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閱讀吧
打開小說閱讀吧APP
閱讀更多精彩小說內容
目錄
設置
客戶端
實說太平天國實說太平天國
盛巽昌

第二編 走在艱巨、漫長的科舉道路上

洪秀全及他的家人所持的信念,仍是要通過科舉道路,改變人下人的現狀

一舉成名天下知,光宗耀祖跳龍門。農耕社會普通農家努力耕讀,尋求進身之路,通常有二:一是當兵;二是走科舉道路。當兵要用在有戰爭時,可能會立功建勳。一將功成萬骨枯,那是要付出生命代價的;很多的耕讀之家,為改變現狀,躋身於士大夫官宦集團,隻能是苦讀書,靠科舉。

洪秀全幼時,相當聰穎,洪鏡揚望子成龍,節衣縮食送他上蒙館讀書,盼望兒子跳進龍門,改換門庭,光宗耀祖。他也懂得父親的拳拳苦心,因而讀書非常用功,儒家經典背得滾瓜爛熟。相傳與他同桌的同學,就是後來太平軍圍攻長沙省城的湖南巡撫駱秉章。有天,洪秀全情緒激動地說:“我總有一天要造反,推翻它。”駱說:“你要造反,我就打倒你!”

後來兩人的話都得到應驗。

出生在花縣大地主家庭的駱秉章要比洪秀全年長二十歲。洪秀全尚在牙牙學語時,他已是進士及第、金榜題名了。此說當然是好事者無稽之談,是據後來的洪秀全興王圖霸來印證他早有造反的叛逆性格。

事實上,當時的洪秀全非常老實,一心讀書,意在科舉,並無絲毫叛逆之心。

從孩提到少年,洪秀全先後讀了幾家私塾。十三歲時經過縣試,一舉中式童生。

1829年,十五歲的洪秀全,首次離鄉赴廣州府城應試,但名落孫山。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洪秀全循規讀書,所讀的書無非也是舊時私塾必讀的四書五經,但他後來所作的書稿和詩文,大有天馬行空、獨來獨往的風格,了無一點科舉考試的程式,而且水準低俗,如太平天國頒布的五百首《天父詩》,名雖為詩,多不押韻,為說教的俗話。洪秀全缺乏傳統文化的底蘊,作文寫作自以為是,按本人意願率性而作。

他必然被篩選了下來。

初試失利,洪秀全打道回鄉,寒窗數年一場空,何以生計,就在家鄉當了塾師。

他和家庭所持的信念,仍是要通過走科舉道路,成為人上人的。

悠悠春秋,七年塾師生涯,七年寒窗攻讀。1836年,洪秀全滿懷信心,再赴廣州應試。他的自我感覺良好,以為必取錄無疑,不料仍未中式。這使他非常傷心。

據稱此次應試,洪秀全是初場名列榜上,終試榜發,又名落孫山。

但此次赴廣州,洪秀全另有意外收益,一是於大儒朱次琦處聽講;二是獲得《勸世良言》。

朱次琦是粵東大儒,時在城內六榕寺聚徒講學。洪秀全在參聽幾次講學中,深化了公羊三世說、禮運大同篇的理念,對古代中國社會的認識大有進益,這對他日後宣揚的平等、平均觀念以及太平天國官製、軍製的製訂都有影響。

《勸世良言》乃是在應試期間,某日於龍藏街貢院前,得傳教士散發的一部小冊子。

洪秀全說夢中見到穿黑大袍、滿口金須的天父上帝

1837年,洪秀全第三次赴廣州應試,又落第了。

一而再,再而三,他的運命多舛,希望之為虛望,正與絕望相同,致使心神沮喪,引起身子不爽,步履艱難,不得不雇轎抬回鄉裏。臥床不起,病情見重,無醫能診。心病還須心藥醫。家人無法勸導,隻有聽之自然。

洪秀全由於病轉高燒,神誌昏聵,浮想金榜題名、榮華富貴,卻又是一場空,不禁產生了許多光怪陸離的幻覺。這是他十多年來,朝夕夢囈應試及第所向往的一種神經折射。

夢由心生。他說了不少昏話。

這些雜亂無章、似語非語的昏話,在他蘇醒後,有條不紊編成故事,說給家人和洪仁玕等聽。後來竟形成了一篇有頭有尾、情節起伏的大塊文章。據後來洪仁玕與韓山文述說,洪秀全在病愈和他談及幻夢等說:

