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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碭山無賴

朱阿三是誰

公元907年,中國曆史的年輪進入五代時期。

翻開五代史,到處可見殺戮,滿頁皆是辛酸,套用一句小品中的火爆台詞:為什麼呢?答案:惡人當道。

有人會說,五代時期不是還有那麼幾個不怎麼壞的人嗎?比如後唐明宗李嗣源,雖然是一個胡人,卻也有一顆仁愛之心;後周世宗柴榮,也稱得上是一代英主。

這幾個人是不錯,在那個惡人當道的年代裏,他們仍然能保持自己獨立的節操;當整個中原已經變成煉獄的時候,他們也在盡自己的努力,想挽回一點兒人性的真、善、美,可惜的是,他們失敗了。

李嗣源向上天祈禱:請上天派一個聖人下凡,拯救塵世間的黎民百姓。這就是說,他有一顆仁愛之心,卻改變不了五代成為“惡人時代”的現實。

歐陽修老夫子寫《新五代史》時,憤然摔筆,擊案而起,大罵:“天下惡梁久矣!”

別說偷梁換柱,五代,就是一個惡人的時代。

五代的第一個惡人名叫朱溫,小名朱阿三。

別看朱溫篡奪了唐朝政權,坐上了龍椅,有模有樣地做起了後梁小朝廷的皇帝,其實,他是一個素質低下、不講仁義、不顧廉恥、縱淫無度的大惡人。

朱溫出生在宋州(今河南商丘南)碭山午溝裏(今安徽省碭山縣),時間是唐朝大中六年(852)十月二十一日晚。據說,他出生的那天晚上,天顯異象,“所居廬舍之上,赤氣上騰”,很遠的地方就能看到一片紅光。鄰居都以為朱家失火了,紛紛提著水桶,端著臉盆,趕到朱家救火。誰知跑到朱家門口一看,一切平靜如常,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正在大家驚詫之時,朱家屋內傳出了嬰兒“哇、哇、哇”的啼哭聲。

朱家生了個兒子。

漢高祖劉邦和宋太祖趙匡胤出生時,也都是天顯異象。

史記《高祖本紀》記載:“高祖,沛豐邑中陽裏人,姓劉氏,字季。父曰太公,母曰劉媼,其先劉媼嘗息大澤之陂,夢與神通,是時雷電晦暝,太公往視,則見蛟龍於其上,已而有身,遂產高祖。”

宋史《太祖本紀》記載:“後唐天成二年,生於洛陽夾馬營,赤光繞室,異香經宿不散。體有金色,三日不變。”

漢高祖劉邦的老媽同蛟龍交合,進而懷孕生下劉邦——天生龍種,自然要當皇帝。隻是這編故事的人,為了渲染劉邦的傳奇身世,卻沒有顧及他老爸的麵子——劉邦的老爸戴了一輩子的綠帽子。

趙匡胤出生時的“赤光繞室”和朱溫出生時的“赤氣上騰”,幾乎如出一轍。

這些在書籍中偶有所見的異象,現實中誰也沒有看到過。其實,這都是後世文人加油添醋杜撰出來的故事,借以渲染曆史上這些皇帝,從他們生下來的那一刻起,就命中注定要當皇帝,要主宰天下。這是中國人“一切皆由天定”的傳統宿命論在作怪。

朱溫出生時的異象,載於《舊五代史》,北宋卓越的文學家、史學家歐陽修撰寫《新五代史》時,就沒有保留這段文字。大概他覺得,這件事太懸乎,可信程度不高,所以就刪掉了吧!

