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公元1941年春假，我們一群學生到頤和園去遊園，實際上是遠離校舍，到一個公共的幽靜場所開會。在萬壽山排雲殿下，忽然有一輛日本軍用吉普車開來，停在山麓的大道上。車門啟開，走出一位年輕軍人，身穿日本黃呢軍裝，纖腰上紮著黃金別子的寬皮帶，胯間別者一隻金殼的靈巧小手槍，戴著輝煌閃亮的將軍肩章，一頂大沿軍帽，唯一使我們認出這位將軍是女人標記的，是牌上穿的那雙豔紅色的長腰皮靴。再細看，她那麵頰上，塗著淺淡的胭脂和唇膏，身材嬌小玲跳，一跳下汽車，就顯出異常的活潑和謙灑，和她肩章閃耀著金光的、頗有那軍人氣質的將軍服相襯托，簡直活像一具玩偶。雄怪日本人送她一個外號叫“男裝麗人”。她就是著名的日本女間諜川島芳子，中國的“瑪塔·哈莉”，她的中國名字叫金璧輝。

“瑪塔·哈莉”，是一位簡蘭血統的混血女人，國籍不明，遠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時，她擁有雙重身份，既充當德國軍隊的間諜，又是法國的特務。金璧輝和瑪塔·哈莉所不同的是：金有日本和中國的雙重國籍：瑪塔·哈莉為兩個主子服務，而金璧輝卻隻為一個主子——日本軍國主義服務……

1943年，我受進步同學影響，參加了中共的地下工作。為了隱蔽自已的身份和生活，我在一家敵偽雜誌社謀到了一份見習編輯的工作。

有一天，我接到一個通知，要到外交部街的那座大樓集去開會。這兒就是著名的日本“北支派道軍報道部”的大本營，人稱“閻王殿”的地方。

初冬的天氣，屋宇裏一排排的長背靠椅上已坐了不少敵偽新聞出版界的人。這時一輛黑色的福特轎車駛進大院，從車上下來兩個人，這就是穿一身銀灰色西眼的“美男子”金璧輝，跟在她身旁的是“北支派遣軍報道部”部長、金璧輝早年的戀人山家亨少將，她是跟隨著這位掌握著新聞報道大權的官史來助威的。這是我看到的金璧輝的又一西服革覆的形象。

她的魔影，就是我們的威脅，而她又是那樣的無處不到，無孔不入：無論是在開會的辦公室，還是在野外郊遊：無論是在白天的大街，還是在夜晚的戲院……

我開始提防她，研究她，到處搜集她的有關資料，於是我寫成了這本書。

好，親愛的讀者，請允許我這個長長的故事，從高潮回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