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早知道山洞裏會是這樣的情景,李烈寧死也決不會來,一走出山洞,他就開始想嘔吐。
而小呆早伏在洞口嘔吐得像是腸子都斷了。
他們看到的是兩個半死不活的人。
藥閻王熄滅了手裏的火把,告訴兩人洞裏的那兩個人是供他試驗新藥用的。
李烈的心縮緊了。
洞裏的人實在沒有一點“人”樣兒。
藥閻王竟將他們催殘到如此地步,可見他也沒有一點人性。
他們又回到茅屋。
但在李烈和小呆感覺這裏就是閻王殿。
藥閻王看了看滿臉驚怖的李烈和小呆,和悅地笑了笑,道:“你們認為我很殘忍,是嗎?”
李烈道:“你至少不該把對藥王的怨恨發泄到他們身上。他們是無辜的。”
藥閻王道:“錯了!當然在你未明白事情真相前可以這麼認為,但我要告訴你們,從我手裏偷走《藥經》的正是藥仙的女兒,也就是我和藥王的師妹。”
李烈道:“那她後來怎麼又來到了你身旁?抑或是你擄了她來?”
藥閻王道:“那是因為她發現藥王對她用情不專又勾搭上了別的女人,才一氣之下跑來找我。並且在我這裏生下了她和藥王的孩子。”
李烈道:“顯然,藥王所勾搭的女人也就是沐無名的母親。”
藥閻王點了點頭,道:“對。”
李烈道:“所以,你就不能容忍他們母子,便喪心病狂地用他們試驗你的新藥,直到今天!”
藥閻王道:“開始我是想容忍。因為我一直很愛我師妹。可是,她生完孩子剛過百天,就提出離開我,要回到藥王身邊。
“她說藥王見有兒子一定會離開那個女人與她重歸於好。我就再也不能容忍了。因為她根本不愛我!我還會讓她回到藥王身邊嗎!還會讓藥王父子團聚嗎?!”
李烈歎道:“想不到藥王會是這樣個人。”
藥閻王冷笑,道:“小子,你還嫩得很!江湖中令你‘想不到’甚至不敢想的事
情有很多很多。
現在,你們還想不想讓我用你們來試驗新藥了?”
李烈心有餘悸,脫口道:“你還不如一刀把我們砍死。”
藥閻王道:“我殺人從來不用兵刃。我的武器隻有一樣:毒藥。”
李烈道:“那就給我們吃一些速死的毒藥吧。”
藥閻王道:“我若想殺你們,還會讓你們離開山洞嗎?”
李烈道:“你想怎麼樣?”
藥閻王道:“放了你們。”
李烈道:“我有沒有聽錯?”
藥閻王道:“而下麵的話,我倒希望你真的不要聽錯:我放你們目的,就是要你們去為我取來《還童寶典》。”
李烈道:“你就這麼相信我們?”
藥閻王道:“我隻相信我的毒藥。”
李烈一驚,道:“你讓我們中了毒?”
藥閻王冷笑兩聲,道:“是我賴以成名的‘閻王散’。這種毒藥潛伏在你們的身上,每半個月發作一次,發作四次不吃解藥就會死。
“別說你是神醫的兒子,就算是神仙也救不了你!至於每次發作時的痛苦,我無需說,到時你們會感受得到。”
李烈驚道:“我們是怎麼中的毒?!”
藥閻王笑道:“你們沒有注意我那個火把火苗的顏色吧?我事先把‘閻王散’塗在了火把上,你們聞到了毒煙,毒氣自然會進入你們身體。”
李烈咬了咬牙。
他相信藥閻王說得不假。遂道:“你得讓我們在這裏住一宿,天亮我們才能走,不然,我們成了野獸的美餐,你也得不到《還童寶典》。”
藥閻王道:“可以。”
李烈道:“我們還想吃些東西。”
藥閻王道:“鍋裏煮著麅子肉。要吃自己動手。”
第二天早晨,李烈和小呆又飽餐了一頓麅子肉,然後就離開茅屋上路了。臨走時,小呆還沒忘包了幾塊麅子肉帶在身上。
他們沒有回去取《還童寶典》,出山後繼續北上趕往滄州。
李烈不想把《還童寶典》送給令狐小欣,更不想送給藥閻王。
但是,他和小呆心裏都清楚:他們活著的時候不多了。
當一個人知道他必死無疑時,常常也就把死看得很輕了。
此時的李烈隻有一個願望:
救治好北俠,不讓霍天寶白死。
如果可能再求北俠答應幫助妹妹為父親報仇。
在路上,李烈問小呆道:“小呆,你怕死嗎?”
