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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生子當如李亞子

三支箭的遺囑

蜀王王建見發出的檄文無人響應,幹脆就給晉王李克用去信,建議各自稱帝,他說,我的地盤我做主,朱溫能做皇帝,我們照樣能登基。

李克用的回答是:“此生誓不失節!”

李克用一生有功也有過,唯有這句話,似乎顯示出他對唐朝的忠誠。

王建傳檄宣布討伐朱溫,恢複唐朝,實際上是做給天下人看的,骨子裏,是想在天府之國稱帝。李克用的退出,並沒有影響他做皇帝的決心。在朱溫稱帝五個月之後,他也在成都稱帝,建國號大蜀,改元武成,史稱前蜀。

從鄉間的牛販子到割據的皇帝,王建用了將近四十年的時間,到他如願以償地坐上皇帝的龍椅時,已經是一個六十歲的白發老人了。

王建稱帝後,改元武成,任用王宗佶、韋莊為宰相,唐道襲為內樞密使,立子王宗懿為皇太子。接著又自封尊號,稱英武睿聖皇帝。

岐王李茂貞見王建在四川稱帝,也想過一把皇帝癮,但他又擔心自己的地盤小,兵力少,害怕樹大招風,不敢大張旗鼓地那樣幹。於是,便在自己的地盤內設置府衙和官吏,並給所有的宮殿取名字,名義上雖然沒有公開稱帝,實際上已經是稱孤道寡。

朱溫最怕的是晉王李克用,篡位後,派大將康懷貞率兵數萬進攻潞州。

晉王在潞州的守將叫李嗣昭,他見梁兵來犯,緊閉城門,堅守不出。

康懷貞不分晝夜,向潞州城發起一波又一波的進攻,終因城池堅固,防守嚴密,難以越雷池一步。無奈之下,命令士兵在潞州四麵築壘,修成蚰蜒塹,分兵駐守,準備打持久戰。

李嗣昭向李克用告急。

李克用派周德威為行營都指揮使,率李嗣本、史建瑭、安元信、李嗣源、安金全等馳援潞州。

晉王的增援部隊走到高河,遭到梁將秦武的阻擊。周德威率兵迎戰,一舉擊敗秦武。

康懷貞立即向朝廷告急,請求派兵支援。

朱溫恨他無能,派亳州刺史李思安擔任潞州行營都統,降康懷貞為行營都虞侯。

周德威知道潞州城內缺糧,選擇精壯騎兵一萬五千人,每人身上綁帶十斤幹糧,從潞州城北闖營送糧。史建瑭、李嗣源率步兵五千護衛騎兵為左右策應。

梁軍北營守將寇彥卿見晉軍闖營送糧,率北營兵馬劫殺晉兵。寇彥卿橫刀擋住晉軍的去路,一口氣劫殺晉兵百餘人,晉軍無人能敵。

周德威見敵將勇猛,親自拍馬上前接戰。他衝上去也不搭話,舉槍就殺,來往七八回合,終究薑還是老的辣,寇彥卿漸漸不敵,已露怯相,躲閃不及,被周德威刺傷了臂膀,大敗而逃。晉軍乘勢躍馬踏寨,衝破梁軍的北寨。

李嗣源、安金全身先士卒,衝在最前麵,率騎射手伏在馬背上射殺土堡上的弓弩手。

晉軍騎兵的射手,是從沙陀兵中挑選出來的精兵,都是百步穿楊的神箭手,遠非中原弓弩手可比,梁軍土堡上的弓箭手見晉軍箭法神準,抱頭伏地,嚇得不敢抬頭。

晉兵鐵騎在梁營中廝殺開一道口子,逼近潞州城下。

城上的李嗣昭見援軍已到,命士兵開城接糧。晉軍騎兵卸下糧食,返身衝入敵陣,二番蹚營。

梁軍的援兵雖然也趕到了,無奈彪悍凶猛的沙陀兵放下糧食後,已經是輕裝上陣,加之他們的目的不在殺敵,隻在突圍,來去如風,勢不可當——梁軍想擋也擋不住,眼睜睜地看著晉軍突出重圍,呼嘯而去。