“洪秀全稱幻夢中從東方大道登上天堂,由天母引見,見到身穿黑龍袍、滿口金須拖在腹上的天父上帝。天父上帝指出,凡間多有妖魔,而且高天三十三天亦闖進妖魔,又指出,此妖魔頭,凡間人稱閻羅妖,又稱東海龍蛇。天父上帝還鞭撻孔丘,令他不得再下凡害人。還與洪秀全金璽一、刀一,斬殺妖魔。洪秀全在天兄耶穌和眾小妹支持下,斬殺妖魔多多。”

天父上帝還封洪秀全為“太平天王大道君王全”。

洪秀全大病四十餘天,病後神誌清楚。

據洪仁玕記載,他還吟詩數首。

龍潛海角恐驚天,暫且偷閑躍在淵。

等待風雲齊聚會,飛騰六合定乾坤。

烏向曉兮必如我,我今為王事事可。

身旁金烏災盡消,龍虎將軍都輔佐。

手握乾坤殺伐權,斬邪留正解民懸。

眼過西北江山外,聲振東南日月過。

展瓜似嫌雲路外,騰身何怕漢程偏。

風雪鼓舞三千浪,易象飛龍定有天。

這些詩句都是自喻為龍(皇帝),抒發平國定天下大誌。據當時洪秀全理念,無非是考秀才未竟,心中納悶,厭鬱成病而已,決不會因此有跳躍式的思維,就此萌發造反、興王圖霸的。興王圖霸雲雲實際上都是在洪秀全在稱天王後所編造的。

應該說,洪秀全得幻夢是有的,夢見老人也是會有的。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位被夢見的老人,很可能就是當年在廣州街頭給他《勸世良言》的那位束發於頂、長須垂胸、著黑袍的外國傳教士形象再現。他那奇異的形貌、服飾,至使洪秀全印象猶深,念念難忘。說天父上帝親自開導、指揮誅妖魔、鞭孔丘等等異事,則隻能視為是八卦作秀。至於說了夢中所授“太平天王大道全”和蘇醒後用朱筆寫了“天王大道君王全”一行字的紙條,故意塞在門縫裏,讓其母李四妹發現,並稱這是夢中上帝賜給的封號,等等,那都是後來編造補進去的,又經過洪仁玕幫助作修訂。

政治家為政治鬥爭需要,為自己曆史改換、增添若幹彩繪也是很有先例的,隻是洪秀全編得不甚高明,洪仁玕修訂得也不甚高明。

他們畢竟是農耕社會圈子裏的人。

這場別致的怪病,對洪秀全後來的性格形成頗有影響。他原所具有的性情開朗、語言幽默、處世熱情的外向型性格不見了,而替代的卻是沉默寡言、隱忍不發,喜怒不露於色,但稍有不順當,就易暴跳如雷。這種不成熟的政治文化素質,很不適宜在領導集團裏做好首領。這種性格大大影響了日後洪秀全對太平天國的決策和治理,也影響與同儕的和衷共濟、精誠團結。

《勸世良言》是洪秀全從西方尋得的“真理”

19世紀40年代初,是中國衝出中世紀的起點。就在洪秀全患怪病蘇醒後的幾年,中國幾千年的閉關自守首先在廣東被打開了。英國資本主義用鴉片和大炮打開了中國大門,中國軍民奮起抵抗,廣州民眾還建立各路禦侮團練,洪秀全家鄉附近就有升平社學等。花縣周邊的農戶、手工業者,還有地主、士紳等等紛紛拉起隊伍,阻止英軍進入廣州。

廣州周圍民眾義憤填膺,劍拔弩張,與入侵英軍血戰。此時的洪秀全似乎沒有動靜,他並沒有像電視劇《太平天國》開卷篇那樣編製的帶頭燒鴉片的行為。病愈後,洪秀全為了謀生,繼續在官祿(土布)做塾師,後轉到五馬嶺私塾,其後又在九關村和蓮花塘做塾師。