小呆道:“現在已經不怕了。”
李烈就覺得是自己連累了小呆,又道:“你還有什麼願望?我爭取在這一個月內為你辦到。”
小呆歎息一聲,苦笑道:“我很想做一件壞事。”
李烈一怔,似乎沒聽明白。
小呆又道:“我想一個壞人一定想在他臨死前做一兩件好事,而一個好人也一定想在他臨死前做一兩件壞事。
李烈歎道:“是啊!老天實在不公!”
李烈和小呆終於進入了河南境地。
這時候他們帶在身邊的麅子肉吃沒了,銀子隻剩下五兩。
又走了三天,銀子隻剩下一兩了。
沒了銀子就會挨餓。
這些天他們晝夜趕路。
隻是累了就隨時坐下來歇一歇。
除非餓得極了便不敢動用銀子。
饒是這樣,銀子還是要用完了。
這一天是他們離開麻城第九天。
也就是吃了令狐小欣的毒藥“蝕心丹”的第九天。
令狐小欣說“蝕心丹”每十天發作一次,那麼明天就是毒藥發作的日子。
兩人把死亡已然看得很輕,但想到死亡前還要遭受到毒藥的折磨,心中甚是難安。
這一天中午他們走進了一座城鎮。
李烈一進城,就告訴小呆他必須喝到酒。
一兩銀子的酒也是酒。
那麼喝光了這一兩銀子,他們豈非連饅頭也吃不到了?
小呆看到那懸掛在酒館門前的酒幌時,他就停住了腳步。
李烈回頭問道:“怎麼了?”
小呆笑道:“公子,你想不想每天都有酒喝?一直到滄州。”
李烈道:“你又發什麼呆!”
小呆道:“當然。咱們用這一兩銀子去做個布幌子。上麵寫上‘走方郎中、包治百病’。
“憑公子你的醫術就算不能真的‘包治百病’,有些病症也是藥到病除。
“試想,哪家病人痊愈了,他的家人能不歡喜,那時還少了好酒好菜招待咱們。”
李烈笑道:“咱們不要銀子,隻求吃飽喝好,這樣就有別於那些江湖郎中了。這確是個辦法。”
小呆喜道:“那還等什麼,咱們快去做個布幌吧。但願這第一天能開張大吉。”
李烈咽了口唾沫,望了那酒幌一眼,道:“也但願晚上有酒喝。”
到了晚上,李烈和小呆不但喝到了美酒,吃到了美味,還見到了許多美人。
因為他們被請到了一個常人想來都來不了的地方:
神鷹堡。
大凡有些江湖經曆的人都知道神鷹堡。
神鷹堡列在江湖七大名堡之一。
在十年前,神鷹堡是大力鷹爪門的總壇。
堡主就是大力鷹爪門的掌門“神鷹”杜絕。
因為大力鷹爪門勾結東瀛忍者意欲稱霸中原武林,而得罪了“八大聯盟”,遂“八大聯盟”與俠義盟聯手,鏟除了東瀛忍者也搗毀了大力鷹爪門。
杜絕戰死。
門徒死傷慘重,能逃的都逃散了。
而“八大聯盟”卻放過了杜絕的夫人和兒子。
因為他的夫人“鷹夫人”是“蓋世九妖”中人,“八妖”便向“八大聯盟”求情放了鷹夫人和她兒子一馬。
是以,鷹夫人和她兒子杜子豪這十年一直住在神鷹堡。
神鷹堡雖沒昔日杜絕在時鼎盛,但在江湖名聲依然響亮。
特別近兩年,杜子豪長大成人,借父母餘威,在江湖混得名聲在外,與蛇公子的兒子冷無畏和張老虎的兒子張狂合稱“傲世三大少”。
神鷹堡遂成為江湖黑白道巨匪大盜、武林豪客們經常落腳的窩子。
而鷹夫人八麵玲瓏,手段高明,與各道人物都能相處得十分融洽。
請李烈和小呆來到神鷹堡的人是杜子豪的堂叔杜三刀。
杜三刀曾經跟隨杜絕身邊打天下,杜絕死後,他就一直留在神鷹堡。
在十年前的那場戰役中,他與人廝殺時被砍去了右臂,卻保住了一條命。
今天杜三刀去城裏給杜子豪抓藥,當他走出藥鋪時,迎麵遇上了李烈和小呆。
當他一眼看見小呆手裏的布幌時,就停住了腳步。
上前一問才知對方是神醫之子,難怪敢誇口“包治百病”。
於是就把李烈和小呆以及小呆的猴子帶回了神鷹堡。
李烈和小呆來到神鷹堡後,見到了病榻上的杜子豪。
一問才知道杜子豪不是患病,而是受了傷,傷在腿上。
