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光稱帝
柏鄉大捷之後,李存勖因魏博軍助紂為虐,決定會同鎮州、定州兩鎮的兵馬,移師攻打魏州。為了製造一點兒聲勢,他向河北各州縣發布檄文,聲言征伐魏博軍是替天行道。然後派周德威、史建瑭率兵攻打魏州;派張承業、李存璋攻打邢州;他自己則同李嗣源率大部隊隨後接應。
魏博軍羅周翰聽說晉軍會合鎮州、定州軍來犯,一麵派人飛馳洛陽,向朱溫求援;一麵派五千兵馬堵在石灰窯口。
周德威率騎兵一路掩殺,已經攻到了觀音門,羅周翰采用烏龜戰法,縮頭不出。
李存勖到達魏州後,聽說朱溫親自率兵支援魏博軍,部隊已經在白馬坡駐紮,並派楊師厚率兵數萬先趕往邢州,便想盡快拿下魏州,然後再同梁軍決戰。
柏鄉之戰,最痛苦的是朱溫,最後悔的則要算燕王劉守光。前次,劉守光不肯出兵救趙,意欲坐山觀虎鬥,好坐收漁人之利,不想晉軍大破梁軍,勢如破竹,威震四方,讓李存勖出盡了風頭。於是,他派人前去對趙王王鎔及王處直說:“聽說二鎮與晉王打敗梁兵,要發兵南下,我也有三萬精銳騎兵,想要親自率領為諸公前行。但四鎮軍隊聯合作戰,一定要有盟主,我如果到那裏去,你們如何安置我呢?”
劉守光的言下之意,這個盟主應該由他來當。
王鎔、王處直看信後,鼻子都氣歪了:梁兵犯境,老子派人去求你,你做了縮頭烏龜,如今見打敗了梁兵,你又想來摘果子,天下有這好事嗎?他們不約而同地派人將這件事報告李存勖,並附上劉守光的信。
李存勖看信後冷笑不止,對左右說,趙王曾向燕王告急求援,劉守光拒不發兵。現在,聽說我們打了勝仗,反又來誇耀他們的兵力,想來離間三鎮,真是可笑得很。
眾將都說,河東的雲州、代州同幽州接壤,如果咱們南下同朱溫決戰,劉守光在背後下黑手,到時腹背受敵,情況可就不妙了。因此,有人提議,先幹掉劉守光,然後再同後梁決戰。
李存勖點頭稱善,下令班師回趙州。
王鎔出城迎接晉王,犒勞將士,並派養子王德明率三千多名士兵跟隨李存勖征戰,兵雖然不多,但表明了一個政治態度,王鎔投靠了晉王。
李存勖留周德威等三千將士助守趙州,自己率大軍返回晉陽。
朱溫命楊師厚駐紮在邢州,接著又以羅周翰的年齡太小為由,派戶部尚書李振出任魏博節度副使,帶兵進入魏州。
朱溫的這一人事安排,名義上是加強魏博軍的領導力量,實際上是在打魏博軍的主意,表麵上卻又是針對成德軍。
王鎔得到消息後大吃一驚,再次寫信給李存勖,約他麵談。
李存勖應邀到承天軍,同王鎔相會。
王鎔與李克用是同輩,李存勖尊稱王鎔為叔。王鎔雖然強裝笑臉,但一眼可以看出,他有很重的心事。
李存勖當然知道王鎔擔心什麼,安慰他說:“朱溫惡貫滿盈,必遭天誅。雖然有楊師厚等人助紂為虐,但也是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天。如果梁兵來犯,我河東軍絕對不袖手旁觀,請叔叔放心。”
王鎔得到李存勖的承諾,這才轉憂為喜,親自舉杯,祝晉王健康長壽。李存勖舉杯同飲,彼此都很高興。
王鎔命小兒子王昭海出來拜見李存勖。王昭海隻有四五歲,李存勖見他長得可愛,當場便把女兒許配給他,並與王鎔割襟為盟。
晉王和趙王的友誼,從此更加牢固。
劉守光見寄出去的信沒有反應,以為人家搖頭不算點頭算,心裏不憂反喜,讓人給他做了一身赤褐色的皇帝服,穿在身上對屬下說:“如今天下大亂,各路英雄中原逐鹿,幽州兵多將廣,地勢險要,我也想自己做皇帝,你們以為如何?”