李思安為了防止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在潞州城下修築重城,內防城中衝突,外拒晉軍援軍,他將這個工事取名為夾寨。他還召集山東百姓運送軍糧。儼然有一種壘高糧足、虎視眈眈的形勢。

晉將周德威給潞州城送進糧食之後,沒有再和梁軍正麵交鋒,而是同他們玩起了捉迷藏的把戲,每天派出小股騎兵同梁軍周旋,梁兵一旦出擊,晉軍立即收兵,梁兵收兵,晉軍又重新出擊。

周德威的意圖很明確,不讓梁軍安寧,疲勞梁軍。

李思安擔心自己的糧車被劫,又從東南出口處修築一條通道與夾寨相邊,以防疏漏。

周德威的部隊頻頻出擊,輪番騷擾,梁軍吃不安、睡不寧,一刻也不得安寧,最後幹脆來個聾啞戰術,無論晉軍來也好,去也好,他們都不聞不問,堅守不出,同晉軍相持。

李克用為了配合潞州戰場,又命李存璋等人分別進攻晉州、洺州。

朱溫派陝州將士馳援行營,以增強兵力。兩軍旗鼓相當。從梁開平元年(907)秋季開戰,直到開平二年(908)正月,仍然是一個不勝不敗之局。

李克用因軍務繁忙,憂勞交集,竟然導致背部長疽,病倒在床。數日之後,病情竟一天一天地加重。他自知大限將至,命弟弟振武軍節度使李克寧、監軍張承業及大將李存璋、吳珙,掌書記吳質等人,立長子李存勖為繼承人。

李存勖是李克用的第二個老婆曹氏所生,年幼的時候就擅長騎射,膽力過人,李克用一開始便視他為奇兒。十一歲時,跟隨李克用征戰,得勝後隨父親到長安向唐朝廷報功。當時的唐昭宗見到這個小將,就深深地喜歡上了他,先賞賜他翡翠盤等珍寶,後又撫摩著他的背說:“這孩子真是長相出奇,日後必定是國家棟梁之材,到時可千萬不要忘了為我大唐盡忠啊!”

時隔不久,唐昭宗看著李存勖,對別人說:“此子可亞其父!”

李克用急忙跪拜,謝皇帝賜兒子大名。

從此以後,李存勖又被人稱為李亞子。

李克用讓李存勖繼承自己的職位,並對李克寧等人說:“此兒誌氣遠大,必能成我遺誌,請你們善為教導,我死而無憾了!”

李克用又將李存勖召到病榻前,囑咐說:“李嗣昭困守潞州,被梁兵圍困,我恨不能親自前去救援,隻是老天不給我時間,即將要與他永別了。我死之後,辦完了喪事,你一定要迅速與周德威等人竭盡全力去解救他。”

李克用同朱溫勢同水火,兩人鬥了幾十年,沒有分出勝負,終李克用一世,朱溫總是死死地壓製住河東,讓李克用一輩子也沒有翻過身來,這是李克用一生的憾事。

李克用覺得窩囊,心有不甘,然而,他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即使想再和朱溫鬥,老天也不給他機會。臨死之前,他把希望寄托在兒子的身上,叫人取來箭袋,拔出三支箭交給李存勖,咬牙切齒地說:“這三支箭,一支箭掃燕,一支箭驅逐契丹,一支箭滅梁。”

燕指的是燕王劉守光,劉守光叛晉降梁,占據了幽州,想要消滅朱溫,必須先消滅幽州;契丹酋長耶律阿保機,曾經是李克用的好兄弟,朱溫篡唐稱帝後,阿保機立即投進了朱溫的懷抱,李克用也以此為恨事;晉、梁是世仇,李克用生不能滅梁,是他一生的恨事。

