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的德壽宮中,宋高宗趙構終於走到了生命的盡頭。他活了八十一歲,當了三十六年皇帝,又退位做了二十五年太上皇。他的一生,既經曆過顛沛流離的逃亡生涯,又享受過至高無上的帝王榮光。
淳熙十四年(1187年)十月,南宋京師臨安寒風凜冽,天幕多日不現陽光,陰沉得如鐵板一塊,卻又始終降不下雨雪來。恰在這個時候,太上皇宋高宗趙構最寵愛的劉貴妃一病不起,撒手西去。
劉貴妃年輕時姿質豔美,絕色傾國,號稱“天下第一美人”。她原是趙氏宗室之妻,宋高宗第一次見到她的畫像就愛慕不已,隨即“命召入,遂有寵”。金國國主完顏亮亦為其美貌垂涎三尺,決意南下攻宋,道:“宋有劉貴妃,天下絕色也。今一舉而兩得之,所謂因行掉臂也。”所謂兩得,一指江南之地,二指劉貴妃。並在南侵前特意命人準備好新被褥,預備等擄到劉貴妃時使用。
可惜完顏亮最終未能實現“屯兵百萬西湖上,立馬吳山第一峰”的夢想,意外在采石[1]敗給了南宋白麵書生虞允文。這場敗仗非但引發了金國內部政變,導致完顏亮本人身死名裂,還完全改變了南宋政局——虞允文一戰成名,名揚天下,引發了南宋軍民空前的愛國熱情。宋高宗趙構不敢抗金,依舊推行投降路線,但朝野上下都反對其投降策略。宋高宗聲名日下,進退兩難之餘,不得不效仿他父親宋徽宗傳位給宋欽宗的法子,將皇位傳給養子趙昚(shèn),是為宋孝宗,自己則退位為太上皇,由鳳凰山大內搬去了城北的德壽宮[2]。
與北宋皇帝大多短命不同,身為南宋第一位皇帝的宋高宗相當長壽,這大概與他年輕時就已經喪失性能力、不能再恣意親近女色有關,盡管有絕世神醫王繼先的壯陽藥黑虎丹,還是挽救不了皇帝不能再行人事的淒涼命運,因而劉貴妃雖然明豔絕倫、麗冠天下,卻始終沒有得到過宋高宗真正的愛撫。
劉貴妃死後沒幾天,宋高宗也步其後塵,病入膏肓,幾近走到生命的盡頭。他已經八十一歲,當了三十六年皇帝,又退位做了二十五年太上皇,他的一生,自然是波瀾壯闊的一生,既經曆過顛沛流離的逃亡生涯,又享受過至高無上的帝王榮光。
即將辭世的太上皇神誌相當清醒,但他隻是張大眼睛,安靜地躺在床榻上,周遭的一切都成了虛無,仿佛整個塵世都處在沉睡之中,唯有他是清醒的。他的人生,將從歲月的天空中消逝,所留下的,隻有綿綿不絕的記憶。
他知道,許多大宋子民都在暗中罵他是偏安皇帝,不圖恢複祖宗基業,隻一心與金人講和。其實他也曾有過發憤圖強的決心,一度將南宋京師定在建康[3],幾近邊防前沿。可慘痛的經曆最終告訴他,南宋軍隊根本無力與金軍抗衡,他一改初衷,重用秦檜,猥瑣地向金人求和,不過是不得不順應天時而已。
當年北宋滅亡,宋徽宗、宋欽宗及皇室人員盡數被金人俘虜北上,趙構作為大宋唯一幸存的皇子,為眾大臣擁立即位,就此開創了南宋王朝。可惜他這個“生於憂患”的皇帝注定當不了太平天子,還來不及坐穩九鼎寶座,就被金人一路追殺,狼狽逃竄,一度不得不入海避敵。當時皇帝身邊的大臣除了宰相執政外,隻有禦史中丞趙鼎、中書舍人李正民等六人而已。一幹人乘船入海,漂泊到海上避難。由於衣食物資無法及時得到供給,時時處在饑寒交迫中。到了後來,身為皇帝的他實在餓得不行了,命令停船靠岸,親自步行到一座寺廟乞討食物。僧人見皇帝駕臨,大吃一驚,因為來不及準備,臨時以五個炊餅進獻,他一口氣就吃掉了三個半,窘迫之狀由此可見。
關鍵時刻,多虧了大將韓世忠,他僅率八千水師,及時將十萬金軍主力逼入建康東北七十裏處的黃天蕩。韓世忠夫人梁紅玉親自擂鼓助戰,宋兵用鐵綆貫大鉤,把金兵小船逐隻鉤沉,金兵屢次突圍均告失敗。後來由於福建人王某的指點,金軍主帥兀術[4]才利用老鸛河故道衝出宋軍包圍,渡江逃走。金軍總共被堵截四十八天,這就是著名的黃天蕩之戰。金兀術軍逃出了韓世忠的包圍後,又遭遇嶽飛部,交戰之下,金軍大敗而逃,嶽飛由此收複建康。此後,金軍再也不敢渡江,宋高宗趙構這才得以返回建康。