劉守光瘋了,他的部下可沒有瘋,滄州原守將孫鶴此時在劉守光手下任職,此人耿直,有謀略,他極力阻止劉守光稱帝。
“為什麼?”劉守光不高興地問。
孫鶴解釋說,幽州內亂剛平,政權尚不穩固。且西有太原的李存勖虎視眈眈,北有契丹的耶律阿保機屯兵邊境,伺機下手。假如他們以大王稱帝為借口,舉兵來犯,幽州雖然地勢險要、兵馬眾多,但也無必勝把握。因此,他建議劉守光要養士愛民,訓練軍隊,囤積糧草。並說德政既修,四方自會臣服,稱帝就水到渠成了。
劉守光雖然不高興,但也沒有馬上稱帝,但他不甘寂寞,派人到鎮州、定州,讓他們尊自己為尚父。
在中國古代,“尚父”是一個尊敬的稱呼,是像父親一樣值得尊敬的人。有人說,那不就是現代人喊的“幹爹”嗎?非也,“幹爹”喊起來是很親熱,但不如“尚父”那樣莊重。
尚,就是呂尚、呂望,即商朝末年輔佐周武王滅商的薑子牙,周王尊稱其為“師尚父”。後世便以“尚父”尊禮大臣。比如:
卓至西京,為太師,號曰尚父。(《三國誌·魏誌·董卓傳》)
德宗嗣位,詔還朝,攝塚宰,充山陵使,賜號“尚父”。(《新唐書·郭子儀傳》)
帝矍然欲翦除,而憚其握兵,因尊為尚父。(《新唐書·宦者傳下·李輔國》)
王鎔躊躇了半天,不知該如何處理這件事,隻好將燕國的使臣安頓在驛館裏,立即派人去請示李存勖。
“劉守光也配稱尚父?”李存勖憤怒地說,“我正要興師問罪,前去討伐他,他竟敢夜郎自大?”
於是下令,立即兵發幽州。
大臣們紛紛勸阻,說劉守光罪大惡極,應該滅族,隻是晉軍剛經過一場征戰,將士們還沒有得到休整,不宜立即再戰。
“難道真的要尊劉守光為尚父?”李存勖怒氣未消。
有人說,不如假裝推尊他為尚父,讓他高興一陣子,待他惡貫滿盈後,再出兵幹掉他。
“將計就計?驕兵之計?”李存勖想了想,大笑道,“好!這樣也好!”
於是,他與王鎔、義武節度使王處直,再拉上幾個有節度使頭銜的部下:昭義節度使李嗣昭、振武節度使周德威、天德節度使宋瑤,聯名推舉劉守光為尚父。
劉守光根本就不動腦子想想,如果這六家湊一塊兒,三個幽州也不是對手。他不但毫無警覺,反而還玩起了小聰明,把六家的推薦信轉給朱溫,要朱溫任命他為河北兵馬大元帥。
朱溫比他更狡猾,雖然笑他狂妄,卻也不想得罪他,給了他一個河北采訪使的官銜。
劉守光是一個沒知識的粗人,不知這些官銜有多大,還以為後梁、河東都買他的賬,便讓人籌備一個就職尚父尊號的典禮。當禮儀官以唐朝太尉的禮儀標準來籌備他的就職典禮時,他不解地問:“禮儀當中怎麼沒有改年號和行郊祀禮呢?”