如果說李克用是忠君愛國,那麼這三支箭就是要後人複興大唐。但是,這三支箭似乎還有別的一層意思。前兩支箭其實都是為最後一支箭而射:滅燕,因為幽州阻擋了射朱溫的路;滅契丹,因為它是朱溫的好夥伴。

李存勖為了讓他老人家走得安心,不管這任務多艱巨,還是哭著接受了,並發誓要完成老人家的遺願。

李克用轉眼看著李克寧說:“亞子交給你了,你不要辜負我啊!”說罷,大叫一聲而亡。享年五十三歲。

幸好李克用的後代很爭氣,朱溫的後代太窩囊,使李克用的遺願得以實現,可以讓李克用在九泉之下衝著朱溫大吼:老子沒有幹掉你,老子的兒子替老子報仇了!

正因為如此,史家們才將李克用臨死時交出的三支箭拿出來說事。

李克寧、李存勖等人忙碌了幾天,辦完了李克用的喪事。

後來發生的事,讓河東出現了動蕩。

晉陽內亂

李克用病逝的時候,李存勖年僅二十四歲,此時外有強敵,內有隱患,局勢非常嚴峻。

從外部來看,後梁兵強馬壯,且占據了絕大多數北方的土地,隨時都有吞並晉的可能。且後梁軍隊圍困潞州已近一年,梁軍在城外築壘挖壕,隔斷了潞州同外界的聯係,李嗣昭在城內死守,苦苦支撐。周德威率眾支援,卻又突不破梁軍的重圍。潞州危在旦夕,李克用在臨死之時,也放不下潞州,因此就有了速援潞州的遺囑。

從內部的情況看,局勢也很不樂觀。

李克用生前收了不少義子。這種認義子的風氣在當時各軍鎮中很普遍,有的甚至由義子來繼承自己的位置。李克用為了籠絡這些義子,不吝對他們的賞賜、待遇,同嫡子一樣對待。所以,這些同李存勖年齡相當的七八個義子,也都盯著晉王的寶座,希望李克用能將晉王的繼承權傳給自己。結果,李存勖繼承了李克用的晉王職位,這些人的希望都落空了。

這些義子都是手握兵權的人,心裏當然不服氣,他們有的稱有事,有的說有病,以種種理由和借口不來覲見李存勖,而且還四處散布謠言,圖謀作亂。

李存勖的叔叔李克寧掌管著兵馬大權,而且深受士兵們的擁戴。李存勖懷疑他就是幕後策劃者。

內憂外患,對李存勖是一個極大的挑戰。

此時的李存勖,對嚴峻的形勢還缺乏足夠的認識,仍然守在廬屋裏為李克用守孝,對政事不聞不問。

監軍張承業,是一個帶有傳奇色彩的人。

張承業是唐朝皇帝按晚唐慣例派到河東來監軍的太監。宦官監軍,是晚唐一大弊政,太監們幹涉軍政,收受賄賂,挑撥離間,幹了不少壞事。可張承業卻是個例外。他不但對唐朝忠心耿耿,對“獨眼龍”李克用也沒有二心,而且作風正派,善於理財。沙陀軍縱橫馳騁,後勤保障得益於他。他經常給李克用提一些正確的意見,李克用也不拿他當太監使喚,兩人的關係相處得很好。後來,朱溫挾持唐昭宗進京,同韓胤大殺宦官時,曾命令各鎮誅殺監軍。李克用采用偷梁換柱的手法,殺了一名罪犯冒充張承業,救了張承業一命。張承業感激李克用的救命之恩,對李克用感恩戴德。

李克用病逝時,張承業也是遺囑的見證人。

李存勖一心居喪,不理政事,張承業心裏著急,及時提醒說,讓祖上的基業不衰落才是大孝。如今,大梁欲乘我大孝之期,大舉來犯,而我們的內政又沒有處理好,謠言四起,這樣很容易發生禍亂,節哀聽政,挽救時局,這才是當務之急,這才是大孝。

李存勖見張承業言辭懇切,也推心置腹地說:“不是我不理政事,而是不知道從何處著手啊!”

