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帝曾於內廷設立南書房。此製源於清初。清初從太祖努爾哈赤創業時起,以至諸王、貝勒,皆有書房,內設秀才若幹,協助自己讀書,兼管文墨。皇太極即位後,將書房改稱文館,命儒臣入直,成為國家正式機構。
所謂文館仍是書房,隻是漢文譯法不同,將“書”改譯成“文”,將“房”改譯成“館”,文館比書房聽起來更文雅一點。為什麼國家正式機構仍稱書房呢?原來書房係後金汗的私屬機構,仍稱其舊名,即意味保留了該機構的私屬性質,以防止諸王專權。
當時八旗諸王、貝勒兼管六部,唯有文館和都察院不許兼管。天聰十年,也就是1636年,四月,皇太極改國號為清,改元崇德,同時改文館為內三院,即內翰林國史院、內翰林秘書院、內翰林弘文院,仍是屬於皇帝的內廷機構。
皇太極時期的書房、文館、內三院,都是抵製諸王、加強皇權的有力武器。清入關後,順治帝為加強自己的權力,亦欲重建內廷書房。順治十七年六月,順治帝命於景運門內建造直房,選翰林院官員分三班值宿,以備“不時召見顧問”。此即內廷書房之雛型。
康熙初年,內三院逐漸成為輔政大臣結黨營私、侵犯皇權的工具。因此,康熙剪除鼇拜之後,馬上廢除內三院,重建內閣和翰林院,並選擇翰林入直內廷,設立南書房。
南書房位於乾清宮斜對麵,偏西向北,實即乾清門之右階下。乾清宮之西廡向東者為懋勤殿,殿南為批本處,“又南西出者為月華門,門之南為奏事房。轉南向北者為南書房”。據說這裏是康熙日日讀書處所。
也許康熙即帝位之前,順治帝曾命他在此課讀,但即帝位之後則以設備較好的懋勤殿為書房,而將原書房改成“內廷詞臣直廬”。或因其位於皇帝新書房——懋勤殿之南,所以又有人稱南書房。
南書房設立時間,一般都說在康熙十六年,實際比這要早,大約在康熙十年前後。最早入直者為沈荃和勵杜訥二人。沈荃是江南華亭人,順治九年,也就是1652年,高中進士,授編修,後轉外吏,曆任大梁道副使、直隸通薊道等職,康熙九年,也就是1670年,又坐事遭貶,降為浙江寧波同知,可謂坎坷多難。誰知否極泰來,時來運轉。
原來沈荃自幼酷愛書法,與明代大書法家董其昌同鄉,素學其字體,頗有幾分相似。正巧這時康熙帝正在尋求善書之人,欲學名家書法,得知沈荃之名,便不等他上任,特旨召對,“命作各體書”。一看果然不錯,“詔以原品內用。十年,授侍講,直南書房”。
後來,康熙對諸子講述自己的學習經曆,說:“及至十七八……更耽好筆墨,有翰林沈荃素學明時董其昌字體,曾教我書法。”康熙帝十七八歲,即康熙九年、十年,與沈荃內用、入直時間完全相符。
勵杜訥,直隸靜海諸生,亦以善書受知。他於康熙二年應選參與繕寫《世祖實錄》。
康熙帝訪求善書之人,杜訥亦被推薦內用。康熙十一年書成敘勞,授福建福寧州州同,“命留直南書房,食六品俸”。他於康熙二十九年遷侍講,改任外廷官光祿寺少聊。康熙四十二年,擢刑部侍郎,去世。