但那段漂泊海上的經曆無疑是宋高宗一生中最難忘的日子。當此彌留之際,他甚至聽到了海濤的聲音,重新感受到噴濺而起的浪花、撲麵而來的海洋的獨特鹹味……
閘門“嘩啦”一聲打開了,記憶仿若錢塘江的潮水一般湧來——那些人,那些對他有特殊意義的人,那些他以為早已經忘得幹幹淨淨的人,又重新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除了生母韋太後外,就數丞相秦檜了。而他平生最感愧疚的人,一個是冤死風波亭的名將嶽飛,另一個是因冒充柔福帝姬被處死的女尼李靜善。他當然也有最恨的人,排在第一位的首推追得他幾無容身之地的金軍統帥兀術,第二位則是於他有著雙重意義的秦檜。世間亦有令他驚歎的奇男子,一個是在采石一戰成名的虞允文,另一個則是歸正人[5]辛棄疾。辛棄疾曾於千軍萬馬中輕取叛將首級,不僅有令人熱血沸騰的傳奇經曆,其妻子趙彥騫竟然還是秦王趙廷美七世孫[6]。
行將離世之際,一張張熟悉或是不那麼熟悉的麵孔重新浮現在眼前,給宋高宗內心深處帶來一陣莫名的悸動。這些在他臨死前再度憶起的人,除了辛棄疾尚且在世外,其餘的人都已經先行離去,若是地下重逢,會是什麼樣的感受?
守候在病榻前的宋孝宗趙昚見太上皇嘴角泛起一絲苦澀的微笑,忙上前叫道:“父皇可還有什麼心願?”見宋高宗毫無反應,大著膽子伸手一探鼻息,才發現對方早已斷氣。
宋孝宗先是一愣,隨即放聲大哭起來。他雖非宋高宗親子,卻感激養父傳位之恩,曆來謹守孝道。宋高宗死後,宋孝宗哀傷不能自已,加上厭惡政事,下詔傳位給皇子趙惇。趙惇以太子身份即位,是為宋光宗。
宋光宗是宋孝宗第三子,為宋孝宗原配郭氏所生。郭氏出身名門,是宋真宗郭皇後外家的六世孫。郭氏在宋孝宗繼位前病死,後被追封為皇後。她在世時共生育四子:長子趙愭,封鄧王;次子趙愷,封慶王;三子趙惇,封恭王;第四子則不幸早夭。按照宗法,郭氏之子均是嫡子身份,按照立嫡與立長的原則,趙愭最早被立為太子,但不幸趙愭不久後病死。按照順序,太子位應該輪到次子趙愷。然而宋孝宗嫌棄次子趙愷過於寬厚仁慈,更偏愛三子趙惇,不僅是因為趙惇“英武類己”,而且趙惇正妃李鳳娘有大吉之相——她出生時有黑鳳凰聚集房頂,又被相士皇甫坦斷言有“母儀天下”之相。宋高宗便是聽到傳聞後,親自選定她為恭王趙惇的正妃。
趙惇在各種機緣巧合下被幸運地立為太子,又繼承了皇位。但實際上,他父親宋孝宗並不是什麼英武之輩,他自己不但不“類己”,還是曆史上著名“妻管嚴”——其正妻李鳳娘驕橫陰險,當上皇後後不斷在宋孝宗和宋光宗之間搬弄是非,引得父子互相猜忌。宋孝宗一度決定廢黜李鳳娘,招來老臣史浩商議廢後之事。不料史浩認為宋光宗剛剛登上皇位,如果立即廢黜皇後,會引起天下人的議論,不利於大局,堅決不同意廢後一事。此時,宋孝宗已經退位為太上皇,得不到大臣的支持,廢後一事隻好作罷。
最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宋光宗君臨天下,擁有無上的權威,卻在家裏怕老婆,凡是李鳳娘說的話,隻能唯命是從。對妻子的懼怕,加上對父親的猜忌,宋光宗身心備受折磨,得了怔忡病。李鳳娘借機控製了宋光宗,不準他去重華宮給宋孝宗請安。
紹熙五年(1194年),宋孝宗生病,宋光宗連續三個月不肯過宮探視父親,還天天與李鳳娘遊宴玩樂。皇帝如此行徑,完全喪失了人心。群臣因宋光宗不聽從勸諫,紛紛上疏自求罷黜,居家待罪,由此竟然出現了“舉朝求去,如出一口”的現象,宋光宗則統統置之不理。
宋孝宗臨死前,想見兒子宋光宗一麵,顧視左右,卻又說不出口,無奈地流下淚來。消息傳入朝中,宰相留正、兵部尚書羅點、中書舍人陳傅良、起居舍人彭龜年等紛紛進諫,勸宋光宗過宮去盡最後的孝道。留正甚至拉住宋光宗的衣裾哭諫,但宋光宗不聽,最後隻同意由次子嘉王趙擴前去探視。六月,宋孝宗在無限的遺憾和落寞中崩逝於重華宮。