“此話怎講?”張承業反問道。

“父王歸天,兄弟多有十幾人,或掌內政,或握重兵,內勢不明,怎好發號施令?”

張承業獻計說:“王叔李克寧輩長位尊,地位顯赫,少主人隻要搞定了王叔,其餘人就不足為慮了。”

“外麵謠言四起,你能說與他無關嗎?”

張承業附在李存勖的耳邊,悄悄地說了幾句,李存勖不住地點頭,然後,二人走出了廬屋。

李存勖在軍營中四處察看,見軍中謠言四起,議論紛紛,非常擔心,連夜召見李克寧,淒然地說:“侄兒還年輕,不通政務,恐怕不能完成父親的遺命。叔父德高望重,大家都很信服你,我想請叔父即位,我一切聽你的。”

李存勖用的是張承業教給他的辦法:以退為進。因為他們懷疑,軍中的謠言,說不定就是眼前這位叔叔幕後操縱,表麵上是讓位,實際上是試探。

李克寧似有警覺,連忙說:“你是王兄嗣子,且有王令相托,誰人膽敢妄言。”

“樹欲靜而風不止啊!”李存勖看了一眼李克寧,歎了口氣說,“有人要興風作浪,我有什麼辦法?”

“走!”李克寧起身說道,“亞子隨我去太原大營,我讓三軍拜王!”

李克寧請李存勖前往太原大營,擊鼓三聲,號令三軍,召文武官員前來議事。

李克寧站在點將台上,大聲訓道:“少主人李存勖是晉王托孤之主,我李克寧位居首輔,今天在這裏表態,擁戴李存勖襲晉王爵位,立誓永不相負!”說罷,撩袍跪倒,叩首而拜。

眾將士見李克寧如此,誰也不敢再有異議,接二連三地上前拜賀。唯李克用的養子李存顥等人,仍然托詞有病,沒有前來拜賀。

李存顥連夜前去拜見李克寧,挑撥地說:“自古兄終弟及,世人皆知,論資排輩,也輪不到亞子繼承王位,你怎麼能以叔拜侄呢?”

“亡兄屍骨未寒,我奉家兄王命,扶保亞子為王,號令河東,怎麼可以亂了體統?”

“叔拜侄,又成何體統?”屏後傳出一個女人的笑聲,“如今叔拜侄,將來恐怕侄殺叔,叔叔也隻好引頸受刃了!”

李克寧知是妻子孟氏,嗬斥道:“閉住你的臭嘴,別胡說八道!”

“上天賜給你機會,你抓不住,將來必定遭殃。你以為李存勖是個好人呀?”孟氏並不想閉嘴。

李存顥隨聲說道:“嬸嬸所言極是,前朝楊廣即位,陷害忠良,殘戮兄弟,暴虐至極。我料李存勖日後也是個歹毒之人。”

李存顥見李克寧有些猶豫,繼續說道:“當年伍子胥輔佐吳王夫差,反遭其害,前車之鑒,不可不察。叔父威名顯赫三軍,兄終弟及,並不為過。”

麵對李存顥與孟氏的輪番攻擊,李克寧有些心動了,猶豫地問:“名位已定,我又能怎麼辦?”