他對科舉進階、改變人生,仍未死心。

1843年,三十而立的洪秀全第四次赴廣州應試,又落第了。

從十六歲參加科舉,曆經十四個寒暑,幾經轉輾,來回奔走,仍是一個了無功名的白衣童生,洪秀全免不了遭受到家鄉和族人嘲笑,他的日子很不好過。

侯門一入深似海。

其實科舉考試從來得有韌性。曾國藩之父曾麟書不就是十六次院試都名落孫山,直到四十三歲那年才考取秀才,僅比兒子曾國藩早一年(1832)進入縣學。

洪秀全沒有那樣的耐心。

他絕望了。

長夜漫漫行路難。

入科舉之門,有很大的隨機性,也須有更多的耐心、韌力。洪秀全文思奔放,無有束縛,但缺乏八股氣,字體也寫得不佳,想要進得門去,確有難處。

科舉自有陳套,科舉也講門第。此時科舉取士製度已是個千瘡百孔、氣息奄奄,爛到骨子裏了。

洪秀全惘然了。

他要另尋出路。

落第歸來,洪秀全仍在蓮花塘村塾教書。蓮花塘是母親李四妹娘家所在村。表兄李敬芳也在村裏開設私塾。

本年5月,有天李敬來到洪秀全私塾,無意中發現那本《勸世良言》。洪秀全說是六年前在廣州獲得,尚未仔細讀過。李敬芳把它借走。過了幾天,李敬芳還書,他對洪秀全說:“這本書的內容頗為新奇,所寫的與中國經書大不相同,你不妨看看。”這才引起洪秀全注意,開始認真地讀《勸世良言》。

《勸世良言》是中國傳教士梁發編寫的。在這本冊子裏,編寫者多引用了《聖經》文句,以中華傳統文化解說基督教教義。它是基督教在中國以中文布道的通俗讀物。

這是洪秀全所接觸的第一本說西方文化、天父上帝的書。

半個世紀以來,洪秀全被稱為近代中國向西方尋找真理的代表人物之一。毛澤東在《論人民民主專政》中所提到的四個代表人物洪秀全、康有為、嚴複和孫中山中隻有洪秀全沒有出過洋,去過歐美。他甚至沒有到過僅咫尺之遙、剛淪為英國殖民地的香港,以及為葡萄牙割據的澳門。

他隻去過廣州。

他所讀的與西方文化有關的幾本書,主要就是《勸世良言》,以及《舊約》、《新約》。

《勸世良言》雖然隻能算是中國人解讀《聖經》的一冊通俗讀本,但卻開拓了洪秀全的政治思維,具有啟蒙功能;對為尋求出路、四顧茫茫的洪秀全,無異於有如荒漠獲得甘泉。

他最欣賞的是書中所提倡的一神說。

傳統中國是崇拜多神,道教有各路神仙,佛教有佛、菩薩;生當為人傑,死亦為鬼雄,曆朝曆代還製造有多個鬼神。

《勸世良言》宣揚天上隻有一位真神,獨一無二,他就是“上帝耶火華”,所有富貴榮華,皆由之而下來,亦是全世界眾人之大父。還說:“神耶火華日:除我外而未有別個神也。”洪秀全對此非常讚賞,雙手擁護,引為共識,並就《勸世良言》所提及的,“你們這些應試的讀書人,虔誠地崇奉文昌和魁星,以為可以得到保佑,可是你們中有些人考了多次,仍是落第呢?”聯想起自己的多次失落,更加認定這些都不是神,而是妖魔,不得信仰。它們乃是後來捧出來的。

洪秀全由此感悟,並從過去所讀的中華先秦古籍所提及的“上帝”,加以佐證,指出此中國上帝也就是西方聖經所提及的上帝,兩者合為一體的。他認定,世界各地區所走的道路本應該都是相同的,大家最初都崇拜上帝,隻是西洋各國是一直崇拜上帝,在大路上走到底。中國從秦漢伊始,就走了歪路,不再崇拜上帝。這是因為妖魔僭稱了“皇帝”。若幹年後,洪秀全著書立說,且製訂為太平天國基本理論和根本大法:隻有上帝才能稱“皇”稱“帝”,今人不得再稱“皇”稱“帝”;今人稱“皇帝”的就是妖魔,所以清朝皇帝是“妖頭”。

必須恢複、建立“皇上帝”為普天下的唯一真神絕對權威,決不允許有任何妖魔冒充真神,供世人頂禮膜拜。這項事業,現在得由“上帝”之次子洪秀全來傳播、執行了。

《勸世良言》極大地啟導了鄉村塾師洪秀全,這就是他從西方找到的一個真理:在天國隻有上帝才是真神,其他都是邪魔;中國最終仍得是回歸本源,皈依在上帝名下。

因為世界萬國也都隻有一個共同的上帝,所以在十幾年後,當那廣州老朋友、美國傳教士羅孝全先生來到天京時,洪秀全就拉著他的手,走下金龍殿,要與他一起跪下對天叩頭,說:讓我們一起來拜謝上帝吧!

