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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岸英替父親償還一百塊大洋的債務

妻離子別二十餘載,岸英終於有機會為他母親掃墓了,毛澤東的心裏稍微安慰了一些。聽說胡覺民和曾碧漪都在北京,毛澤東就吩咐秘書安排時間見見她們。

胡覺民因患十二指腸潰瘍,在大連治療了兩個月不見好轉,準備返回湖南。路過北京時,中組部副部長帥孟奇熱情地接待了她。由於病情惡化,身體虛脫,她又被送進北京醫院治療,直到身體康複。

胡覺民又名胡淑娥,一九○九年生於湖南湘鄉城前區坪裏衝。她與毛遠耀結婚後便一起從事教育工作,在學校裏秘密宣傳革命道理。一九三一年,她隨丈夫到上海開展革命活動,加入了中國共產黨。一九三八年初,在湖南省工委工作的胡覺民被調往延安,毛澤東曾向她打聽過韶山老家的情況:

“覺民,韶山到延安來的人不少啊,一共來了幾批?”

“大概有三批。”胡覺民回答,“不過,中間可能還有人來過延安。”

“你數給我聽聽,都來了哪些人?”

胡覺民略作沉吟,掰著指頭數道:“第一批到延安的是遠耀、遠翥、澤全叔、澤青叔,第二批是遠誌、慎儀和張淼洪,第三批是我和華初他們,總共有十幾個人。另外,韶山還有不少人想來。”

毛澤東聽說從家鄉來了這麼多有誌青年,而且還繼續有人要投奔延安,覺得革命事業大有希望,就風趣地說:“他們都來了,都是毛家的人,那就由我來當這個族長吧!”

新中國成立後,隨軍南下的毛遠耀擔任了長沙市副市長,胡覺民也擔任了湖南省總工會組織部長兼辦公室主任。幾十年風磨雨洗的戎馬生涯,使胡覺民的體質每況愈下,她患上了嚴重的腸胃病。

古柏烈士的夫人曾碧漪聽說胡覺民在北京養病,便到招待所來看她。她們談到了離別後的情況,談到了老戰友賀子珍,還談到了賀子珍的女兒嬌嬌。既然到了北京,為何不去看看他們?於是二人就和中央辦公廳聯係,要求進中南海見一見毛澤東和嬌嬌。

早在井岡山時期,曾碧漪與賀子珍就認識了,她時常回憶過去一起並肩戰鬥的情景:在第三次反“圍剿”時,她和賀子珍帶著文件箱趴在高興圩的一個山頭上,一邊觀察戰鬥的進展,一邊提防敵人偷襲。

戰鬥進行了一天一夜,又到第二天黃昏了。雙方的子彈都打光了,紅軍戰士有的同敵人展開了白刃戰,有的用石頭砸敵人。敵人死傷過半,仍在拚命頑抗,他們把所有軍官都集合起來了,準備向紅軍反撲。

突然一聲轟鳴,轉眼間幾架敵機就飛到了頭頂。它們不顧兩軍處於膠著狀態,竟然肆無忌憚地投下了炸彈。地麵上的敵人被自己的飛機一通亂炸,便無心再戰,一邊往後逃跑一邊衝著盤旋的飛機破口大罵。

時刻牽掛著毛澤東的賀子珍,正向指揮陣地引頸眺望,忽然發現敵機朝她們所在的山頭俯衝而來。賀子珍大喊一聲:“不好,快隱蔽!”

然而,在這光禿禿的山頭上,哪有什麼隱蔽物!隻聽驚天動地的一聲巨響,炸彈爆炸了,氣浪把泥土掀起幾丈高,又重重地砸在她們身上,把她們整個地掩埋了。

醒來後她們驚奇地發現誰都沒有死,也沒有受傷。她們從彈坑裏爬出來,久別重逢似的擁抱在一起,然後去找她們的文件箱。很幸運,被埋在土堆裏的文件箱完好無損,隻是挑夫早被嚇得逃之夭夭了。

天已經完全黑了,還飄著硝煙的戰場一片沉寂,既不見敵人的影子,也不知紅軍的去向。戰場還沒來得及打掃,被血水染紅了的山坡上,橫七豎八地躺著血肉模糊的屍體。她們抬著文件箱一路走一路歇一路問,待找到自己的隊伍時已是第二天的黎明了。

毛澤東看到她們平安歸來,既驚訝又驚喜,還調侃道:“通信員向我報告,說他親眼看見你們坐上了土飛機,我正打算為你們開追悼會呢!你們這是人回來了?還是鬼回來了?”