“這有何難?”李存顥獻計說,“隻要殺了張承業、李存璋,事情就成功了。”

李克寧終於動心了,吩咐李存顥去找同黨商量一下,然後再行定奪。

李存顥找同黨商量,決定擁立李克寧為節度使,然後將李存勖母子獻給朱溫,舉晉降梁,做梁國的藩屬。

李存質也是李克用的養子,他為人耿直,平時同李克寧就有矛盾,見李存顥想擁立李克寧,厲聲說道:“父王屍骨未寒,存質尚不敢有悖父命!”說罷,拂袖而去。

李存顥找到李克寧,報稱李存質反對,建議殺掉他。

李克寧立即向李存勖建議,讓李存質出任雲中節度使,並割蔚州、應州、朔州為屬郡。

李存勖雖然心中起疑,表麵上還是含糊其詞地答應了。

文吏史敬鎔也參加了李存顥召開的會議,他的身份是記錄員,會上並沒有發言。事後,他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兒,這樣鬧下去,一定會出大亂子,自己的命說不定也要搭上去。於是,連夜拜見太夫人曹氏,將李克寧及李存顥等人的陰謀詳細地告訴了曹氏。

曹氏聽後,急忙召見李存勖,告訴他李克寧等人謀變的消息。

李存勖立即召見張承業、李存璋,哭著對他們說:“叔叔欲謀害我們母子,一點兒也不顧念叔侄之情,但骨肉不能自相殘殺,我怎麼忍心除掉他呢?你們說,這件事情怎麼辦?”

李存勖年紀雖小,心機卻頗深,他內心想除掉李克寧,卻又不想自己說出來,使了一招欲擒故縱之法。

張承業果然勃然大怒:“先王說的話還在耳邊回響,李存顥等人卻要舉晉降賊,大逆不道。大王如果不大義滅親,要不了多久,晉就要亡了。”

李存勖要的就是這樣的話,他立即同張承業、李存璋定下計謀,在府中布下伏兵,然後請李克寧、李存顥等人前來赴宴。

李克寧、李存顥等人剛剛入座,伏兵一擁而出,將他們拿下。

李存勖流著眼淚對李克寧說:“我曾讓位給叔父,叔父不肯接受,如今我已繼位,你卻又要謀害我,還要將我們母子送給敵人,你於心何忍呀?”

李克寧無話可說。

“成者為王,敗者寇,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廢話少說。”李存璋似乎有一股好漢做事好漢當的氣派。

李存勖讓人取出祖宗牌位,擺上香案,拜過祖先,命人將李克寧、李存顥等人斬首,並讓李克寧的妻子孟氏自盡。

李存勖殺了李克寧、李存顥,起到了殺一儆百的作用,其他有異心的人見李克寧、李存顥等人都做了斷頭鬼,知道胳膊扭不過大腿,都放棄了謀變的念頭,死心塌地地跟著李存勖幹。

一場內亂,就這樣平息了。

潞州之戰

李存勖平息了內亂,正準備發兵馳援潞州,忽然聽到唐廢帝濟陰王暴死的消息,知道這是朱溫所為。於是,命全軍將士縞素舉哀,聲討朱溫。

有人認為,大帥周德威擁兵在外,還不知這位情況如何,萬一他有異心,那就麻煩了。

李存勖征求張承業的意見。張承業建議召周德威回太原奔喪,如果托詞不回,說明他有不忠之心;如果立即返回,見千歲行君臣之禮,就可以委以重任。

李存勖依計而行,立即草信一封,以六百裏快馬,日夜兼程送往潞州,召周德威回師太原奔喪。

周德威接信後,命令三軍拔營回師。有人建議說,潞州尚在梁兵的圍困之中,此時撤兵,恐怕於潞州不利。

“晉王待我有知遇之恩,少主即位,來信報喪,理當回師奔喪,吊唁 先王。”周德威歎了口氣說,“少主剛即位,我如果不回師,便是抗命不 尊,大將擁兵在外,抗命不尊,這可是取禍之道,本帥也是身不由己啊!”

