雙掌合什立於胸前,掌縫間一縷勁氣如線,接住了對方那股罡氣。
兩縷勁氣絞成個氣團。
氣團微微顫動,時而前,時而後,猶如拉鋸狀。
血魔之所以以為此刻有人隻需輕輕一劍,就可以殺了石頂峰,他知道石頂峰的全部功力都已集中掌上在綿綿不絕的推出,身後根本無力顧及。
卻不像他的“天蠶功”寒氣如網罩上周身,若有人在背後偷襲,實難衝破寒氣網。
但有一強必有一弱:“天蠶功”攻守兼備,發功時可傷及周圍三丈之內,但因體內養有“天蠶神母”要經常補血,若血供不足,不但功力匱乏,而且有性命之憂。
而“天罡功”煉的是體內先天罡氣,雖疏於防守,但對陣時罡氣綿綿,不需外補。
是以,雖此刻兩人功力不相上下,但時間一長,血魔功力就會漸弱。
除非他邊對陣邊喝血。昔年“正正老人”與“無心上人”以“天蠶功”比拚“九極真功”,曆時一天一夜,“正正老人”終因不能及時補血才忍恨敗北,羞憤自盡。
兩人中間的氣團漸漸逼向血魔。
顯然“天蠶功”略遜於“天罡功”。
死崖上夜風呼嘯,寒氣逼人。
仰首望去,頭頂就是夜空,手可摘星辰。
兩大高手依然苦鬥不休。
一方不死就永不會休止。
敗也就是死!誰都不會心慈手軟。
無異兩顆生命在煎熬!
驀地響起衣袂破風之聲,似有人飛掠過來。
少頃,有四條黑影掠上險峰,有人嬌喊道:“尊主別怕!我們助你來了!”
但喊聲未落,又有一條人影掠上險峰,禦風飛行,竟超過那四條黑影。
眨眼間後發先至,到了石頂峰的身後。
來人站穩身形,怔了怔,便輕輕伸出右掌印在石頂峰的後心上。
石頂峰渾身驀地一震。
他與血魔之間的氣團轉瞬不見。
血魔感到像被一股排山倒海般大力重重一撞,再坐不住,身形後飄,跌落死崖之下。
崖上回蕩著他那聲絕望的慘嚎!
這時那四條黑影已掠到跟前,俱都一驚。
助石頂峰之人轉身對四個黑影道:“可惜你們來遲一步!”
石頂峰緩緩收功納氣,閉眼端坐,隻覺胸內空空,便默默調息。
就算身後發生天大的事他也不會回頭了。
“是你幫他殺了我們尊主,我們要殺了你!”四黑影中有人嬌叱道。
說完揮花鋤攻向那人。
但那人卻沒動,依然護在石頂峰身後。
花鋤攻到卻遇上一道青芒。
黑影嬌呼一聲被震退數步。
旁邊一黑影急道:“姐,他是邪劍!”
被震退的黑影氣道:“難怪!”
又一黑影道:“尊主已落崖身亡,咱們拚也無益!姐,走吧!”
被震退的黑影狠道:“邪劍,今日之仇我們日後必報!”
說完一揮手,四條黑影掠下險峰去了。
四條黑影蹤影不見了。
那人才轉過身對閉目打坐的石頂峰道:“石大叔,你要緊嗎?”
石頂峰沒有回答。
那人也不再問,隻是站在那裏機警四顧,小心戒備。
良久,石頂峰才睜開眼睛,長舒了一口氣,然後緩緩站起,對那人道:
“你是劍癡吧?”
那人喜道:“是我。石大叔,你怎麼樣?”
石頂峰笑道:“想不到你已有了這麼高的內功,竟能與我的‘天罡功’水乳交融,不分高下。
這是什麼功?”
這個助石頂峰的人赫然就是前番獨闖百花穀的梅劍癡。
聞言,他笑道:“我爹起名叫‘電功’。”
石頂峰道:“內功高的人或靠內修,或靠外補。你是內修的嗎?”
梅劍癡道:“我也不知怎麼‘修’的,有一天我以劍斬水,而水裏的魚都死了。我告訴我爹,我爹說我內功煉成了,就起名叫‘電功’了。”
石頂峰:“奇哉!顯然你的‘電功’與我的‘天罡功’同出一脈,不然很難相合。哦!對了,你從哪兒來?穀裏情況怎樣?”
梅劍癡道:“從穀裏來,那裏你們來的人隻剩四個人了。我剛一到,就聽說那四個女子要來助血魔對付你,便隨她們來了。”
石頂峰急道:“你快前頭入穀去助他們。我隨後便到。”
實則他功力巨耗,已不宜再施展輕功。
梅劍癡應了一聲,淩空而去,轉瞬無蹤。
石頂峰喃喃道:“‘電功’?怎麼沒聽師父說過?”遂也舉步離開死崖,向峰下走來。
石頂峰回到百花穀的戰場時,戰場上最後幾個“血旗盟”門徒剛剛倒下去。
他看見遍地死屍中卓站著五個人:
梅劍癡和他帶來的“慈僧仁道”還有“丐幫雙傑”。
他剛走近,就聽李知足喊道:“乖乖!我堅持不住了!”一頭栽倒,昏厥過去。
王缺見了忙上前彎腰去看,可一彎腰,也趴在了地上。
“阿彌陀佛!”慈道宣了聲佛號,但卻未合什當胸,因為他已經少了一條胳膊。
仁道對石頂峰道:“石大俠,你無恙就好。”
他說話時手還捂著腹部。
實則他那裏已經被劃開一道血槽,誰知道有沒有露腸子。
他說完就跌坐在地上了。
石頂峰浩歎一聲,道:“茫茫武林怨,浩浩江湖劫。悲哉武人魂;壯哉凝碧血。爭鬥幾時休?生死長離別。蒼天難共語,終有明月缺。”
第二天清晨,石頂峰帶著“慈僧仁道”和“丐幫雙傑”還有梅劍癡開始逐一驗看那些道士,希望有受傷的好進行救治。
但他們很失望,四十二名道士無一幸免。
而對方八十餘人亦全部戰死。
他們在橫七豎八的死屍間行走,仍有餘悸在心頭。
“乖乖!我要知道誰傷的我,我就去割下他腦袋,讓他們成為無頭屍!”李知足悻悻地道。
他身上受了十二處傷。但傷的不是要害。
王缺道:“黑模糊眼的誰知道誰?不殺著自己人就算不錯了!”