周圍的人聽了,都忍不住大笑起來。

賀子珍指著文件箱說:“我們不但人回來了,文件箱也帶回來了……”

一晃二十多年過去了,曾碧漪和賀子珍大難不死的情景仿佛就在昨天。

毛澤東在菊香書屋東廂房接見了曾碧漪和胡覺民,知道她們不抽煙,就拿起蘋果說:“你們吃蘋果,這是山東煙台的蘋果,又脆又甜。”

胡覺民說:“主席,您也吃。”

毛澤東嘿嘿一笑,露出抽煙熏黑的大門牙:“這東西我喜歡,可我沒這個福分,我的牙齒不讓我吃。酸甜苦辣,這輩子我隻能吃苦吃辣囉!”

曾碧漪見江青不在場,便和毛澤東談起了賀子珍。然後又問:“嬌嬌在家嗎?很長時間沒看到嬌嬌了,她長大了吧?”

毛澤東便吩咐衛士:“把我們的娃娃都叫過來。”

孩子們走了進來,岸青、嬌嬌、李訥、劉思齊,還有江青的外甥王博文,一齊擁到客廳,如步兵班集合似的站成一排,向客人行鞠躬禮。

毛澤東指著曾碧漪對孩子們說:“這位是古柏烈士的夫人曾碧漪同誌,你們叫大嬸。”孩子們一起喊了聲“大嬸”。

毛澤東又指著胡覺民說:“這位是你們遠耀大哥的愛人胡覺民同誌,雖然年歲大一些,但和你們是同輩,你們叫她大嫂。”孩子們又一起喊了聲“大嫂”。

胡覺民問:“怎麼不見岸英兄弟?”

“他去湖南了。你到北方來,他到南方去,你們是相逢不下馬,失之交臂呀!岸英已經結婚了,這就是岸英的愛人。”毛澤東指著劉思齊說。

劉思齊很有禮貌地站起來,彎腰鞠躬:“大嫂好!”

“嬌嬌,你過來,讓大嬸看看長得像爸爸還是像媽媽。”見到老戰友的親骨肉,曾碧漪又是拍背又是摟肩,然後一把將嬌嬌拉到自己懷裏,問長問短,好不親熱。說著說著,她的聲音開始哽咽,兩手捂住臉,淚水從她的指縫間流淌出來。

毛澤東知道曾碧漪是觸景生情,她在懷念自己的兒子古一明。看到毛家的孩子個個健康活潑,通情達理,而自己的孩子不久前被車禍奪去了生命,於是抑製不住心中的悲情,就嚶嚶地哭了起來。

曾碧漪抹一把眼淚,竭力壓住自己的傷感,然後抽噎著說:“去年十一月,賀怡在廣東出差,特意到南雄來看我。聽她說賀大姐從蘇聯回來了,還說小毛的下落也打聽到了,我非常高興,很想與賀大姐他們見一麵,於是就帶著才團聚數日的兒子與賀怡同車北上。二十一日晚上,我們開進泰和縣境,本該住下來第二天再走,可賀怡尋親心切,硬要連夜趕路,沒想到吉普車翻到溝裏了,賀怡和古一明不幸遇難,我的一條腿也被壓斷了。”

聽完曾碧漪的哭訴,毛澤東難過地說:“你辦事一向小心,怎麼這次……”

“唉……”曾碧漪歎了一口氣。

沉默了好大一會兒,毛澤東說:“我們入黨時宣誓要為勞苦大眾謀解放,當然也包括我們自己。現在解放了,有什麼問題都可以解決,唯獨你這個問題我解決不了。兒子已經死了,無法挽回了,你要想開點。”

胡覺民也勸慰道:“黃泉路上無老少。你的兒子不在了,我們也非常悲痛。但悲痛歸悲痛,活著的人總不能老是在悲痛中過日子,我們要衝出悲痛的漩渦堅強地活下去。你要想開點,保重自己的身體要緊啊!”