周德威不愧為老將,深諳為將之道,知道大將擁兵在外,不遵君命是取禍之道,立即拔營回師太原。

李克用的死訊傳到汴州,朱溫不太相信,他擔心“獨眼龍”在耍把戲,打算親自到前線去看看,於是趕到澤州。由於李思安屢戰不勝,便調劉知俊前往潞州,代替李思安為前線總指揮,另派範君實、劉重霸為先鋒,牛存節為撫遏使,駐兵長子。

朱溫還派人到潞州招李嗣昭歸降。李嗣昭倒有骨氣,不但燒了招降書,而且還殺了來使,督兵死守。

朱溫一怒之下,對潞州發起了猛烈的進攻。

李嗣昭率軍防守,亂戰之中,一支流箭射中他的大腿,他毫不動容,悄悄拔去箭,繼續指揮士兵抵禦梁軍的進攻。

朱溫聽說潞州久攻不下,有意撤兵。

眾將獻計說,李克用已經死了,周德威又被召回,潞州孤城無援,指日可下,隻要再堅持半個月,就可攻破潞州城。

朱溫勉強再堅持了幾天,他擔心鳳翔的李茂貞乘虛來攻,截斷他的後路,決定從澤州還師,隻留下劉知俊繼續圍攻潞州。

周德威從潞州回到晉陽後,將兵馬留在城外,隻身一人徒步進城,來到李克用的靈前,哭祭一番,然後執臣子之禮拜見新任晉王。

李存勖非常高興,同他商量軍情,並說,先王留下遺命,要迅速救援潞州。周德威很是感動,請求再次前往潞州。

在朱溫的眼裏,李存勖還是一個吃奶的娃娃,可惜這個娃娃卻是一個狠角色。

李存勖年少氣盛,也想出出風頭,他要讓朱溫看看,李克用的兒子不是孬種。

開平二年(908)四月,李存勖召集眾將開會,商量潞州的戰事。他對眾將說:“潞州是河東的屏障,失去潞州,等於失去了河東,所以,先王臨終之時,囑咐我一定要支援潞州。從前,朱溫隻忌憚先王一人,如今,先王已逝,朱溫欺我年少,肯定認為我不懂軍事,不會用兵,如果精兵簡從,快馬兼行,打朱溫一個措手不及,一定能解潞州之圍。”

李存勖的發言,出乎大家的意料,沒有人想到,年輕的李存勖竟有如此的謀略。

張承業第一個站出來表示讚同。眾將也一致認可了李存勖的作戰計劃。

李存勖於是校場點兵,命丁會為都招討使,與周德威等人先行。他親率眾將和大部隊隨後跟進。

晉軍走到三垂岡這個地方,距離潞州還有十餘裏路程。這時,天色已晚,李存勖命士兵停止前進,埋鍋造飯,飽食一頓。等到黎明時分,人銜枚,馬勒口,偃旗息鼓,悄悄地向潞州城推進。當時,正值大霧天氣,咫尺之內,不能視物,李存勖驅軍疾進,逼近潞州城外夾寨的時候,梁軍還躺在被窩裏睡大覺。

梁軍統帥劉知俊在睡夢中被晉軍的喊殺聲驚醒,當他慌忙穿上衣服,整甲上馬,召集將士出寨抵禦的時候,晉軍已從西北、東北兩麵殺來。

從西北殺來的是李嗣源,從東北殺來的是周德威。

兩路晉軍,手執火把,邊殺邊放火,走到哪兒,哪裏火光一片,屍橫一片,銳不可當。梁軍猶如一群沒頭的蒼蠅,被殺得東逃西竄。

劉知俊見夾寨已破,知道再也撐不下去了,丟下部隊,帶領數百親兵,撥馬逃命去了。

梁朝招討使符道昭見大勢已去,隻得拍馬逃命,誰知一陣亂鞭,竟讓馬受驚了。驚馬左蹦右跳,把符道昭掀下馬背。周德威正好趕到,手起刀落,將符道昭剁成兩段。

梁軍的兩員主將,一個逃跑了,一個被殺了,失去了統帥的軍隊,頓時成了散兵遊勇、任人宰殺的綿羊。

潞州城外一戰,晉軍大獲全勝,梁軍以死亡萬餘將士,丟下堆積如山的糧草、兵器為代價而告終。

周德威攻破了夾寨,帶兵來到潞州城下,衝著城樓大喊:“先王已逝,如今新晉王親自來援,攻破了夾寨,擊敗了梁兵,快開門!”