禮儀官向他解釋,說改年號、行郊祀禮,是天子禮,尚父是大臣,既不能改年號,也不能行郊祀禮。
劉守光頓時火冒三丈,怒目圓睜,大叫道:“我當尚父,誰當皇帝?現在,天下四分五裂,大的稱帝,小的稱王,我大燕擁地二千裏,雄兵三十萬,東邊魚米富饒,北邊良馬成群,我就是河北的天子,誰能禁我?尚父的稱號我也不要了!你們快去起草帝製,我要做大燕皇帝。”
劉守光不聽勸告,堅持要做皇帝,並大有“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之勢,無論何人,稍有不從,動輒被關進大牢,甚至關進鐵籠裏,活活用炭火烤死,或者脫去衣服,用鐵刷子刷,直到刷得體無完膚為止。
劉守光為了堵住眾人之口,竟然命人在院子裏擺上一把鍘刀,宣稱:誰敢進諫,格殺勿論。
正在這個時候,梁國的使臣王瞳、史彥章到了幽州,劉守光居然耍起了皇帝的威風,下令將他們拘禁起來。各國來的使臣,來一個,關一個,來兩個,關一雙,沒有一個能逃脫劉守光的魔掌。
劉守光準備在八月上旬登基稱帝。
孫鶴倒是一個不怕死的直漢子,再次勸諫說:“滄州一戰,臣已經是罪該萬死,燕王對臣有不殺之恩,我才能苟活到今天,臣不會忘記燕王的恩典,我願以死相諫,燕王實在不宜稱帝。”
劉守光暴跳如雷,命人將孫鶴押到鍘刀旁。
孫鶴視死如歸,大叫道:“百日以後,敵人必定來犯!”
劉守光氣急敗壞,命人用泥土塞住孫鶴的嘴巴,然後把他塞進鍘刀裏鍘了。
孫鶴算是一個不怕死的大忠臣,可惜有些不識時務——因為他所效忠的人,是一個狂人、惡人,枉費了一片忠心,白白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孫鶴死了,再也沒有人敢反對他稱帝了。數日之後,劉守光正式登基稱帝,國號大燕,改元應天。
劉守光稱帝後,從獄中放出後梁使臣王瞳、史彥章,逼迫他們向自己稱臣。
王瞳、史彥章兩人也是好漢不吃眼前虧,竟然真的俯首稱臣。於是,劉守光任用王瞳為左相,盧龍判官齊涉為右相,史彥章為禦史大夫。
劉守光稱帝的消息傳到太原,李存勖冷笑道:“年內,一定兵發幽州。”
張承業獻計說,討伐幽州是以後的事,現在還得派人去向劉守光祝賀。
李存勖不解地問:“為什麼?”
“好叫他更加得意忘形呀!”張承業解釋說。
李存勖明白,張承業是要麻痹對手,便派太原少尹李承勳前往燕國道賀。
劉守光擺起皇帝架子,以君臣禮接見李承勳。李承勳抗爭道:“我是大唐的太原少尹,你憑什麼視我為臣子?”
劉守光見又來了一個不怕死的,命人將他關進大牢,數天後才放出來,凶狠地問道:“現在願意做我的臣子了吧?”