康熙四十四年初,當時康熙帝五次南巡,駐蹕靜海縣,降諭褒獎勵杜訥說:“原任刑部右侍郎勵杜訥,向在南書房,效力二十餘年,為人敬慎,積有勤勞”,雖然品級不及予諡之例,特賜諡號文恪。他於康熙二十九年之前,在南書房“效力二十餘年”,說明早在康熙十年前,他已經參與南書房的活動。
與以上二人幾乎同時入直南書房的,還有經筵日講起居注官、翰林院掌院學士熊賜履。高士奇後來在一份奏疏中列舉“前入直諸臣”,其中即提到熊賜履之名。康熙帝對他極為信任,頻繁召對,所談內容極為廣泛,凡國計民生、用人行政、弭盜治河、諸子百家,無不論及。
雖未見起草製誥的記載,但谘詢、顧問的作用非常明顯。
可見,南書房從其設立的初期階段,實際上已經發揮國家中樞機構的作用。然而,康熙十三年,沈荃外擢國子監祭酒。康熙十四年,熊賜履升為內閣學士,並超授武英殿大學士兼刑部尚書;康熙十五年,他因事奪官,僑居江寧。至此,南書房隻剩勵杜訥一人,亟待補充。
早在康熙十二年春,他曾想增加南書房入直人員,並賜第內廷。他在禦經筵時對學士們說:“朕欲得文學侍從之臣,朝夕置左右,惟經史講誦是職,給內廬居之,不令外事。”但是,不知何故,此事當時沒能實現,可能未選準人才,故拖延下來。
康熙十六年,平叛戰爭已度過最艱難的時期,進入決戰勝負的關鍵時刻,此時康熙學問日益長進,所以急需補充水平更高、才品兼優的儒臣入直南書房,並賜第內廷,以備隨時谘詢、應對。
康熙帝乃於十二月二十日禦門聽政時,對大學士勒德洪、明珠說:“朕不時觀書寫字,近侍內並無博學善書者,以致講論不能應對。今欲於翰林內選擇博學善書者二員,常侍左右,講究文義。但伊等各供其職,若令仍住城外,則不時宣召,難以即至。著於城內撥給房屋,停其升轉,在內侍從幾年之後,酌量優用。再如高士奇等善書者,亦著選擇一二人,同伊等在內侍從。爾衙門滿漢大臣會議具奏。”
內閣大學士李霨、杜立德、馮溥等遵旨會同翰林院掌院學士,選送張英等翰林五員具奏。康熙經過將近一個月醞釀,至十月十八日,選定侍講學士張英在內供奉,食正四品俸。書寫之事,隻令高士奇在內供奉,加內閣中書銜,食正六品俸。並傳諭二人:“在內供奉,當謹慎勤勞,後必優用,勿得幹預外事。”
這時入直南書房的有張英、高士奇、勵杜訥三人,均於皇城之內賜第。張英、高士奇賜居西安門內,勵杜訥賜第厚載門。漢官賜第皇城之內自此始。此後賜第皇城者還有康熙二十年入直南書房的朱彝尊,賜宅在景山北黃瓦門東南。
自從張英、高士奇入直起,南書房發展到一個新階段。入直南書房的內廷翰林,不僅輔導皇帝讀書寫字、提升學業、時備顧問,還代擬諭旨、編輯典籍,使得南書房在交流民族文化、緩和民族矛盾方麵也發揮了極為重大作用。
張英,字敦複,江南桐城人,康熙六年進士,選庶吉士。康熙十二年七月,以翰林院編修充日講起居注官,在皇帝身邊工作;入直南書房後,成了皇帝的親密顧問。他每天“辰而入,終戌而退”,即從早七時到晚九時都在南書房工作。史載:“退或複宣召,輟食趨宮門,慎密恪勤,上益器之。幸南苑及巡行四方,必以英從。一時製誥,多出其手。”皇帝稱讚他“供奉內廷,日侍左右,恪恭匪懈,勤慎可嘉”。