毛澤東問曾碧漪:“你住在什麼地方?”

“住在全國婦聯。”

“那好,全國婦聯是婦女同誌之家。你是黨員,也可以和覺民住在一起,中組部是黨員之家嘛!”毛澤東還叮囑道,“你們都是革命老同誌,有什麼事情可以同組織說,也可以到我這裏來,先打個電話或寫封信,我會抽出時間的。”

接著,毛澤東留客人吃晚飯,他特地吩咐廚師準備兩桌南方菜,他的家人和工作人員都參加了。

“一壺酌酒喜相逢,多少煩惱事,都付笑談中!來,我們幹一杯。”毛澤東用嘴唇抿一下酒杯說,“在蘇區時,我們同在一起行軍,同在一起吃飯,那時條件很艱苦,經常餓肚子。現在情況不同了,我們可以吃得好一點。”

曾碧漪破涕為笑地說:“那時候風裏雨裏,水裏火裏,雖然生活很艱苦,但大家都很樂觀。”

這時候,劉思齊端起酒杯說:“大嬸、大嫂,我代表岸英給你們敬杯酒,祝你們身體健康,工作順利,全家幸福!”

“岸英回來,你可要替我們向他問好啊!”

時值盛夏,強烈的陽光劃破樹蔭,照亮了半個院落。從家鄉省親歸來的毛岸英走進菊香書屋東廂房,向父親彙報家鄉之行的所見所聞,以及韶山、板倉、大坪三處親屬的生活情況。

毛岸英這次南下是公私兼顧,他隨蘇聯代表團到達武漢,給李克農當了幾天翻譯後便匆匆趕往長沙探親。在湖南省委招待所住了一夜,這位“少年舍家遊,思鄉半夜起”的青年遊子,吃完早點便迫不及待地來到學宮街外祖母家。

毛岸英的突然出現,使望穿秋水的外祖母悲喜交集,舅父舅母也興奮得涕淚俱下。岸英一把抱住外祖母,孩子似的撒起嬌來,用當地的土語喃喃:“外婆,外婆,我好想你啊!”接著又抱住外祖母的胳膊失聲痛哭,“媽媽,媽媽,你的命好苦哇……”

外祖母從岸英那英俊秀氣的臉上,依稀辨出亡女楊開慧的倩影,不禁一陣感歎唏噓,她撫摸著岸英的腦袋說:“讓孩子哭幾聲媽媽吧!”

五月二十五日(農曆四月初九),是向振熙老太太的八十壽辰。這一天,毛岸英遵照父親的囑托,在楊家舉辦了一個小型慶祝會。他首先對各位來賓表達謝意,接著宣讀了他從北京帶來的一封賀信——

向老太太尊鑒:

欣逢老太太八十大壽,因令小兒岸英回湘致敬,並奉人參、鹿茸、衣料等微物以表祝賀之忱,尚祈笑納為幸。

敬頌康吉!

毛澤東 江 青

一九五〇年四月十三日

向老太太一邊聽著一邊頻頻點頭表示高興,並對岸英說:“別看你爸爸是個大人物,他也有赤子之心。唉,要是你媽媽還健在,那該多好啊!”

毛岸英念念不忘二十年前死在敵人屠刀下的母親,外祖母的一句話又加重了他的思母情懷。在舅父、舅母的陪同下,毛岸英來到板倉給母親掃墓。他抱住“毛母楊開慧墓”的石碑,雙腿跪下泣不成聲地哭道:“媽媽,兒子回來了,真的回來了!媽媽,我是岸英呀,岸青也會來看媽媽的。可是,媽媽,我沒有把岸龍看好……”

除了看望外婆、祭掃生母之墓外,毛岸英這次回湘還有一個使命——代表父親看望韶山的父老鄉親。

韶山是父親的誕生之地。二十五年前,父母曾經帶著三歲的毛岸英、抱著出生不久的弟弟回到故裏小住。當時年幼,如今回想起來已記不清老家是個啥樣子了。為了加深對鄉情的感受,毛岸英特意在毛氏祠堂的門板上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他就踏著晨露去瞻仰祖父的舊居上屋場,在父輩住過的房間裏流連沉思,總是舍不得離開。

根據父親特意的囑咐,毛岸英到大坪鄉唐家坨看望了祖母的娘家人。文運昌、文南鬆等老人在棠佳閣正廳擺開酒席,熱情款待遠道而來的這位稀客。他們舉杯祝禱:“岸英,你是祖母的娘家親,常言道:娘家親是真正親,打斷骨頭連著筋。岸英賢侄的到來,我等生平難得。來,為毛主席健康長壽幹杯!”謙恭懂事的毛岸英沒有坐下,一直站著向弄不清輩分的老親世鄰敬酒祝福!

