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晚上,賀伯伯像往常一樣喊我回賀宅吃飯,等我趕到時,賀珩已經先到了。
他在門口等我。
“我們的事。今晚,我會和他們解釋清楚的。”他斟酌著開了口。
“安歲,我......不想耽誤你。”
是......嗎?
我搖頭,“不用了,還是我來說吧。”
不論有什麼責難,都由我來受好了,就當是我還清從前欠他的。
何況,在他們眼裏,我本來就是個瘋子。
他默了默,沒說什麼,推開門和我一起進去了。
賀伯伯神色如常,倒沒說什麼,隻是招呼著我落座吃飯。
我媽破天荒的沒有指著我的鼻子讓我滾出去,亦或是翻幾個白眼。
她吝嗇於施舍給我表情,隻是當做沒看見我,喜滋滋的和賀伯伯商量起許安然從澳洲回來的出行安排以及生日宴會的宴請。
我突然想起來,過兩天就是許安然二十二歲的生日。
許安然是家裏的女孩兒,她的生日宴往往比賀珩的還要隆重。
我用餘光掃了一眼賀珩,他也是一臉喜色。
許安然去澳洲讀書,每年回家待的時間並不久,賀珩現在忙於賀氏的生意,大概也有很久沒見到她了。
不然,他也不會找我來代替她......
我沉默著扒拉著碗裏的米粒,這些都與我沒有什麼關係,我既不會是宴會的主角,也不會是宴會所邀請的賓客。
自從十二歲以後,許安然出現的地方,都不會有我存在。
因為許安然說:她怕我。
十二歲那年,她生日那天,我把她推下了樓。
那天,她穿著嶄新的限定公主裙,頭戴皇冠,得意洋洋的衝我炫耀,“看,這些你永遠都不會擁有的東西,隻要我想要,爸爸和哥哥馬上就能送給我。”
“哪像你,隻配得到我剩下的,你爸爸能給你買什麼?哦,我忘記了。你爸爸已經死了,哈哈哈。”
我推了她一把,難得硬氣的怒斥她,“你閉嘴!”
她仍喋喋不休,我就又推了她一下,我力氣並不大,但大概是衣服太重,慣性使然她一直在後退。
等她退到樓梯口時,我明明看見她抓穩了欄杆,但她搖晃了下身體,還是滾了下去。
我伸手抓住她,往回拉的時候,她靠在我耳邊小聲的說了一句,
“再也不見了,討厭鬼。”
眾目睽睽之下,她被我親手從樓梯上推了下去。
賓客被清了出去,我媽抱著昏迷不醒的許安然衝我歇斯底裏的大喊,“你一定要毀了我們才甘心嗎?!”
我媽不停咒罵著,我才知道,原來當年她生產的時候,生許安然時順順利利,生我時卻難產血崩,差點喪了命。
而有了我們後,我爸的在生意場上也一直不順,連年在走下坡路,甚至波及到家庭,他們爭吵不休。
當年不顧家族反對也要在一起的兩個人,有情人終成怨侶,最終走到離婚的地步。
後來我被送到了賀家,賀家家境優渥,多個人吃飯其實並不是難事。
起初我不理解,為什麼我媽會那樣討厭我。
原來,因為我既讓她覺得害怕,又讓她覺得難堪。
“是不是非要逼死我你才能滿意!”
“討債鬼!喪門星!”
“我就不該生下你!”
......
我的母親後悔把我帶到這個世界上。
她坐在地上,目眥欲裂,涕泗橫流,一訴多年的委屈和艱辛。
但我也不想這樣,如果可以,我寧願沒有來過這個世界。
可我已經被生下來了,我該如何?我又能如何呢?
不知道是不是她哭喊的動作幅度太大,許安然竟然在她懷裏悠悠轉醒過來,一看到我就害怕的直往我媽懷裏躲。
然後,我的兩位血肉至親,毫不掩飾的對我散發著她們的惡意。
“媽媽,我怕......許安歲就是個神經病!她剛剛說她要殺了我。讓她走,我不想再看見她......”
她一邊說,淚一邊淌,我見猶憐。
我媽斬釘截鐵道,“早看出來許安歲精神不正常,今天就把她送到精神病院去!”
有哪個孩子會被自己的母親叫做‘神經病’嗎?我不知道。
但是我媽媽會。
那天,她們都說我錯了,可我沒錯,我不認。
那天,我被定義為一個瘋子。
被送去精神病院的時候,我拉著我媽的胳膊不肯鬆開,清澈耳光聲響起來後,我的右耳就再也聽不到聲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