高士奇,字澹人,浙江錢塘人。最初因為家貧,徒步來京,鄉試落第,覓館為生,賣文自給,並書寫春聯、扇麵,遍贈朝貴悍仆。後被大學士吏部尚書明珠發現,薦於內廷,授詹事府錄事。皇帝一見甚為滿意,特旨選入南書房,從事“書寫密諭及編輯講章、詩文”等事,甚至也參與起草詔書,自稱:“有時召餘至內殿草製,或月上乃歸。”
至於勵杜訥是否參與草製,未見明確記載。但禮親王代善的後代昭則認為幾乎所有詞臣都參與這一工作。他寫道:“本朝自仁廟建立南書房於乾清門右階下,揀擇詞臣才品兼優者充之,康熙中諭旨,皆其擬進。”這裏當然也會包括勵杜訥。
然而南書房並不撰擬一般性質詔旨,而隻起草“特頒”之詔旨。它與內閣、議政處關係是:“章疏票擬,主之內閣。軍國機要,主之議政處。若特頒詔旨,由南書房翰林視草”,完全類似現代的機要秘書處。
繼張英、高士奇之後,康熙帝於十七年閏三月二十八日又“召翰林院掌院學士陳廷敬、侍讀學士葉方藹、侍讀王士禎入侍內廷”。此後至康熙二十七年之前,陸續入直的還有張玉書、孫在豐、朱彝尊、徐乾學、王鴻緒、陳元龍、戴梓等人。
其中關於著名詩人王士禎入直南書房,還有一段小插曲。王士禎原為戶部郎中,由於張英等人的推薦,從部曹改為詞臣。張英盛讚士禎詩名,康熙亦大略知道情況,因召入懋勤殿,出題麵試,令其賦詩。士禎詩思本遲滯,加以部曹小臣,乍者見天顏,戰栗不已,竟不能成一字。
張英萬分焦急忙代作詩草,撮為墨丸,私置案側,使士禎得以完卷。康熙帝見此光景,裝作不知,邊看卷,邊笑問張英:“人言王某詩為豐神妙悟,何以整潔殊似卿筆?”
張英掩飾說:“王某詩人之筆,定當勝臣多許。”皇帝亦未加深究,改王士禎為翰林侍講,遷侍讀,並入直南書房,“因之得置高位”。有清一代從部曹改詞臣者共六人,唯有王士禎得以入直南書房,由此可見康熙對儒臣的信任和優容。
康熙二十年平定“三藩”叛亂之後,南書房的主要工作轉入以修書為主。如浙江秀水布衣朱彝尊,博學鴻詞科中試,授檢討,於康熙二十年充任日講起居注官,入直南書房,其主要任務仍是講讀和修書,不經常直接參與政事,故其詩雲:“講直華光殿,居移履道坊。……承恩還自哂,報國隻文章。”
江南昆山人徐乾學,於康熙二十四年入直南書房之後,擢內閣學士,充《大清會典》《一統治》副總裁,教習庶吉士,與學士張英日侍左右,“凡著作之任,皆以屬之”。至康熙三十三年,也就是1694年,農曆五月,實行翰澹諸臣普遍輪流入直南書房之製。
康熙帝諭令禮部尚書兼翰林院掌院學士張英說:“翰林係文學親近之臣,向因日講,時時進見,可以察其言語舉止。近日進見稀少,講官侍班不過頃刻,豈能深悉?著將翰林院、詹事府、國子監官員,每日輪四員入直南書房,朕不時谘詢,可以知其人之能否,以備擢用。”
凡入直者,不論官職高低,亦不管原來是否為翰林院官員,均授以翰林職銜,稱南書房翰林。如內閣中書高士奇、食原品州同俸勵杜訥,入直數年之後,至康熙十九年五月,分別授為侍講和編修。王士禎則於入直之前改侍講、遷侍讀。浙江錢人戴梓以軍功入見,也是試“春日早朝”詩,授侍講之後,“與高士奇同直南書房”。