西方古諺語說:條條道路通羅馬。洪秀全的上帝世界共源同年說,人人通向崇拜、皈依上帝之路,頗有異曲同工之妙。

口說無憑,還得尋找依據。

洪秀全為了說明自己和上帝乃天人合一,自己就是上帝之子,就托出自己那場夢,即六年前因神經分裂症而引起的莫名其妙的幻夢,於是用《勸世良言》印證那場幻夢中所引起的種種幻覺,敷衍出一個赴天堂承命的宗教故事。這出升天異夢後來在太平天國衰敗時,為激勵人心,又作了更多的擴充,這些將在本書第四卷《掙紮》和第五卷《衰落》裏詳述,此處就從略了。

“皇上帝”見於《尚書》

1819年,英國倫敦傳道會馬禮遜在梁發協助下,同漢文翻譯了全本《聖經》。在譯本中使用“神”、“神天上帝”。後德國傳教士郭士立譯《聖經》,見《尚書·湯誥》有“唯皇上帝”,即采用了“皇上帝”譯詞。梁發《勸世良言》也據馬禮遜譯本,用了“神天上帝”、“上帝”。

洪秀全的《原道醒世訓》,也用了“上帝”、“皇上帝”,後來還用了“天父上主皇上帝”、“天父皇上帝”。

據郭沫若殷墟卜辭考證:殷商時眾神中至高無上的神是“帝”、“上帝”,西周後才出有“天”。春秋時編纂的《尚書》、《詩經》裏,主宰人類社會的最高神,就是“上帝”、“皇上帝”、“天”、“皇天”。洪秀全創造的上帝更接近於傳統的“上帝”、“天”。

洪秀全自己進行了“洗禮”

洪秀全從《勸世良言》中得到新思維靈感,還遵照書中所說的實踐,所謂信仰上帝者必為“洗刷罪惡,舍舊從新”,自己進行了“洗禮”,還寫了一首懺悔詩以表示:

吾儕罪惡實滔天,幸賴耶穌代贖全。

勿信邪魔遵聖誡,惟從上帝洗心田。

天堂榮顯人宜慕,地獄幽沉我亦憐。

及早回頭歸正果,免將分寸俗情牽。

洪秀全正心修身,下定決心,要與過去的“我”一刀兩斷。

首先他砸碎了私塾正堂所恭奉的至聖先師孔子牌位,離開蓮花塘回到官祿(土布),途遇老友彭某某,向他勸認要依歸上帝,彭卻認為洪大病還未恢複,就護送他回家。

洪秀全虔誠地信奉上帝,鄉人認定他是瘋子、神經病。但他堅持不懈,把《勸世良言》作為上帝傳言的天書,推薦給最親密的朋友馮雲山和族弟洪仁玕。

馮雲山是官祿烯北一公裏的禾落地村塾師,雲山是號,以號為名。《洪秀全演義》為他送了一個名“逵”;洪仁玕是繼洪秀全官祿烯私塾的塾師。

馮雲山這年是二十八歲,洪仁玕是二十一歲,少年才俊,好學深思,已具有相當深厚的國學根柢。

可是馮雲山兩次應試未中式,洪仁玕一次應試未中式。他們都與洪秀全在科舉道上有相似的命運。

三人都是不第秀才。

同是天涯淪落人。經過洪秀全啟發,頓時醒悟。馮雲山和洪仁玕對《勸世良言》也頗有興味。同聲相求,同病相憐。三人理念相似,彼此經常議論。洪仁玕日後回憶當時與洪秀全等談論此時此景時說:“每與談經論道,終夜不倦,言笑喜怒,未嘗敢薄待己身,時論時勢,則慷慨激昂,獨恨中國無人。”(《英傑歸真》)

馮雲山、洪仁玕以及李敬芳都認同洪秀全說:凡是拜上帝、信仰上帝者,隻能信“獨一真神皇上帝”,其他都是邪神、妖魔。

當時洪秀全提倡拜上帝,隻是用基督教基本教義,即平等觀,勸人為善。莫要作惡,以改革社會的陋俗惡習,而這些陋俗惡習卻正是因不遵天父上帝之教,而使邪魔乘隙而入,誤導世民的。

改惡從善,布善懲惡。此時他還沒有提出要造反、要推翻清皇帝建立自己的理想王國。

《勸世良言》隻能是“勸世”。它不可能提出要造反。當然也沒有提及什麼“政黨”。深居偏角的洪秀全也不懂得什麼是“會”,什麼稱“教”,不懂得自封為教主以及教主的神聖職責。