在李鳳娘的挑唆下,宋光宗居然不相信父親是真死,懷疑是個圈套,不但不去重華宮,連喪事也不肯出麵主持,隻是稱病不出。宰相留正與禮部尚書、知樞密院事趙汝愚無可奈何,隻好請已經八十多歲的宋高宗皇後太皇太後吳芍芬出麵主持喪禮。
由於宋光宗稱病不出,朝中騷動。宰相留正心中不安,故意在上朝時摔了一跤,隨即稱病離朝。留正一走,朝政更加混亂。趙汝愚與大臣韓侂胄密謀,認為宋光宗已經失去人心,不宜再居皇位。趙汝愚是趙氏宗室,而韓侂胄則是外戚,是北宋大臣韓琦曾孫、太皇太後吳芍芬親外甥。這二人在朝中影響力非同小可,然而要想發動宮廷政變,仍需要軍隊的支持,可掌管禁軍的郭杲不願意卷入政治風波。宗室子弟、秦王趙廷美七世孫趙彥逾曾對郭杲有救命之恩,趙汝愚請其出麵,最終說服了郭杲。有了禁軍的武力支持,事情便幾成定局,再由韓侂胄出麵,請太皇太後吳芍芬下詔,稱宋光宗願意自動退位為太上皇,由嘉王趙擴即皇帝位。
趙擴為皇後李鳳娘所生,其即位的一幕頗具戲劇性。當太皇太後吳芍芬命趙擴穿上黃袍登基時,趙擴卻堅決推辭不就。自古以來,新皇帝即位,裝腔作勢推辭者不在少數。但趙擴卻顯然是極少見的真心不想做皇帝的人,他力辭不成,竟然嚇得逃跑,一邊繞著殿柱大兜圈子,一邊大聲喊道:“兒臣做不得,做不得!”最後還是吳太後下令大臣挾持住趙擴,強行逼迫他穿上黃袍,這才順利登位,是為宋寧宗。
等到兒子趙擴正式當了皇帝,宋光宗才知道消息,但此時也無可奈何,隻好說:“事先怎麼不讓我知道?”宋光宗在位僅有五年時間,且昏庸不堪,碌碌無為。他被迫退位後,李鳳娘也隨著丈夫的失勢而被權力所遺棄。
宋寧宗本來不願意當皇帝,被迫當上皇帝後,也是碌碌無所作為,絲毫不想為國家大事勞心費神。皇帝不理朝政,奏章很快就堆積如山。為了省事,宋寧宗就在所有的奏章上都批示“可”。令人哭笑不得的是,有大臣的奏章意見相左,竟然得到的批示都是“可”。宋寧宗上朝時,經常一言不發,大臣們在下麵奏事,說得口幹舌燥,他既不表態,也不決斷,由此讓人不得不懷疑這位皇帝的智力水平。
皇帝昏庸無能,朝臣便開始黨爭。趙汝愚因擁立有功,升任樞密使,兼任右相,韓侂胄則任樞密院都承旨,二人之前因利益而臨時結成的聯盟很快土崩瓦解。趙汝愚執掌朝政大權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力薦名儒朱熹為煥章閣侍製兼侍講,名義上是為宋寧宗講道學,實則是要與朱熹合力排擠韓侂胄。
朱熹字仲晦,別稱紫陽,婺源[7]人氏,是南宋著名理學家,世稱“朱子”。他幼年跟隨父親朱鬆讀書學習,十三歲時朱鬆病逝,朱熹遵父遺命,到崇安五夫裏依附父親生前摯友劉子羽。劉子羽建紫陽樓供朱熹母子居住,視朱熹如己子,親自教導,朱熹年十八歲時即登進士。
朱熹早年出入佛、道,三十一歲時正式拜程頤三傳弟子李侗為師,專心儒學,成為程顥、程頤之後儒學重要人物。他將《論語》《孟子》與《禮記》一書中的兩篇《大學》《中庸》合訂為一部書,定名《四書》。《四書》遂與《五經》合稱為《四書五經》,且《四書》的地位逐漸超越了傳統儒家的《五經》。他所發揚的《大學》“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思想,成為後世學者必宗的追求。
盡管學術上顯赫非凡,朱熹的仕途並非一帆風順,為官僅十餘年,且多為地方官,他的大部分時間都用在了興學教育上。晚年朱熹定居在建陽考亭,辦書院講學,著書立說,四方學子不遠千裏前來求學,遂形成學術史上令人矚目的“考亭學派”。