習慣上,鄉下人給娃兒起名字,多叫阿狗、阿貓、阿牛什麼的,他們都很樸素,認為給娃兒起一個賤名,可以無病無災,好養。是否真的靈驗,誰也說不準,千百年來,鄉下人都是這樣做的,習慣了。

由於這個習慣,鄉下同名的人特別多,有時叫一聲阿狗或阿牛,竟然會有幾個人同時站出來答應。

朱溫小名叫阿三,而沒有叫阿貓、阿牛、阿狗,避免了後來做皇帝別人稱他為貓皇帝、狗皇帝、牛皇帝的尷尬局麵。

朱溫的小名之所以叫阿三,而不是其他的,這要得益於他那個有知識的父親。

朱溫的父親名叫朱誠,在碭山午溝也算是個名人。在鄉下人麵朝黃土背朝天地討生活的時候,他卻在屋裏教幾個娃兒讀“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說到這裏,大家就明白了,朱誠是個教書匠。

朱溫出生之前,他的母親王氏還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叫朱全昱,一個叫朱存,也就是朱阿三的大哥和二哥。他排行老三,朱誠便給這個小兒子起個小名叫阿三。讀書人的想法到底比文盲要豐富得多,他指望這個阿三能給家庭帶來一些溫暖,大名取一個“溫”字,朱阿三又叫朱溫。

朱溫出生時雖然天顯異象,但從他的身上並沒有看到什麼與其他孩子不同的地方,學步之前,也是滿地亂爬,遇到一坨狗屎,照樣要抓在手裏好奇地玩半天。三五歲以後,仍然沒有奇慧異秉體現出來,倒是舞棍弄棒的少兒天性展露無遺。他的二哥朱存也是一個閑不住的角色,兄弟倆拿著棍棒,同進同出,在鄉裏惹了不少事,害得朱老夫子經常給人賠小心。雖然經常遭到父母訓斥,兄弟倆仍然屢教不改。倒是大哥朱全昱生性忠厚老實,待人彬彬有禮,頗顯乃父風範。

朱誠的煩心事

朱誠有老婆、兒子,還有固定的職業,按說已經是很幸福的了,其實則不然,朱誠也有不少煩心事。他常對人說:“我這輩子熟讀五經,靠教書糊口,生下三個兒子,唯大兒子全昱像我,二兒子朱存和小兒子阿三太淘氣了,不知長大以後,會成為什麼樣的人啊!”

老夫子在為兒子的前途擔憂呢!

朱老夫子是讀書人,但他並沒有強迫兒子走“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這條路,或許是他覺得文化人這碗飯不好吃,因為他自己就過得非常寒磣,他不想兒子們步他的後塵。或許是他管理乏力,管不了兒子,否則,他的幾個兒子就不會像野馬一樣,信馬由韁,到處惹是生非。

兒子在外惹事,朱老夫子放下架子向人賠小心,鄉鄰們看在他的麵子上,每次都能化幹戈為玉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是,有些事情,不是賠小心就能解決的。比如,每天開門七件事:油、鹽、柴、米、醬、醋、茶,就超出了賠小心解決的範圍。

老夫子雖然有穩定的工作、固定的收入來源,在山溝裏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但他的日子過得並不怎麼好。原因是,在那個窮山溝裏,人們將一日三餐填飽肚子作為奮鬥目標,而這些山裏人連肚子都混不飽,哪有閑心、閑錢考慮孩子的教育問題呢?於是乎,老夫子遇到一個很現實的問題——學堂的生源不足。

學生是朱老夫子一家的衣食父母,學生少,學費收入就少。兒子小的時候,飯量小,家裏的花銷相對也較少,靠那點兒微薄的學費勉強還能湊合。慢慢地,兒子們長大了,個個長得像小牛犢似的,飯量越來越大,朱老夫子的小日子過得就越來越困難了——吃了上頓沒下頓,愁壞了老夫子。

糧食這玩意兒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而是從地裏長出來的。要想得到糧食,要麼,你就老老實實地春天去播種,秋天去收割,要麼,你就拚命地去賺錢,用賺得的錢去買,除此之外,別無他途——除非你去搶。

朱老夫子是個讀書人,手無縛雞之力,種田是外行,他的專業是教書,叫他去搶,他沒那個膽兒。即使鬥膽去搶,成功的機會也幾乎等於零。可教書那點兒微薄收入,實在是填不飽兒子們的肚子。看著兒子們餓肚子,自己無能為力,朱老夫子非常鬱悶,無可奈何。久而久之,竟抑鬱成疾,一病不起,最後竟撒手人寰,到西天極樂世界去了。

