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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英夫:我們發現美軍有從朝鮮西海岸仁川登陸的可能。

北京,中南海。直對著新華門後照壁的就是毛澤東的住地豐澤園。大門上方一個匾額,上書“豐澤園”三個大字,係當年乾隆禦筆。康熙年間,此處曾占稻田十畝,其中演耕地一畝三分,是清帝舉行演耕禮的地方。因此,與南麵飛簷畫角玉砌雕梁的瀛台相比,豐澤園的建築顯得古樸敦厚,不尚華麗。園內東側,有一個很標準的北京老式四合院,康熙題聯為:“庭鬆不改青蔥色,盆菊仍靠清淨香”,故名“菊香書屋”。院內十分清幽典雅,的確是個讀書的好地方。這個四合院的位置,基本處於中南海的正中央。

博覽群書的毛澤東非常喜歡他的新居菊香書屋。這個長方形的四合院東西南北四麵各有五間房子。北房“紫雲軒”過廳東側,是兩個通間,毛澤東安歇起居都在這裏。西側的兩間有山牆相隔,靠過廳的一間曾是江青的寢室。西側的裏間與西廂房相通,都是毛澤東藏書的地方,是名副其實的書屋。過廳北門通後院,與中海岸邊上的馬路僅一牆之隔。

南房“鬆壽齋”與北房的結構相同。東側的兩間供江青起居,靠近過廳的一間是臥室,再裏麵是洗漱室。中間的過廳,南門通南院,北門正對紫雲軒。西側的兩間,後來就由毛澤東的女兒住了。

東廂房中間的過廳是毛澤東一家人用餐的地方,與過廳相通的北側兩間是毛澤東的辦公室。南側的兩間是貯藏室,與過廳不相通,它的門開在東麵的夾道內。

西廂房中間的一間也是過廳,門楣掛“菊香書屋”匾額,南側兩間是工作人員的值班室,北側兩間是毛澤東藏書室的一部分。

時值盛夏,強烈的陽光劃破樹陰,照亮半個院落。從家鄉省親歸來的毛岸英走進菊香書屋的東廂房,向父親彙報了家鄉之行的所見所聞,以及韶山、板倉、大坪三處親人的生活情況。毛澤東看到兒子黑了,瘦了,嗓子啞了,不問便知,他在媽媽的墳前哭得是何等的悲慟!思鄉情濃,已經二十四年沒有看到家鄉山水的毛澤東把所有認識的人都打聽一遍,說到動情處,或慨然喟歎,或朗聲大笑,從他那聚精會神眉目活躍的生動表情看得出,他很羨慕兒子的這次故鄉之行。

毛岸英忽然想起了什麼,拿起癟癟的空皮包,用手拍了一下說:“爸爸,你讓我帶去的那些錢沒夠用,這家給五元,那家給十元,簡直像往大海裏撒把鹽。對了,我臨來時衝裏有個叫毛貽泉的鄉親找到我,說三十年前你借他一百塊大洋未還。當時我已兩手空空,隻好找湖南省政府主席王首道求援,向他借錢還了債。”

毛澤東一邊搖著大蒲扇,一邊笑吟吟地說:“欠債還錢,理所當然嘛,應該應該!”

“咱們家鄉太窮了,有不少人家衣不遮體、食不裹腹,聽說還有的靠吃野菜度日,甚至用樹葉、樹皮、樹根充饑。”

毛澤東眉頭一皺,心情沉重地說:“是啊,整個國家不都是很窮嗎?就是因為太窮,人家才來欺負你呀!這不,戰爭又逼近國門,連咱們的寶島台灣都駐上美國的軍艦了!”

“朝鮮戰局會有大的變化嗎?”毛岸英急忙問父親,他還沒有脫離軍人的氣質,對戰爭有著相當敏銳的嗅覺。

毛澤東對形勢的估計並不像金日成和斯大林那樣樂觀,他麵帶憂色地說:“美國糾集了十六個國家出兵朝鮮,來者不善。他們的野心太大了,這是乘人之危、趁火打劫。麥克阿瑟是個戰爭狂人,三八線是纏不住他的腿腳的,他要是越過了三八線,那就是衝著咱們來的喲!”

毛澤東沒有見識過這位自詡為“登陸將軍”的麥克阿瑟,也沒有專門研究過這個太平洋戰爭的暴發戶。但是,憑著在戰場上打拚二十多年的經驗和敏感,他已經把太平洋戰爭及美利堅合眾國的情況摸透了。

毛岸英關切地問:“麥克阿瑟要是打過了三八線,那不是擴大戰爭了嗎?難道他還要打過鴨綠江不成?”