受宰相趙汝愚推薦擔任新皇帝侍講時,朱熹已經六十五歲。他第一次有親近皇帝的機會,於是欣然趕赴京師臨安,與趙汝愚結為死黨,協力對付另一權臣韓侂胄。兩方展開了激烈的明爭暗鬥。趙汝愚雖是趙氏宗室,又得到朱熹為首的理學派的全力支持,然而韓侂胄背後靠山更大,不但有太皇太後吳芍芬撐腰,宋寧宗皇後韓氏還是其侄孫女,占盡天時地利。韓侂胄本人更是一改南宋王朝卑躬屈膝的投降姿態,擺出誓死抗金的架勢,由此得到參知政事京鏜等主戰派官員和民間大量愛國人士的支持。之前參與擁立寧宗的宗室趙彥逾和禁軍首領郭杲也都站在韓侂胄一方。
宋寧宗本就不愛讀書聽課,身為侍講的朱熹又急於求成,不斷在皇帝麵前攻訐韓侂胄包藏禍心,為皇帝所不喜。朱熹僅僅當了四十六天侍講,就被皇帝罷免出朝。而趙汝愚最終也敗下陣來,韓侂胄利用“宗室不得為宰執”的祖宗家法,說服宋寧宗罷免了趙汝愚的宰相職務。趙汝愚於貶斥途中被殘酷迫害致死。韓侂胄從此成為南宋舉足輕重的人物,地位和權力遠高於一般的宰相。
為了進一步打擊政敵,韓侂胄將理學稱為“偽學”,對朱熹等理學學者大肆打擊,這就是曆史上著名的“慶元黨禁”。朱熹本人身敗名裂,一生辛苦經營的道學集團亦迅速瓦解,道學一片聲名狼藉,成為朝中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麵對人生突如其來的打擊,朱熹表現得相當坦然,道:“福禍之來,命也。”又特賦一首《念奴嬌》:
臨風一笑,問群芳誰是,真香純白。
獨立無朋,算隻有,姑射山頭仙客。
絕豔誰憐,真心自保,邈與塵緣隔。
天然殊勝,不關風露冰雪。
應笑俗李麤桃,無言翻引得,狂蜂輕蝶。
爭似黃昏閑弄影,清淺一溪霜月。
畫角吹殘,瑤台夢斷,直下成休歇。
綠陰青子,莫教容易披折。
他以冰清玉潔的白梅自比。從此回到建陽三桂裏,潛心著述,過起了老驥伏櫪的日子。
南宋朝廷大興黨禁之時,北方局勢正在悄然發生變化。金人內亂不斷,實力大衰,而漠北的蒙古則日益壯大。
就在“慶元黨禁”開始的這一年,蒙古草原發生了著名的十三翼之戰,乞顏部鐵木真大敗劄答蘭部劄木合十三路軍,一躍成為蒙古諸部中實力最強大者。這位有著征服天下野心的天驕人物,隨即馬不停蹄地開始了統一蒙古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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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采石:今安徽當塗北。
[2]德壽宮遺址位於杭州市上城區望江路北側,南與清代“紅頂商人”胡雪岩故居僅一街之隔,西與鼓樓相望,原為權相秦檜府第。有人說此地有“王氣”。秦檜死後,趙構便令有關部門將這塊“寶地”收歸朝廷,並以原秦府為基礎,大興土木,擴建成一座金碧輝煌的新宮殿,取名“德壽宮”,與坐落在臨安城南鳳凰山的皇宮並稱為“南北大內”。其占地東西長約二百五十米,南北長約七十米,東臨今杭州鹽橋大河,南至望仙橋直街,西達吉祥巷,北抵佑聖觀路。
[3]建康:今江蘇南京。南宋建立後,宋高宗一度駐蹕建康,直到紹興二年(1132年)正月才進駐臨安(今浙江杭州),紹興八年(1138年)正式定都臨安。
[4]兀術:金太祖完顏阿骨打第四子,女真名兀術,詞義是“頭”,漢名完顏宗弼。多稱金兀術。撻懶:金太祖堂弟,漢名完顏昌。
[5]歸正意為投歸正統,歸正人則是投歸正統之人,是南宋特有的對北方金人淪陷區南下投奔之人的蔑稱。
[6]辛棄疾娶趙氏時尚身陷金人淪陷區,而趙氏家族一直寓居江陰(今江蘇江陰),他如何能與趙氏結識並娶其為妻一直是未解曆史之謎。本小說中所涉及相關情節隻是作者個人推想,沒有文獻或考古實據。
[7]婺源:今江西婺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