朱家本來就是家徒四壁,連最基本的吃飯問題都沒有解決,朱老夫子去世後,喪葬費就成了問題。可憐朱誠的妻子王氏,帶著三個兒子,看著不能下葬的丈夫,哭成了淚人。幸虧鄉鄰們相助,東家湊幾碗米,西家湊幾個銅錢,好歹算是讓朱老夫子入土為安了。

朱老夫子去了,家裏的頂梁柱倒了,生活來源枯竭了,鄉鄰們救得了急,卻救不了窮。無奈之下,王氏人托人、保托保,弄了份打工的指標,帶著三個張口要飯吃的兒子,投奔到蕭縣的地主劉崇的家裏當傭人。三個兒子也找到一份工作——做傭工,條件是包吃包住。一家四口,吃飯的問題好歹算是解決了。

無賴朱阿三

朱溫一家四口來到蕭縣劉崇家,母親洗衣、喂豬、做衛生,朱阿三和他兩個哥哥放牛、種莊稼。

一家四口,從一個書香之家淪落為打工族。由於劉家隻管吃、管住,連零用錢都不在他們的考慮範圍內,所以,照這樣發展下去,朱阿三發家致富的機會幾乎等於零。

王氏對在劉家打工的這份工作相當滿意,因為這份工作來之不易,也就格外珍惜。

朱阿三沒有母親那樣容易滿足,他的工作就是上山放牛,跟兩個哥哥下地幹農活兒,播種、施肥、除草,什麼都幹,每天從睡覺的破屋到田地,兩點一線,日複一日,周而複始。盡管此刻他還沒有發家致富的念頭,但至少他覺得,這樣的日子很乏味。

朱阿三不喜歡種田這份工作,他的特長是舞刀弄棒。放棄自己的技術專長,去幹自己不喜歡做的事情,對於年輕人來說,這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因此,朱阿三種田的積極性不高,幹活兒沒精打采,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隻要有機會,便偷偷地溜出去玩。

朱家兄弟三人,大哥朱全昱雖然任勞任怨,但體力不夠,幹不了多少事。二哥朱存雖然長得膀大腰圓,力氣很大,幹起活兒來卻又是粗心大意——叫他去插秧,田裏剛上水,秧苗就從水中漂起來了;叫他去鋤草,連禾苗一同鋤掉。朱溫雖然很有力氣,但為人狡猾懶惰,工作也不安心,而且,在劉家大院外麵,他還經常幹一些爭強鬥勇、偷雞摸狗的事情。

爭強鬥勇,是一個性格問題,曆史上揚名立萬的人物,很多人都有這個毛病,倒也無可厚非,而偷雞摸狗則就是道德品質出了問題。

中國有句俗話:從小偷雞蛋,長大劫洋船。說的是一個人小時候小偷小摸,長大了就可能成為江洋大盜。

劉崇是一個土財主,不是慈善家。他收留朱溫一家子,是要他們幹活兒,當朱家三兄弟的工作態度、工作業績達不到他的要求時,他就很煩;如果隻吃不幹,還在外麵惹是生非,那就很惱火。他請的是打工者,不是門客,更不是大爺,因此,在劉家大院裏,經常發生劉崇訓斥朱溫兄弟的事情。

每當老板發怒之時,老大朱全昱總是堆著笑臉,一個勁兒地賠小心;老二朱存自知理虧,也是甘而受之;朱溫卻總是狡辯,說我們哥兒仨也是人呀!總不能將咱哥兒仨當牛使喚吧!

一次,劉崇實在氣不過,當眾斥責道:“朱阿三啊!你成天吹牛皮,說自己無所不能,其實,你隻不過是一個什麼也不會幹的窩囊廢!你在我家打工,哪塊田是你耕種的?哪個菜園是你澆的水?”

“雁雀焉知鴻鵠之誌,寵物貓永遠不知奔貓追逐的樂趣。”朱溫不屑地說,“你看我是一輩子靠打工混飯吃的人嗎?”