“你如果能征服我的主人,我就願意向你稱臣,否則,你就殺了我。”李承勳並不買賬。
劉守光惱羞成怒,命人將李承勳推出斬了。
李存勖聽說李承勳被殺,動了殺機。但他知道,劉守光雖然是瘋子,但幽州、滄州的實力確實不弱,於是,他派人到處散布假情報,說晉軍已聯合鎮州、定州攻打洛陽。
其實,李存勖用的是聲東擊西之計,他真正攻擊的對象是劉守光,假消息是糊弄劉守光的,誰知事情出現了戲劇性的變化,李存勖不但麻痹了劉守光,而且還糊弄了另外一個重要人物,這就是朱溫。
朱溫“避暑”
朱溫自柏鄉兵敗之後,心情大壞。連日“生病”,無心處理朝政,就連劉守光將梁國的使臣拘留了這樣的大事,他也懶得去管。
朱溫心情不好,便把女人當成了發泄對象。他聽說河南尹張宗奭的妻女、兒媳都是人間絕色,七八月間,帶著侍從打著“避暑”的幌子,來到張府。
張宗奭原名張全義,濮州人,曾跟隨黃巢,擔任偽齊的吏部尚書。黃巢失敗以後,張全義與同黨李罕之分據河陽。
李罕之是一個貪得無厭之人,經常向張全義敲詐勒索,張全義忍無可忍,便偷襲了李罕之。李罕之逃到晉國,搬來了晉軍,圍攻張全義,張全義被困,便向汴州求救。
朱溫派大軍前去支援,擊退了李罕之及他請來的晉軍。
張全義後來被封為河南尹。
張全義對朱溫感恩戴德,盡心盡力,在河南教民耕織,將河南治理得井井有條,他自己也積資巨萬。有了錢,便要享受,他在自己家裏修建會節園,枕山引水,極其豪華雅致,猶如世外桃源一般。
朱溫篡唐後,仍封張全義為河南尹。張全義阿諛奉承的本事是超一流的。為了邀寵,他請求朱溫為他改名字,朱溫便賜名“宗奭”。
朱溫這次來到他家,表麵上是說他家的園林修得好,前來借光,實則是“鬼子進村”,獵取的目標,就是張家的女人。
張全義並不知道朱溫來家的真正目的,以為這是對他最大的恩賜,自然格外地巴結,將妻妾兒女全部都叫出來拜見皇上。
張全義萬萬沒有想到,他迎來的不僅是一個皇帝,而且還是一個強大得讓他無力抗拒的大惡魔、大淫棍。
張全義家的環境果然是好,朱溫住了一陣子後,病居然好了一大半。他食欲大增,色欲也大漲,仗著皇帝的虎威,召張全義家的女人來陪他睡覺。
朱溫第一次召張全義的兩個愛妾,逼迫她們與自己同寢;第二次改召張全義的女兒;第三次則輪到張全義的兒媳。張府的女人,無一幸免,甚至連張全義徐娘半老的妻子儲氏,也被召進臥室春風一度。
可憐這些女人,不敢抗命,隻好玉體橫陳,任由朱溫玷汙。
張全義的兒子張繼祚還算有些血性,看到自己的老娘、老婆加妹子受辱,氣得抓取一把快刀,要去和朱溫拚命。
張全義一把揪住兒子,順手就是一巴掌,小聲說:“當年在河陽,我被李罕之圍困,餓得隻能吃木屑,是他救了我,我們全家才有今天,此恩此德,怎麼能夠忘懷?你如果要魯莽從事,我先殺了你!”
好一個老烏龜,為了感謝朱溫之恩,竟然以妻、女、兒媳的貞操相報。
張繼祚隻得作罷,和父親一起,忍氣吞聲,一人戴一頂綠帽子。
其實,張全義心裏明白,自己的生與死,就在朱溫的一念之間,即使他以前沒有幫過自己,現在他也不敢對朱溫怎麼樣。朱溫是當今頭號大惡人,惹惱了這位煞星,立即就會招來滅門之禍。
第二天,有人將夜間發生的事情告訴了朱溫。朱溫立即召集群臣,傳召張全義,準備給他一點兒顏色看看。
張全義擔心夜裏的事情被揭發,嚇得渾身發抖,不敢去見朱溫。他的妻子儲氏冷笑道:“虧你還是一個男子漢,這樣無用,枉自為人。我跟你一起去,看他能把我怎麼樣。”
於是,儲氏拉著張全義來見朱溫,她怒容滿麵,柳眉倒豎,厲聲說道:“張宗奭是一個種田的人,在河南守了三十年,開荒掘土,聚斂財賦,助陛下創業,如今年紀大了,還能做什麼?聽說陛下聽信讒言,猜疑張宗奭,究竟是什麼意思?”