此後入直者“特賜進士”之例甚多,如史載“高郵賈國維,以工書侍內廷食俸,聖祖常以內翰林呼之,舉順天鄉試,以冒籍被劾,蒙恩賜複會試,落第,又特賜進士,一體殿試,遂以第三人及第”;無錫杜雲川,以諸生迎聖祖駕於惠山,獻詞,蒙召見禦舟,後被召至京入直南書房,命纂修《曆代詩餘》《詞譜》,參加康熙五十年鄉試及次年會試,“欽賜進士”。白衣入直者唯桐城方苞一人。
方苞以《南山集》案牽連入獄,因其文才素著,康熙帝於五十二年宥其罪,出獄隸漢軍,試過文才之後,“命以白衣入直南書房”,但不久又“移蒙養齋,編校樂律”。
清朝中央機構一般都是滿漢複職製,唯有南書房基本都是漢人。康熙後期始有個別滿人入直,如三十三年佟國綱次子法海中進士,改庶吉士,“命在南書房行走”。不僅人數微乎其微,且不占重要地位。
康熙與入直諸臣吟詩作畫,釣魚賞花,剖析經義,討論時政,無異同堂師友,感情極為融洽。他還向沈荃學習書法,沈亦悉心指教,“每侍聖祖書,下筆即指其弊,兼析其由”。康熙不僅不惱,反“深喜其忠益”。
直到沈荃離開南書房幾年以後,康熙仍然經常將其召入內殿,優禮有加,並將臨摹字體賜之,以求指正。其後沈荃子宗敬,以編修入直,康熙命作大小行楷,猶憶及往事,使內侍傳諭李光地說:“朕初學書,宗敬之父荃實侍,屢指陳得實,至今每作書,未嘗不思荃之勤也。”
康熙帝喜歡高士奇才智敏捷,“好學能文”,吟詩、書畫,無所不能,凡出巡、狩獵必令同親近侍衛並馬扈從。高士奇也確能領會意圖,處事應對使皇帝滿意。
有一天皇帝狩獵時,因馬蹶險些墜地,心中有些不高興。高士奇聽到後,便故意把自己弄得滿身汙泥,“趨於侍側”。康熙很奇怪,問他何以弄得這般模樣。士奇謊答:“臣適落馬墜積瀦中,衣未及浣也。”
康熙聽後大笑說,你們南人竟至如此懦弱,“適朕馬屢蹶,竟未墜騎也”。與之相比,自己仍不失為勇武之君,不快之感,頓然消失。
康熙帝於二十三年九月第一次南巡,一路由高士奇扈從陪伴,登攀泰山,觀閱河工,考察風土人情,遊覽名勝古跡。二十四日,乘沙船至京口,次早登金山,遊龍祥寺,登高遠眺,縱目千裏,“題江天一覽四字,並賦二詩”。
據說康熙遊至龍祥寺,寺僧求賜額,正考慮未定,士奇送上一紙,上書“江天一覽”四字,康熙一見,正合心意,即蘸墨書寫,由於是觸景生情之作,筆鋒猶為剛勁有力。晚上登舟揚帆,順風飛進,一晝夜行三百六十裏達蘇州。
康熙遊獅子林,見設計奇妙,非尋常蹊徑,連稱“真有趣”。後賜額也是采納士奇建議,去“有”字,書“真趣”。皇帝每天由士奇扈從遊覽,晚上亦由士奇陪同讀書,簡直達到時刻不可分離的程度。
據康熙親筆所書《南巡筆記》記載:“夜坐舟中與侍臣高士奇探論古今興廢之跡,或讀《尚書》《左傳》及先秦兩漢文數篇,或談《周易》,或賦一詩,每至漏下三十刻不倦,日以為常。”
第二次南巡是康熙二十八年正月,時士奇已因張行賄案牽連被解任。康熙仍令扈從,並直達士奇原籍杭州,親臨其家西溪山莊,禦書“竹窗”榜額賜之。遊靈隱寺,寺僧跪求賜額。康熙提筆寫字,因誤將“靈”的雨字頭寫得過大,其下實在難以對仗。