正當毛岸英與鄉親父老互致問候、歡聚一堂時,李克農發來了加急電報,催他趕快回京。六月二十五日,朝鮮爆發了內戰,李克農擬秘密訪蘇,政治上絕對可靠而又精通俄語的毛岸英成為這次密訪行動不可或缺的隨員。毛岸英接到電報,旋即結束了湖南之行,匆匆北上……

毛澤東看到兒子黑了,瘦了,嗓子啞了,不問便知,他在母親墳前哭得是何等的悲慟!思鄉情濃,已經二十四年沒看到家鄉山水的毛澤東把所有認識的人都打聽一遍,說到動情處,或慨然喟歎,或朗聲大笑,從他那聚精會神眉目活躍的生動表情看得出,他很羨慕兒子的這次故鄉之行。

毛岸英忽然像想起了什麼,拿起癟癟的空皮包,用手拍了一下說:“爸爸,你讓我帶去的那些錢沒夠用,這家給五塊,那家給十塊,簡直像往大海裏撒把鹽。對了,衝裏有個叫毛貽泉的老人找到我,說三十年前你借他一百塊大洋未還。當時我已兩手空空,隻好找王主席求援,向他借錢還了債。”

毛澤東一邊搖著大蒲扇,一邊笑吟吟地說:“欠債還錢,理所當然嘛,應該應該!”

“咱們家鄉太窮了,有不少人家衣不遮體、食不裹腹,聽說還有的靠吃野菜度日,甚至用樹葉、樹皮、樹根充饑。”

毛澤東眉頭一皺,心情沉重地說:“是啊,整個國家不都是很窮嗎?就是因為太窮,人家才來欺負你呀!這不,戰爭又逼近國門,連咱們的寶島台灣都駐上美國的軍艦了!”

“朝鮮戰局會有大的變化嗎?”毛岸英急忙問父親,他還沒有脫離軍人的氣質,對戰爭有著相當敏銳的嗅覺。

“美國糾集了十六個國家出兵朝鮮,來者不善。他們的野心也太大了,這是乘人之危、趁火打劫。麥克阿瑟是個戰爭狂人,三八線是纏不住他的腿腳的,他要是越過了這條分界線,那就是衝著咱們來的喲!”

毛岸英關切地問:“麥克阿瑟要是打過了三八線,那不是擴大戰爭了嗎?難道他還要打過鴨綠江不成?”

“蔣介石敗在共產黨手下,他的美國大老板當然不甘心囉!麥克阿瑟是個極端仇視共產主義的家夥,他們這次是打著聯合國旗號來的,不同凡響啊!”毛澤東用他那扭轉乾坤的大手猛然一劈說,“沒什麼了不起!水來土掩,兵來將擋。他們敢派兵侵略,我們就進行反侵略,定叫他有來無回,死無葬身之地。不過,麥克阿瑟是個狂妄之徒,我們絕不能掉以輕心,必須時刻保持清醒的頭腦。”

“看起來,我們遲早要和美國人打一仗了……”

“不談這個,不談這個啦!”毛澤東的眉頭仍未舒展。他站起身來,一隻手掐著腰,一隻手夾著煙說,“岸英,你準備一下,跟李克農去一趟蘇聯,我和總理也得去叩人家的大門喲!唉,真是難哪,還不知人家肯不肯幫朋友一把!”

毛岸英有生以來還從未見過父親大口大口地歎氣。看到毛澤東在屋裏來回踱步,一支接一支地抽煙,知道他心情不好。內審國情,外度大勢,他要考慮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於是,毛岸英把親友們贈送的一些土特產交給衛士,然後辭別父親,準備過兩天再來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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