朱溫沒有想到這個女人如此潑辣,擔心她扯破臉皮,把他做的醜事抖 了出來,隻得賠著笑臉說:“其實,我也沒有什麼惡意,你就別再多說了。”
儲氏知道朱溫有所顧慮,但也不敢太過放肆,據理力爭,也是被逼無奈,見朱溫的口氣有所緩和,便謝恩退出。
朱溫到底還是做賊心虛,也沒有把張全義怎麼樣,立即命侍從起駕回都。
智退梁兵
朱溫返回洛陽後,聽說晉國和趙國將要聯軍南下,也想出出風頭,他親自來到興安兵場,傳召眾將,校場點兵,禦駕親征。
大隊人馬到達衛州(今河南衛輝)之後,朱溫正在吃飯,忽然有人來報,晉軍已經到了井陘。朱溫隻好匆匆把飯吃完,立即拔寨北上,日夜兼程,馬不停蹄。
朱溫到了相州(今河南安陽),才接到真實情報,說晉軍並沒有南下。他便命令部隊停止前進,然後移軍洹水。後來又接到奏報,說晉、趙聯軍已經出境,朱溫坐臥不安,急忙率軍趕往魏縣。
此時,軍中謠言四起,一天早上,又不知從哪裏傳來消息,說沙陀騎兵馬上就要殺過來了。梁軍頓時大亂,士兵四處逃竄。
偵察兵又來報告,說附近並沒有發現敵人的騎兵,軍心才安定下來。
朱溫年紀大了,因為夾寨、柏鄉兩次戰敗,才不得不親自北上,誰知又中了李存勖的聲東擊西之計,落得個奔波跋涉、疲憊不堪。
其實,李存勖的聲東擊西之計是對付劉守光的,不想將朱溫也調動了,這算是一個意外的收獲。
由於遭到李存勖的戲耍,朱溫心情格外煩躁,對手下的功臣宿將,無論是誰,隻要稍有過錯,不是殺頭,就是流放。於是,朱溫越來越不得人心。
朱溫在魏縣等了一個多月,連晉軍的鬼毛影子也沒有見著,隻得領兵退回懷州(今河南沁陽)。懷州刺史段明遠出城迎接,很是恭謹。
朱溫進城之後,見段明遠的妹妹頗有姿色,色心又起,硬逼著她侍寢。
段女此時正值豆蔻年華,論年紀,可以做朱溫的孫女。朱溫可不管這些,隻要是被他看上的女子,無論年齡大小,一概全收。
段明遠知道朱溫的脾氣,如果違逆了他的意思,輕則罷官,重則殺頭,甚至還會招來滅門之禍,隻得讓妹子打扮一番,讓人送進他的臥室,去侍候那個老色魔。
朱溫當即封段女為美人,並把她帶回洛陽。
朱溫畢竟是年過花甲的老人,長途奔波,加之又縱淫過度,導致精力衰竭。回到洛陽後,便舊病複發,病倒了。雖經禦醫百般調治,吃了不少人參鹿茸之類的補藥,但身體已經大不如前。
就在這個時候,之前派到燕國的使者史彥章回來了,他是回來替劉守光請求援兵的。
朱溫生氣地問:“你已經向劉守光稱臣了,還敢來見朕?”