“什麼?你吃我的、穿我的、住我的,還敢頂嘴?”劉崇怒不可遏,順手抓起一根棍子撲向朱阿三。

朱阿三見劉崇撲過來了,忘記了老板與打工者的身份,一把奪過棍子,哢嚓一聲,將棍子一折兩段。

劉崇更加惱火,到處去找大棍子,恰巧被他的母親看見了。老太太問道:“什麼事呀?發這麼大的脾氣?”

“一定要打死朱阿三!一定要打死朱阿三!”劉崇嘴裏一個勁兒地嚷。

“打不得!打不得!”老太太說,“傻兒子喲!你不要小看了這個朱阿三,他可不是平常人,前途不可限量啊!”

為何老太太如此看重朱溫呢?這是有原因的。

據說,朱溫剛到劉家的時候,曾出現過一件怪事。

一天晚上,朱溫睡覺的屋子裏突然傳出一陣異常的響聲,老太太被驚醒了,以為是強盜進門了,悄悄地爬起床察看。結果,看見朱阿三的床上盤著一條赤蛇,鱗甲森森,光芒閃閃。老太太嚇得毛骨悚然,禁不住大叫一聲。朱阿三被驚醒了,床上的赤蛇也不見了。

從此以後,老太太便說朱阿三是個貴人,對他格外照顧。她常對家裏人說:“朱阿三不是個凡人,你們不要欺負他。”

劉崇的家人半信半疑,有時候也笑話老太太是老糊塗了。但笑歸笑,老太太的話還是要聽的。

劉崇是個很孝順的人,母親不允許他責罰朱阿三,也就隻好作罷。因此,朱阿三雖然總是變著法子偷懶,卻也能在劉家生存下去。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句話被中國人視為真理。

朱阿三雖然在劉家老太太的保護下,能在劉家生存下去,但他終究是一個無賴,無賴就是無賴,本性改變不了。

一次,朱阿三在外麵賭博輸了錢,欠了別人的賭賬。晚上,他摸到劉家柴房裏,偷走了劉家一口舊鐵鍋,準備拿去賣錢還賭債。其實,一口破鐵鍋,值不了幾個錢,想必朱阿三是輸急了,見柴房裏隻有這口舊鐵鍋還能換點兒錢,也不論多少,偷走就是了。

朱阿三的偷盜行為,恰好被管家發現了,他向劉崇告發了朱阿三。

劉崇帶著五六個家丁連夜將朱溫抓回來,繩捆索綁,關在柴房裏,痛打了一頓。他大罵道:“朱三喲!我劉家待你一家不薄。供你吃,供你住,沒有對不住你的地方,你為何不能安分一點兒呢?平日在外惹是生非,欺淩鄉鄰,現在又幹起了偷雞摸狗的勾當。”

“怎麼是偷呢?我是借,在外麵賭錢輸了,借你家一口舊鐵鍋還債,等我發財了,十倍還給你,行嗎?”朱溫的回答,讓人捧腹。

孔乙己曾經說過,竊書不為偷,朱阿三將偷說成借,兩人的狡辯,有異曲同工之妙。

朱阿三在曆史上,是響當當的人物。英雄豪傑,固然不拘泥於小節,但偷雞摸狗之事,終非英雄豪傑所為,因而,這件事成了朱溫的政治汙點,為後人所不齒。

朱阿三之所以後來被人說成是無賴、惡人,這可能是一個原因。

劉崇聽了朱阿三的回答,簡直哭笑不得,本想將他痛打一頓,逐出劉家,偏偏老太太知道了這件事,趕來又救了朱阿三。

老太太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說,“朱阿三啊!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不能再這樣頑劣了,你不想種地,又能夠做什麼呢?”

“老太太!”朱阿三委屈地說,“隔行如隔山啊!”

“什麼是隔行如隔山呀?”老太太不解地問。

“種地我是外行,也沒興趣,你們卻要我成天同犁呀、鋤頭打交道,這就如同在我麵前橫著一座山。”朱阿三叫苦地說,“老人家,這座山我翻不過去啊!”

“你的專長是什麼呢?”老太太似乎有些好奇。

“騎馬射箭。”朱溫說,“老人家,不如你給我一副弓箭,我每天去打一些野味回來,給你老人家改善生活,行嗎?”