正躊躇間,高士奇於手掌上寫“雲林”二字,在假裝磨墨時,邊磨邊側著手給皇帝瞄。康熙帝心領神會,趕緊在雨字頭下麵彎了兩下,寫下了“雲林禪寺”四字。靈隱寺就這樣變成“雲林寺”了。
康熙帝對入直者,以師友之情,備加信任,不次擢用。張英入直不滿三年,即被指名提升為翰林院學士兼禮部侍郎,後晉禮部尚書兼翰林院掌院學士,仍管詹事府事;康熙三十八年,即致仕前兩年,又拜文華殿大學士兼禮部尚書、經筵講官,仍“總督南書房”。康熙稱讚他“始終敬慎,有古大臣風”。
康熙四十年張英致仕後,康熙南巡仍一再召見,詢問地方吏治。自張英之後,桐城張氏日益顯赫,“以科第世其家,四世皆為講官”,子孫五人入直南書房。其子廷玉曆事康熙、雍正、乾隆三朝,官至保和殿大學士兼吏部尚書、軍機大臣,總理事務,進三等伯,死後配享太廟。
勵杜訥以諸生受知,入直後加封博學宏詞科,授編修,遷侍講,轉外吏後曆任光祿寺少卿、宗人府府丞、左副都禦史、刑部侍郎等職。自他發跡,“子孫繼起,四世皆入翰林”,三世入直南書房。其他入直者,亦有不少人成為達官顯貴。如陳廷敬、張玉書官至尚書、大學士,王士禎、徐乾學官至刑部尚書,王鴻緒官至左都禦史,葉方藹官至刑部侍郎,孫在豐官至工部侍郎等等。
入直諸臣如有過失,康熙亦盡量加以保全。特別是大學士熊賜履,他於康熙十五年因票擬錯誤欲諉咎另一大學士杜立德,“改寫草簽,複私取嚼毀,失大臣體,革職”,僑居江寧。康熙帝念及他的才能及其對自己事業的傑出貢獻,第一次南巡至江寧,曾親切召見,禦書“經義齋”匾額以賜。康熙二十七年六月,複起禮部尚書,仍直經筵,後調吏部。
康熙三十四年,其弟熊賜瓚以奏對欺飾下獄,禦史借機疏劾吏部選官以意高下,尚書熊賜履竊道學虛名,負恩溺職,請予嚴懲。都察院議欲降三級調用。康熙不僅不問,並赦其弟賜瓚,更於康熙三十八年授熊賜履東閣大學士兼吏部尚書,充《聖訓》《實錄》《方略》《明史》等大型叢書總裁官。
康熙四十二年,熊賜履以年老乞休,溫旨許解機務,仍食俸,留京備顧問,“以示優眷”。康熙四十八年,去世,命禮部遣官視喪,賜銀千兩,贈太子太保,諡曰“文端”。康熙五十一年,猶憶及熊賜履講幄、輔弼之功,命吏部擢用其子,下令說:“原任大學士熊賜履,夙學老成,曆任多年。朕初立講官,熊賜履早夜惟勤,未嘗不以內聖外王之道,正心修身之本,直言講論,務得至理而後已。且品行清正,學問優長,身歿以後,朕屢加賜恤,至今猶軫於懷。原任大學士張英、張玉書,朕因眷念舊勞,擢用其子,熊賜履之子自應一例推恩,著調取來京,酌量錄用,以示不忘耆舊之意。”後因其子年幼,“命俟年壯錄用”。
康熙二十七年,也就是1688年,法司逮問湖廣巡撫張痠,審問其貪汙行賄事,供詞涉及工部尚書陳廷敬、刑部尚書徐乾學、左都禦史王鴻緒、少詹事高士奇。康熙帝聞報降諭,戒勿株連,僅依法處置張痠等審實人犯,其他“置弗問”。四人感到無顏出入禁廷,分別疏請致仕。
康熙見他(陳廷敬)留任有困難,便“準以原官解任”,但仍領修書事,“其修書總裁等項,著照舊管理”。並且,不到兩年,又於康熙二十九年二月重新起用陳廷敬為左都禦史,七月,遷工部尚書,此後,曆任戶部尚書、吏部尚書、文淵閣大學士等職。至康熙四十九年十一月以耳病休致之後,到第二年,複召入直辦事,康熙五十一年四月,卒於京師。康熙命皇三子率侍衛大臣奠酒,並禦製挽詩,加祭一次,諡曰“文貞”。