史彥章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哭著說:“臣怎麼敢背叛皇上,向燕王稱臣呢?隻因晉趙各鎮推尊劉守光為尚父,慫恿劉守光背叛陛下,他們好坐收漁人之利。臣與王瞳暫時居住在燕國,苦苦勸諫劉守光,不要做大逆不道的事情。劉守光於是同各鎮絕交,並為陛下去攻打易州、定州。定州的王處直,從晉國、趙國請來援兵夾攻幽州。幽州現在已經是危急萬分了。陛下如果坐視不救,恐怕梁國就要失去河朔了。”
史彥章的一通鬼話,竟然把朱溫的怒氣給平息了。
史彥章又叫一起來的燕國使臣拜見朱溫,呈上劉守光的表文。劉守光在表文中除了將朱溫吹捧一番外,全是悔過乞求之語,哀求朱溫兵發幽州。
朱溫竟然被說動了,不但答應出兵援助,而且還禦駕親征。
後梁大軍到了白馬頓,隨從的官員都不願向前走了。左散騎常侍孫騭、右諫議大夫張衍、兵部郎中張儁德三人最後到達。
朱溫恨他們違了軍規,等他們趕上來之後,竟然將三人全都殺了。部隊到了懷州,段明遠這時變成了國舅,比上次的招待更加豐盛。
朱溫非常高興,獎賞段明遠,並賜名凝。
梁軍到達魏州後,朱溫采用圍魏救趙之策,決定攻打趙國,借以緩解燕國之難。他命楊師厚為都招討使,李周彝為副使,率三萬人馬攻打棗強縣;命賀德倫為招討接應使,袁象先為副使,率三萬人馬攻打蓨縣。
兩路兵馬同時出發,朱溫住在行營,等候捷報。
突然,有哨兵急匆匆地跑進來,扯開嗓子大叫道:“不好了,晉兵來了!”
朱溫嚇得大驚失色,衝出帳,在侍從的攙扶下,爬上馬背,隻帶了數百名親兵,跑到楊師厚的軍營去了。
其實,來的根本就不是晉軍,而是趙將符習帶領的數百騎巡邏兵。梁兵誤以為是晉軍到了,竟然丟盔卸甲地逃跑了。可見,梁軍的軍心不穩,已經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
楊師厚到了棗強縣,督兵急攻。
棗強縣城雖小,但城池卻很堅固,且守城的趙兵都是精兵,而且還很頑強,楊師厚想攻克棗強縣城,也不是一件易事。
一連攻打了數天,城牆屢壞屢修,雙方傷亡都很大,城中糧草、弓箭也快消耗完了,很多人也在做投降的準備。這時候,有一個不知姓名的士兵站出來,衝著大家喊道:“柏鄉戰敗之後,梁軍對我們恨之入骨,此時去投降,等於是去送死。等我混進敵營,殺他一兩員大將,說不定可以突出重圍。”
當天晚上,這名士兵果然爬出城,直奔梁營,假裝投降。
梁將李周彝召他進帳,詢問城中的情況。這名士兵回答:“城中的糧食和兵器,可以支撐半個月。你既然收留了我,就請給我一把劍,我願意率先登上城牆,砍下守城將領的人頭獻給你。”
李周彝到底還是不放心,沒有給他武器,隻是讓他去做了一名挑夫。
這名士兵也不氣餒,瞅準一個機會,掄起扁擔,劈頭蓋臉地砸向李周彝。
李周彝大叫一聲,倒在地上,左右隨從一擁而上,將那名士兵亂刀砍死。
史書上盡管沒有留下這名士兵的名字,但這名士兵的忠勇之氣實在是可嘉。
朱溫知道這件事情後,大發雷霆,限令三天之內攻下棗強縣城。
楊師厚親自出馬,用了兩天時間,攻破城池,梁軍進城之後,慘無人道地屠城,棗強縣城成了一片屍山血海,趙國的軍民,沒有一人能幸免。
賀德倫等人奉命攻打趙州的蓨縣。