老太太樂了,笑著說:“我說孩子呀!你毛手毛腳的,給你一副弓箭,射著人怎麼辦?”

“老人家,你就答應我吧!”朱阿三知道老太太袒護他,故意哀求起來。

老太太是將朱溫作為特殊人才對待的,經他一求,居然就答應了,隻是吩咐他要小心,不要誤傷了人。

那時候的大自然,完全遵循著一種原始的生存規則,各種動物優勝劣汰,公平競爭,人類對大自然雖然有占有欲,但火銃的普及程度並不是很高,要想把天上飛的、地上跑的動物變成餐桌上的美味佳肴,隻能用弓箭。那時也沒有禁獵令,隻要你有打獵的愛好,隨時都可以行動——隻要你對弓箭這門技術不是很外行,帶著家夥出去走一趟,就不會空手而歸。

朱阿三本來就是舞刀弄棒的高手,打獵也是他的拿手好戲,每次出去,都是滿載而歸。朱存看了心裏癢癢的,也向劉崇要了一副弓箭,跟著朱溫一起出去打獵,兩人的日子過得逍遙自在。

外麵的世界很誘人

朱溫擺脫了種地的羈絆,成了一名自由人,每天帶著弓箭,到周圍的深山老林裏觀風景,回家的時候,再射殺幾隻飛禽走獸,讓劉家人改善生活,日子過得挺逍遙。時間長了,他漸漸地覺得又有些乏味了,想尋找一點兒刺激。

這一天,朱溫來到宋州城外,正追逐一隻野兔,忽然看見數百名士兵,護著兩輛香車從大路走過,向前麵的山溝裏走去。出於好奇,他放棄了追逐的野兔,身不由己地跟了上去。

朱存見弟弟跟著香車走了,也跟上去湊熱鬧。

他們走到對麵的山腳下,看到山上綠樹成蔭,半山腰的樹林裏,露出亭台樓閣,傳出陣陣鐘聲,顯然,這是一座禪院。

兩乘香車走到山腳下,停住了,幾名侍女從轎內扶下兩個女人,前麵的那位,是一個半老婦人,舉止大方,卻有官宦人家的氣派;後麵是一位大家閨秀,年齡十七八歲,容貌秀美,渾身透出青春的活力。

朱阿三猜測,這兩個女人一定是母女倆,出自官宦人家,到這裏來燒香拜佛。等她們上山進殿之後,也大著膽子跟了進去。

母女倆進殿拜過佛,由知客僧引著走向客堂。朱溫快步走到母女倆前麵,仔細端詳那位年輕女子,見她長得果然漂亮,是他平生見到的第一美人。他不禁被女子的美貌所吸引,隻是苦於在場的人多,自己身份低賤,不敢唐突。如果是在平時,換另外一種場合,他一定會找個借口,主動上前去同那位年輕女子打招呼。

今天他不敢,眼巴巴地看著母女倆在客屋裏稍事休息後,在仆人的侍候下,走出寺廟,上車而去。

知客僧送走母女倆,轉身正準備入內,朱溫上前打了個揖手,問道:“請問師父,剛才那一雙母女,姓甚名誰,家住何方?”

知客僧看了一眼朱溫,淡淡地答道:“她們是宋州刺史張蕤的家眷,年長的是刺史夫人,年輕的姑娘是刺史的千金小姐。”

“是張蕤嗎?”朱溫吃驚地說,“他原本是碭山的富戶,和我是同鄉,如今做了宋州刺史?”

“聽說要卸任了。”知客僧說罷,徑直入內去了。

回家的路上,朱阿三問哥哥朱存,可曾記得父親在世的時候說過漢光武帝的故事。朱存一臉茫然,不知道朱溫到底要說什麼。

朱溫見哥哥回答不出來,自問自答地說,漢光武帝還沒有做皇帝的時候,曾說過“為官當做執金吾!娶妻當得陰麗華”這句話。

朱存反問道:“這與你有什麼關係?”