高士奇等解職之後,也都保留修書副總裁、總裁等頭銜,照常出入禁廷。然而禦史等仍攻擊不止。次年九月,左都禦史郭誘再次專疏劾奏高士奇、王鴻緒等“植黨營私”“奸貪壞法”等罪狀,“仰請皇上立賜罷譴,明正典刑”;禦史許三禮連疏劾奏徐乾學與高士奇子女姻親相為表裏,通過科舉而“招搖納賄”諸弊,並引“五方寶物歸東海,萬國金珠貢澹人”之謠以證。
康熙對高士奇等人貪墨之事早有所聞,嘗對近侍說:“諸臣為秀才,皆徒步布素。一朝得位,便高軒駟馬,八騶擁護,皆何所來貲可細究乎!”因極力保全,不欲細究,故接到劾疏之後,僅令高士奇、王鴻緒等人“休致回籍”。
康熙對徐乾學更為優容,盡管許三禮列舉一係列貪贓枉法事實,人贓俱在,仍不處理,僅以給假省墓名義回籍。徐乾學等回籍之後,地方官員仍複吹求不已。江蘇巡撫鄭端,根據加派獲罪嘉定知縣聞在上招供,嘗以銀分饋徐乾學子徐樹敏及王鴻緒,便上疏劾乾學縱子行詐,鴻緒竟染贓銀,有玷大臣名節,“乞敕部嚴議”。
康熙覽奏,降諭製止說:“朕崇尚德教,蠲滌煩苛。凡大小臣工,鹹思恩禮下逮,曲全始終;即因事放歸,仍令各安田裏。近見諸臣彼此傾軋,伐異黨同,私怨相尋,牽連報複;雖業已解職投閑,仍複吹求不已,株連逮於子弟,顛覆及於身家。朕總攬萬機,已三十年,此等情態,知之甚悉。媢嫉傾軋之害,曆代皆有,而明季為甚。公家之事,置若罔聞,而分樹黨援,飛誣排陷,迄無虛日。朕於此等背公誤國之人,深切痛恨。自今以往,內外大小諸臣,宜各端心術,盡蠲私忿,共矢公忠。倘仍執迷不悟,複踵前非,朕將窮極根株,悉坐以朋黨之罪。”
這時,鴻緒等已被逮捕,等待審訊,因詔書下達而獲釋。康熙三十三年,康熙帝諭大學士等,舉長於文章文學超卓者,王熙、張玉書等薦徐乾學、王鴻緒、高士奇,命來京師修書。乾學已卒,遺書以所篡《一統誌》進,詔複故官。
鴻緒至京,授工部尚書,充經筵講官。康熙四十七年,因保舉皇子胤禩為太子,均遭切責,以原品休致,但仍“原銜食俸”,在家修《明史》列傳部分,共二百零八卷。康熙五十四年,複召來京師修書,充《省方盛典》總裁官。雍正元年,也就是1723年,卒於京。
高士奇回到北京,仍留在南書房。康熙三十六年,允其歸家養母,特授詹事府詹事。後擢為禮部侍郎,以母老未就。康熙四十二年,康熙南巡,士奇迎駕淮安,陪同至杭州,及回鑾,複從至京師,屢入對,賜予優渥。遣歸,卒於家。士奇等人因入直書房,與皇帝建立深厚友誼,雖得罪,仍受到保護和任用。
康熙曾向侍臣講,厚待士奇等人是由於他們對他治學有很大的幫助,說道:“朕初讀書,內監授以四子本經,作時文;得士奇,始知學問門徑。初見士奇得古人詩文,一覽即知其時代,心以為異,未幾,朕亦能之。士奇無戰陣功,而朕待之厚,以其裨朕學問者大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