李嗣昭素來與周德威不和,他不相信這是真的,以為是周德威投降了敵人,故意來騙開城門,拔出箭,打算射殺周德威。

左右勸阻,說等事情問清楚了再做決定。

李嗣昭惱怒地說;“一定是這廝被賊兵擊敗,賊兵派他來欺騙我的。”左右說:“既然說大王來了,將軍何不先見大王。”

李嗣昭衝著城下喊道:“大王既然到了,能讓我見一見嗎?”

周德威退下,告訴李存勖,說李嗣昭懷疑有詐,要見到大王後再開城門。

李存勖身穿孝服,親自來到城下,大呼李嗣昭開門。李嗣昭見狀,知道李克用果然去世,不禁大哭起來,軍士們也紛紛落淚。他快步衝下城牆,親自打開城門,迎接李存勖進城。

李存勖將他好言撫慰一番,對他說了李克用的遺言。說自己同周德威率兵援助潞州,就是遵從先王的遺囑。

李嗣昭立即上前同周德威相見,彼此前嫌盡釋,和好如初。

河東軍想趁勢去取澤州,但梁朝大將牛存節率援軍已經進入澤州。河東軍開始攻城,在城邊挖地道,準備“神兵地降”,但牛存節嚴防死守,河東軍攻了十多天,澤州城仍然是固若金湯,加上劉知俊準備馳援澤州,李存勖知難而退。他認為,晉軍已經在三垂岡占了大便宜,量朱溫以後再也不敢輕視自己,於是撤軍回了太原。

潞州一戰,李存勖擊退了梁兵,鞏固了河東的屏障,同時也使他的威望大增,逐漸扭轉了在梁、晉爭霸中的不利地位。

朱溫聽到潞州戰敗的消息,發出一聲驚歎:“生子當如李亞子,克用為不亡矣!至於吾兒,豚犬耳!”

八百多年後,清朝有一位叫嚴遂成的詩人,寫了一首著名的詠史詩《三垂岡》:

英雄立馬起沙陀,奈此朱梁跋扈何。

隻手難扶唐社稷,連城猶擁晉山河。

風雲帳下奇兒在,鼓角燈前老淚多。

蕭瑟三垂岡下路,至今人唱百年歌。

又過了二百多年,毛澤東手書了這首《三垂岡》,讓李存勖的名聲大振。

李存勖解了潞州之圍返回晉陽後,休整軍隊,論功行賞。任命周德威為振武軍節度使,還重賞了張承業,並以兄事張承業,每次到張承業的家裏,都要向他的母親執晚輩之禮,贈予也特別豐厚。

外患解除之後,李存勖便著手整頓州縣:“命州縣舉賢才,黜貪錢,寬租賦,撫孤寡,伸冤濫,禁奸盜。”“每出於路,遇饑寒者,必駐馬而問之,由是人情大悅。”

他又任命李存璋為河東馬步都虞候兼軍城使,負責整頓軍紀。李存璋上任後,嚴明軍紀,誅殺了幾個擾民的首領,使晉軍軍紀大振,百姓拍手稱快。

李存勖又抓緊訓練軍隊,規定騎兵不見敵人不準上馬,違反軍令者一律斬首,從而將散漫的沙陀兵訓練成一支精銳嚴整的勁旅。

李嗣昭在潞州,也是勸課農桑,寬租緩刑,經數年經營,潞州的城防也逐漸穩固,成為河東一道堅固的屏障。

李存勖的這些舉措,不但穩定和鞏固了其晉王的地位,而且也為他日後消滅後梁、建立後唐政權,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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