他身上受了九處傷,頂數後背上的一處刀傷最重,有半尺來長。
仁道歎道:“若非梅公子援手及時,咱們也早倒在這裏了。”
他身上受了三處傷,都不輕。
他們離開半山,便來到死崖下找血魔屍首。
“乖乖!死了還發功?”
李知足感到了一股寒氣拂來,不由咕噥了一句。
“血魔滿肚子壞水兒,應該死而不僵!”王缺附聲道。
終於,他們發現了血魔的屍首。
“乖乖!他倒挺舒服!”李知足拔出劍來道:“我先割了他腦袋,看他僵不僵!”
石頂峰伸手阻止道:“不要這樣。一死萬事了。我們何必和一個死人過不去!”
對血魔屍首,歎道:“武功無正邪,人心有善惡。趙善,你安息吧。我們會把你安葬的。你將在這百花穀中長眠,有鮮花陪伴著你。”
接著,石頂峰又讓李知足和王缺去花舍取來鐵鍬,挖了一個深坑,然後用從花舍取來的錦被裹了血魔屍首置於坑內,李知足和王缺揮鍬掩埋。
一邊埋,李知足一邊咕噥道:“乖乖,遇上我們是你造化,不然你等著喂狼吧!”
埋完,梅劍癡已尋來一塊青石立於墳前。
石頂峰道:“怎麼不寫?”
梅劍癡道:“怎麼寫啊?”
石頂峰道:“就寫‘趙善之墓’便行了。”
梅劍癡便蹲下身,用劍在青石上寫下“趙善之墓”四個字。
石頂峰又朝墳墓鞠了三躬。
然後帶著五個人緩步走回花舍。
“乖乖,這花舍真不錯!”李知足一進屋就左右張望著道:“可那四個小妖精卻不是東西!乖乖!那花鋤好生厲害!”
石頂峰坐在椅子上,對李知足和王缺道:“你們找一找,說不定趙善的《天蠶大法》秘籍會藏在這裏。找出來毀掉,免得再流傳世上害人!”
李知足和王缺就翻東弄西尋找起來。
梅劍癡斟了杯茶遞給石頂峰,然後在石頂鋒身旁坐下,道:“石大叔,你們要行動,怎麼不事先告訴我一聲兒?”
石頂峰呷了口茶,笑道:“沒告訴你,你不也來了嗎?”
梅劍癡道:“我是偷著來的。”
他問他娘誰殺了南俠,他娘怕他自己出來危險,竟不肯告訴他。
後來他發現了“血旗盟”的人留在大門上的字,就知道是“血旗盟”的人幹的。
現在,他們總算搗毀了“血旗盟”總壇,他想他爹和東方俊若地下有靈,亦該瞑目了。
石頂峰喝淨了茶,道:“總壇是搗毀了,卻不知各分壇情況怎樣?”
剛說到這裏,突聽李知足叫道:“乖乖,原來這留著一張雪箋。”
掃了一眼拿在手裏的雪箋,然後走到石頂峰跟前,遞給石頂峰:
“乖乖!這四個小妖精!”
石頂峰接過雪箋,投目一看,見上麵寫著幾行秀麗的字跡:
石大俠:我們知道你殺了血魔還一定會來花舍找他的《天蠶大法》秘籍。
所以就先你一步取走了。
因為那秘籍原本是家父之物,亦算物歸原主。
你有膽量就到萬花山來找我們。
我們原與狹義盟無仇無怨,隻想殺‘情帝’,但你殺了血魔破壞了我們複仇大事,我們今後就再也不會是狹義盟的朋友了。
花仙敬筆匆匆知期不具石頂峰看完把雪箋遞給身旁的梅劍癡,道:
“難怪血魔有本事將這死穀變成了百花穀。”
梅劍癡看完雪箋又遞給仁道,他問石頂峰道:
“誰是花仙?”
石頂峰道:“‘花母’的大女兒。她們姐妹四人。分別是花仙、花神、花聖、花尊。乃是當世最有名的花匠,也是邪道高手中的高手。”
李知足道:“乖乖!那秘籍落入她們之手,豈非後患無窮?”
石頂峰道:“那秘籍原本她們家的東西。若是她們不習成上麵的武功為禍江湖,我們也不應去強奪。
“況且,‘花母’這個女人能不碰,最好還是不碰。你們有沒有聽過那句話‘寧去鬼門關,不去萬花山’。”
又轉對梅劍癡道:“劍癡,本應該我去拜祭一下你爹,但我又牽掛各路搗毀‘血旗盟’分壇的情況,要急著返回少林寺,隻好等日後有機會了。你回去稟明令堂,望令堂見諒!”
梅劍癡頷首道:“嗯!”
石頂峰轉對李知足道:“準備動身回少林寺。咱們把那鹿苑的鹿都帶上,等到了少林寺聚集了各路人馬,就擺一頓鹿宴慶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