原來三天前杜子豪領著他貼身隨從杜冷丁去城裏賭錢,巧遇上一個跑江湖的雜技班子在街上賣藝。
杜子豪相中了雜技班子裏那個走繩索的綠衣少女。
正然上前非禮時,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有人出來打不平。
一問對方赫然是江南霹靂堂雷家的人:“霹靂童子”雷滅。
結果杜子豪與雷滅交手廝殺,被雷滅的“霹靂彈”炸傷了右腿。
李烈檢查了一下杜子豪的傷腿,見雖未斷折,但傷得實在不輕。
就告訴杜三刀和杜子豪必須做手術,割去被燒傷的爛皮肉,重新敷藥包紮,不然皮肉腐爛傷骨,這條腿就得在中間鋸斷。
杜三刀和杜子豪聞言變色,深信不疑。
接著李烈就給杜子豪做了手術,並且為他敷上了自己帶在身上準備給北俠用的靈丹妙藥。
實則,李烈和小呆都不知道杜子豪的為人,更不知道神鷹堡是個什麼地方。
他們隻知道受人所求,忠人之事。
做完手術,杜三刀就把兩人領到餐堂,讓他們吃美味佳肴,喝美酒佳釀,並且讓四名秀色可餐的美人兒陪伴他們,又是斟酒,又是夾菜,弄得李烈和小呆好不自在。
甚至小呆的那隻猴子都被待為上賓。
吃完晚餐,杜三刀領李烈和小呆去見鷹夫人。
鷹夫人聽說神醫的兒子親自為她兒子治傷,說什麼也要見一麵。
鷹夫人住在後院,院子裏滿是竹子,在竹林裏有四間雅舍。
這院子是神鷹堡的禁地,隻有鷹夫人和杜子豪可以隨便進入。
人們實在猜不出那竹林內都藏著什麼秘密。
而那些熟悉鷹夫人的人都知道竹林內什麼秘密也沒有,那竹林裏的雅舍不過是鷹夫人“玩”男人的地方。
在當今武林,有三個女人最豔蕩、最風騷、最無恥。
這三個女人又都身列“蓋世九妖”之內,所以有人說也隻有這三個女人最有資格、最有本事“玩”男人。
可還有人說,就算這三個女人加起來,還沒有“豔後”百分之一的豔蕩、風騷和無恥。
“蓋世九妖”中的這三個女人就是:白鴿仙子、火鳳凰和鷹夫人。
“蓋世九妖”是“龍、虎、豹、蛇、鳳、狐、龜、鴿、鷹。”
“龍”就是指天龍幫幫主龍大先生。
“虎”就是指威虎堂堂主張老虎。
“豹”就是指天下第一殺手“殺人豪”鐵豹。(據說迄今為止,天下間還沒有一個鐵豹殺不死的人)
“蛇”就是指賭門的掌門人蛇公子。
“鳳”就是指火鳳凰。她是江湖獨行女大盜,人們背後多叫她“雌老虎”。
“狐”就是指“毒狐”,現任太平莊莊主,令狐世家的大少奶。
“龜”就是指君子門掌門人神龜叟。(據說迄今為止,天下間還沒有一件神龜叟偷不到的東西)
“鴿”就是指白鴿仙子,“快活林”的女主人。(據說迄今為止,天下間還沒有一個男人見了她不動心。)
“鷹”就是指神鷹堡現住堡主鷹夫人。
沒有多少人知道她的真名實姓,知道“鷹夫人”三個字就足夠了。
如果你是她的朋友,你可以從她這裏得到你想得到的一切;如果你是她的仇敵,你可能在臨死之前才知道,要你命的人就是她。
“蓋世九妖”在武林就這麼響當當!李烈和小呆看見了鷹夫人。
也看見了坐在鷹夫人身旁嗑瓜子兒的另外一個女人:
火鳳凰。
火鳳凰剛才在前院客舍與一些巨匪大盜推牌九輸光了錢,她是來朝鷹夫人借錢的。
進門後聽說鷹夫人要看一看神醫的兒子,就索性坐下來,也想看一看。
燈光下的鷹夫人和火鳳凰看去都不像四十幾歲的人。
鷹夫人很胖,看上去那麼高貴而豐滿。
一張保養得很好的臉依然光彩照人。
她穿了一襲薄若蟬翼的紗衫,隱約可見裏麵碧綠色綢緞小褂兒,裸露著雪白光潤的脖頸,凸挺著高胸肥乳。
她正用一雙指甲上塗鳳仙花汁兒的玉手端茗輕呷。
姿態優雅已極。
火鳳凰讓人一看就會聯想到一團在原野裏恣意滾動的野火。
紅色外衣,紅色內衣,紅色的軟靴子,紅色的發帶。那雙鳳眼中不時流露出的野性和看男人時那毫無掩飾的欲望都說明:
她的存在對男人的確是極大的威脅。
作為女大盜,她殺人、放火、搶劫。
但幹這些她都是為了錢。
她有了銀子就去賭,去吃天底下最好吃的東西。
但她最大的喜好還是“玩”男人。
她覺得,世上實在沒有一樣東西比男人更“好玩”。
她沒結過婚,但進“洞房”卻比進“客房”的時候多。
杜三刀把李烈和小呆領進雅舍的小客廳後,就悄悄退了出去。
有兩名白衣使女就招呼二人落座,並且為二人倒上香茶。
小呆的猴子留在雅舍外麵的竹林裏了。
猴子沒資格進雅舍。
“李公子,你說我兒子的腿能好嗎?”見李烈和小呆落座,鷹夫人就問李烈。
她一眼就看出這兩個人中誰是主,誰是仆。
“稟夫人,令郎幸好未骨折,在下已經為他做了手術,如果恢複得快,他七天就可以下床,半個月內就完好如初了。”
“真不愧為神醫的兒子。”鷹夫人讚歎一句。
她的目光依然注視著李烈。
這是帶有挑剔意味的欣賞的目光。
這時火鳳凰抬眼瞟了李烈一眼,道:“令尊去世了,你們就出來走江湖,莫非在家裏混不下去了?”
李烈道:“並不是這樣。我們想去滄州為一位朋友看病,途中遇上歹人所害,丟失了馬匹銀兩,不得不一邊行醫,一邊趕路。”
火鳳凰道:“這回你們算碰上了正主兒。我看明天上路,你們不但會有銀子,還會有一輛很不錯的馬車。神鷹堡是天下英雄好漢的家,這你們沒聽說嗎?”
李烈笑了笑,道:“我們隻求飯食飽腹,並不敢奢望其他。”
鷹夫人道:“你婚娶了嗎?”
李烈道:“尚未婚娶。”!
鷹夫人點了點頭,轉對火鳳凰笑道:“你還想去賭嗎?與那些粗野男人有什麼好玩兒的。”
火鳳凰會意一笑,道:“姐姐真了解我的心。”
鷹夫人又問李烈:“李公子,你多大了?”
李烈道:“二十一歲。”
“他呢?”鷹夫人又問小呆。
“十八歲”。李烈回答。
鷹夫人道:“好吧,你們今夜就在堡內住下吧。明天我會讓人用馬車送你們去滄州。”
說著,緩緩站起身,對李烈道:“李公子,我還有件事與你商量一下,你跟我來吧。”
轉對火鳳凰道:“妹妹,你替我招待一下李公子的隨從。”
火鳳凰吐了一口瓜子皮兒,瞟了小呆一眼,應道:“知道了。”
鷹夫人就領著滿臉狐疑的李烈進了東麵的屋子。
李烈進去時還不放心似的回首看了一眼小呆。
火鳳凰也站起身,對小呆一招手,道:“你跟我來。”
就走進了西麵的屋子。小呆怔了怔,隻好跟在後麵走了去。
小客廳裏隻剩下兩名使女。
她們互視一眼,竊竊一笑。
心裏都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翌日清晨,李烈和小呆離開了雅舍,鷹夫人讓兩位使女領他們去吃早餐。
而她卻走進了西屋,看見火鳳凰還躺在被窩兒裏。
“你怎麼了?生我的氣了?”鷹夫人問火鳳凰,“嗔我不該先霸占了李公子?”說著坐在床邊上。
火鳳凰樣子很神秘地笑了笑道:“你別問了,我。”
鷹夫人驚道:“真是奇跡!色魔都不是你的對手,而你竟敗在一個小毛孩子手上!簡直說死我也不相信!”
火鳳凰道:“我說死你也不會相信,那我就隻好什麼也不說了。但我勸你今晚上親自試一試,不然,你會後悔一輩子。
“因為那小子實在是千古難遇的奇男子!令你一見骨頭都軟了。我就是現在就死也心滿意足了!現在想來,我以前簡直是兒戲。
“我好累,我要睡覺了。我希望三天後能夠起床。哦!對了,等那小子離去時別忘了代我送件好東西給他。我怕是不能為他送行了。”
鷹夫人眼睛亮起來,道:“能把雌老虎弄得像小綿羊一般的人物,我若不領教一番,我還是鷹夫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