趙州本來是由晉將周德威駐守,後來,周德威被調往振武軍,隻留下李存審、史建瑭、李嗣肱等人。
李存審得知梁軍來攻,同史建瑭、李嗣肱商量,說晉王日理萬機,事務繁忙,沒有時間來這裏。南方的事情,我們要自己處理。並說如果蓨縣失守,梁軍便會向西進犯深州、冀州,那時的麻煩就更大了。
史建瑭、李嗣肱詢問對敵之策。
“敵眾我寡,隻可智取,不可力敵。”
史建瑭、李嗣肱二人表示聽從李存審的指揮。
李存審率兵來到下博橋,命史建瑭、李嗣肱各帶一支人馬分道巡邏,遇有放馬的梁兵,統統抓起來。
他又將手下的士兵分成五隊,叫他們分頭行動,遇到梁兵,無論是偵察兵還是炊事兵,統統抓起來,抓到後,就帶回下博橋。
各隊人馬依計而行,一共抓獲了二百多名俘虜。
李存審下令,將這些俘虜隻留下十幾個,其餘的統統殺掉,而那留下的十幾個人,每人都砍下一條胳膊,然後放他們回去,讓這些人去轉告朱溫,說晉王大軍已到,叫他前來受死。
這些被砍掉胳膊的士兵,哭哭啼啼地跑回了梁營。
朱溫正帶著楊師厚的兵馬,駐紮在賀德倫的軍營裏,幫助賀德倫攻打蓨縣。聽到這些斷胳膊士兵的報告,嚇得心驚肉跳,立即與賀德倫分別安營,彼此相隔幾裏路。
賀德倫非常小心,派兵四處巡邏,以防不測。沒想到天剛黑,營門外忽然起火,煙霧騰騰,響聲大作,亂箭紛飛。賀德倫連忙命親兵把守營門,嚴禁各軍輕舉妄動,亂了一兩個時辰,等到天色黑定,才逐漸安定下來,清點人數,又損失了一二百名。
有人說是軍中自亂,有人說是晉軍來了,賀德倫最終還是沒有弄明白,到底是自亂還是晉軍來了。
朱溫遠在數裏外,早就聽到了賀德倫那邊有動靜,不明底細,不敢貿然出動。正在驚疑不定之際,忽然又有斷胳膊的士兵跑來大叫:“晉軍來了,賀德倫的軍營被晉軍攻破了!”
朱溫聽說賀德倫已敗,立即下令毀掉營寨,趁夜逃走。
天太黑,看不清東南西北,朱溫的隊伍迷路了,多跑了二三百裏的冤枉路,才到達貝州(今河北清河西)。
賀德倫聽說朱溫逃跑了,下令撤軍。後來,他派出偵察兵前去探聽虛實,偵察兵回來報告說,晉軍並沒有出動,來的隻是一小隊騎兵巡邏隊。
賀德倫聽後慚愧不已,打了一生的仗,竟然陰溝裏翻船。後來又一想,反正朱溫逃跑在先,追究責任,也輪不到自己,想到這裏,也就安然了。
朱溫知道事情的真相後,又氣又羞,病情加重了許多,不得不先在貝州養病,下令各路兵馬陸續撤退。
梁軍撤退,晉軍歡聲雷動。其實,所有這些,都是李存審的謀略。
原來,李存審得知朱溫與賀德倫分營駐紮,便知道朱溫已經中了自己的圈套。晉軍將那些斷胳膊的士兵放回去後,他命人將被殺梁兵的衣服剝下來,讓自己人扮成梁兵,三五成群地混進賀德倫軍營。
賀德倫的巡邏兵以為是本營的士兵,也不加盤問。偽裝成梁兵的晉兵在梁軍營裏放火射箭,喊殺連天,並趁亂又抓回幾十個梁兵,砍去他們的胳膊,仍舊放回去。
朱溫被斷胳膊士兵一嚇,果然逃跑了。連賀德倫也拔寨退走了。李存審用這條妙計,以區區幾百個晉兵,嚇退了七八萬梁兵。
朱溫一連病了幾個月,好不容易有了起色,便從貝州返回魏州。博王朱友文從東都來到魏州,請求朱溫起駕還都。朱溫於是起程南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