他的上帝觀非常有限,從《勸世良言》得到的,僅是走樣了的一些基督教的膚淺教義,而且還是用自己少得可憐的宗教知識解讀,更多的是自己切身體會。

編造了一個上帝責打孔丘板子的故事

1843年是洪秀全思想和行為的轉折點。他從此隻供奉上帝,否定孔丘和打倒孔丘。

孔丘也是邪神、妖魔。

洪秀全四次低級考試未中,所產生的逆反心理,使他最痛恨的乃是孔子。

孔子是儒家祖師。

天地君親師。要樹立唯一真神上帝的絕對權威,也必須打倒中國傳統上帝在世俗社會的絕對權威。

洪秀全在和馮雲山、洪仁玕等介紹自己的幻夢,特別增添了編造的一個皇上帝痛斥責打孔丘的有趣故事。他說在夢中看到上帝怒責孔子,批評他於經書中不曾清楚發揮真理。孔子聽了低頭無語,似自愧而又自認其罪。這段話把孔子說得醜相百出,玩世不恭。後來馮雲山寫進《太平天日》時,更將孔子形象醜化了。

洪秀全還編造夢裏皇上帝說:“又推勘妖魔作怪之由,總追究孔丘教人之書多錯。”為了說明,皇上帝令現場排列三種書:

一種是上帝自己的書,是真書,無有差錯;

一種是基督下凡所遺留的書,也是真書,無有差錯;

一種是孔丘所遺傳的書。

皇上帝對洪秀全說,這就是你在凡間所讀的書,此書甚多差謬,連你也被它教壞了。上帝因此怒責孔丘說:“你因何這樣教人糊塗了事,致凡人不識我,難道你的聲名比我還響亮嗎?”孔丘開始強詞奪理,後來自知理虧,無話可說。這時天兄基督也責備孔丘說:“你編造出這樣的書教人,連我的胞弟(指洪秀全)讀了,亦被它教壞了。”天使們也異口同聲斥責孔丘。孔丘見天上人人都責備他,他便私逃下天,妄想與妖魔頭一起躲藏。上帝即差洪秀全和天使追拿,將孔丘捆綁解押由上帝發落。上帝命天使鞭撻孔丘。孔丘跪在基督腳下,再三討饒,鞭撻甚多,孔丘哀求不已。

這出故事編得出奇,用西方的上帝鞭撻東方的聖人,正抒發洪秀全對於孔丘為代表有功名的讀書人卑視,是他失落到滿足所發泄的心理平衡,也是對中華傳統文化的逆反心理的表現。

洪秀全鞭撻孔丘之說,頗得非文化人和沒有功名的知識分子讚同。後來信仰上帝的人們,包括不識字的文盲和略識字的半文盲都擁護這個故事。在紫荊山時,那些穿短衫的莊稼漢、燒炭工,以及沒有任何功名的小知識分子,如盧賢拔、曾水源、曾釗揚等,甚至是小有功名的秀才何震川,也因十年寒窗到此止步,都相信洪秀全說的是真的。

在封建社會,縣縣有文廟,書院私塾和學宮還都設有孔子牌位,天地君親師,孔子是天下讀書人的金色偶像,是精神文化領域的絕對權威。洪秀全卻以大無畏的精神和孔子作決裂。他將自己私塾正桌供奉的孔子“至聖先師”牌位,當著學生麵撤除,馮雲山和洪仁玕亦步亦趨,也分別將自己私塾中的“至聖先師”牌位撤除。

李敬芳私塾的孔子牌位有否撤除,未見記載。李敬芳是洪秀全提倡拜上帝的第一個附從者。他與洪秀全一起研讀《勸世良言》,而且各人還都鑄了一口“斬妖劍”,長三尺,以表示斬邪扶正。此後李敬芳即淡出,不見影跡。他沒有參加金田團營。據簡又文先生調查,說是洪秀全占南京時,嘗命李在鄉間招兵相助,未成,李乃獨自前往,至上海,得悉其昔年病中升天所見之上帝,係身旁黑袍者,乃以為上帝應以白袍,轉疑其所見者非真上帝,而實為魔王,遂即折回香港。此處李敬芳,簡說誤作李敬芳之孫李正高牧師。

破字當頭。洪秀全對孔子牌位行為,真可謂史無前例,前無古人。他雖為家鄉父老和世俗社會的強烈反對,但卻為日後號召文盲半文盲的兩廣山區廣大民眾打好基礎。

孔子是洪秀全打倒的第一個“邪神”。打倒孔子,是洪秀全在行為上與傳統文化作徹底、全麵的決裂。

此後洪秀全再也不作科舉之途了,他要宣傳上帝、皈依上帝,努力為上帝事業和理念工作了,也就是要做個合格的傳教士。

© 小說閱讀吧, 版權所有

天津每日趣閱網絡技術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