朱溫讚歎地說:“光武帝做了皇帝後,果然娶陰麗華做了老婆。”

“你到底想說什麼呀?”朱存不解地問。

“你看張蕤的女兒,依我看,當日的陰麗華,也不過如此吧?”朱阿三色眯眯地反問道,“你說我能像光武帝那樣嗎?”

“刷了綠漆就當自己是塊玉了?”朱存笑得幾乎岔了氣兒,譏笑道,“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你說是什麼意思?”

“時勢造英雄嘛!”朱阿三生氣地說,“劉秀是個什麼官?有多少財產?後來不是做了皇帝嗎?不照樣娶陰麗華做了老婆嗎?”

“你真是癡人說夢啊!”朱存笑道,“我們寄人籬下,有吃有穿就已經很不錯了,還想什麼嬌妻美妾,你還是靠譜點兒吧!”

“二哥啊!”朱阿三說道,“你真是井底之蛙喲,你以為我們這樣替人打工,就能發家致富、飛黃騰達嗎?如果真是這樣,天上真能掉下餡餅砸死人了。”

“你又能怎麼樣?”朱存也有些不服氣。

“投軍,做強盜。”朱阿三說道,“眼下唐朝氣數已盡,天下亂成一鍋粥了。前一陣子,聽說王仙芝在濮州起事;後來,又聽說黃巢在曹州起兵,整個東南一帶已經是山雨欲來風滿樓了。”

“那關我們屁事?”

朱阿三道:“我們是勇士啊!”

“勇士又能怎麼樣?”朱存反問道。

“咱們投奔黃巢去,憑咱們的身手,在隊伍裏總能混出個模樣來—— 搶一些財物,搶幾個美女,總不是難事。到時,吃香的,喝辣的,多逍 遙,多快活!何必待在這窮山溝裏,埋沒了咱的青春,埋沒了英雄呢!”朱阿三見朱存有些心動,繼續說,“如果我們出去鬧出一點兒名堂了,也 讓那些瞧不起我們的人看看,誰是英雄誰是狗熊。”

朱阿三的狂想,引起了朱存的共鳴,仿佛一座金山就在前方,等著他去享受;仿佛外麵有一個美人窖,等著他去銷魂。兩人一合計,決定到外麵去闖蕩江湖。

朱阿三、朱存哥倆返回劉家,先去稟明老母,說他們不想做一輩子打工仔,要出外去闖天下,討生活。

當然,他們沒敢說是出去當強盜。因為無論怎麼說,當強盜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當母親的如果知道兒子要去幹這個殺人越貨的勾當,說什麼也不會答應的。

王氏盡管沒有料到兒子想要出去當強盜,但突然聽兩個兒子說要離開自己,心裏還是不舍,不放心地說:“兒呀!在家千日好,出外時時難。外麵兵荒馬亂的,找個工作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家人守在一起,雖然窮了點兒,為娘我心裏踏實呀!”

“娘喲!”朱阿三說,“你兒子都人高馬大的了,不能寄人籬下,給人打一輩子工吧!待在這裏,不說發家致富,連個老婆也娶不起,你老人家心裏難道真的踏實嗎?”

朱溫的話,搔到了王氏的癢處。三個兒子,都是人高馬大的了,到現在還都是光棍,這是王氏的心病。

朱全昱聽說兩個弟弟要走出劉家大院,到外麵討生活,便問他們要到哪裏去。

“現在還說不準呢!”朱溫說,“大哥如果想去,咱兄弟仨就一起走,如果不想去,你就留下來照顧咱老娘吧!”

朱全昱是個安分守己的人,聽說連方向都沒有確定,當然就不想出去冒風險,便說他留下來照顧母親。不過,他囑咐朱溫:如果在外麵發達了,就帶個信回來,到時,我再去投奔你們。

朱阿三、朱存當然是滿口答應。

哥兒倆再去向劉崇辭行。

劉崇本來就厭惡他們,巴不得他們早點兒離開,隻是劉崇的母親迷信朱阿三將來會成大器,不僅吩咐他們許多話,還送給他們幾吊銅錢,作為路上的盤纏。

兄弟倆收了老太太的一片心意和厚望,千恩萬謝,辭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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