“蔣介石敗在共產黨手下,他的美國大老板當然不甘心囉!麥克阿瑟是個極端仇視共產主義的家夥,他們這次是打著聯合國旗號來的,不同凡響啊!”毛澤東用他那扭轉乾坤的大手一劈說,“沒什麼了不起!水來土掩,兵來將擋。他們敢派兵侵略,我們就進行反侵略,定叫他有來無回,死無葬身之地。不過,麥克阿瑟是個狂妄之徒,我們絕不能掉以輕心,必須時刻保持清醒的頭腦。”

“看起來,我們遲早要和美國人打一仗了……”

“不談這個啦!”毛澤東向岸英擺擺手,“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組織上已同意你去工廠工作了。不過,你們的部長有個條件,那就是他那裏需要你時,你得隨叫隨到。”

“那好啊,沒問題!”毛岸英又說,“不過,美國軍隊要是越過了三八線,我們國家要是被逼到那個份上,我還想再穿上軍裝,拿起武器上戰場!”

毛澤東沒有答話,隻是站起身來,一隻手掐著腰,一隻手夾著煙說:“岸英,你準備一下,跟李克農去一趟蘇聯,我和總理也得去叩人家的大門喲!唉,真是難哪,還不知人家肯不肯幫朋友一把!”

毛岸英有生以來還從未見過父親大口大口地歎氣,看到父親在屋裏來回踱步,一支接一支地抽煙,知道他心情不好。內審國情,外度大勢,他要考慮的事情太多了!於是他悄悄把親友們贈送的一些土特產交給衛士,然後辭別父親,準備過些時候再來看望他。

毛岸英出了菊香書屋,路過瀕臨中海的居仁堂,扭頭朝大門裏望了一眼。他雖然從未越過那道門檻,但知道那是一個戒備森嚴的軍事重地,那棟卓爾不群的歐式建築被稱作“白虎節堂”,是共和國的軍事中樞——中央軍事委員會的辦公地。此時進出居仁堂的軍人個個神情嚴肅,步履匆匆,估計與當前發生的朝鮮戰事有關。

八月七日,居仁堂作戰室的高參們像往常一樣緊張而有序地工作著。作戰室主任雷英夫凝神注視著掛在牆上的巨幅軍用地圖。但他看的既不是西南邊陲的西藏高原,也不是東南沿海的台澎金馬,盡管這兩個地區都還沒有解放,是軍事家們高度關注的熱點。他此時關注的是地圖的右上角——與我國一江之隔的朝鮮半島。

雷英夫是河南洛陽人,自幼家境貧困,因交不起學費隻讀了一年半初中。退學後在西安布莊當了四年學徒,剛出師時因不堪虐待就跟老板吵了一架,於是一氣之下離開布莊投奔了共產黨。這位“洛陽才子”參加革命後,受到毛澤東、周恩來、葉劍英等領導同誌的器重,多次授予重要使命。精明強幹的雷英夫每次都圓滿地完成了任務。

雷英夫站在地圖前,看著狀若象鼻細而長的朝鮮地形,不禁想起金日成剛剛發布的八月要“完全解放朝鮮”的命令。不錯,高呼“速戰、速決、速勝”口號的人民軍攻陷了漢城,強渡了漢江,一路南推,解放了百分之九十的國土,現在已經打到洛東江,直逼南部城市釜山。北朝鮮的形勢的確大好,但大好形勢的背後會不會潛伏著危機?雷英夫從沉想中驚醒,他對朝鮮戰局產生了擔憂和疑慮。

作戰參謀成普、龔傑、徐畝元等也是和雷英夫一樣的感覺,他們的議論聲不時傳入耳來:

“朝鮮人民軍的主力都調到釜山三角洲去了,後方全空了。”

“駐日本的美軍兩個師顯然是預備隊,可是至今未動。”

“朝鮮的地形很不利啊,長長的像個大冬瓜……”

麥克阿瑟號稱“登陸將軍”,朝鮮半島狹長的地形最有利於搞登陸作戰。雷英夫霍然一驚,腦海裏突然跳出一幅畫麵:那是副食店在出售冬瓜,售貨員舉起菜刀砍向冬瓜腰部,一刀兩斷……

“哈裏曼和沃爾特斯到東京了沒有?”雷英夫的目光跳出地圖上戰火正酣的釜山防禦圈,突然發問。

“昨天已經到達。”有人回答。

艾夫裏爾·哈裏曼,生於一八九一年。他出身於鐵路大王家族。二戰時擔任駐蘇聯使館大使,後任美國商務部長、馬歇爾計劃歐洲辦事處主任,時為美國總統杜魯門的顧問;弗農·沃爾特斯,哈裏曼的軍事助手,曾在國外當過武官,後來任美國中央情報局局長。二人作為總統的特別代表前往東京會見麥克阿瑟。

“看來,美國人要有大的陰謀和行動了。”雷英夫不無憂慮地皺起眉頭,手中那支粗大的紅藍鉛筆在麵前晃動一下,“我們一起討論討論,把情況彙總一下,擺出幾條來,看看美國人究竟想幹什麼?”

在居仁堂軍委作戰室,兩個小組見仁見智地展開了模擬對抗,從下午一直爭論到晚上九點多鐘,最後意見比較接近了,歸納出六條理由,判斷美軍下一步必定搞登陸作戰,可能性、威脅性最大的登陸地點就是朝鮮西海岸仁川。

晚上十點左右,雷英夫趕到西花廳。他一進門就急忙向周恩來報告:“總理,我們作戰室反複研究,認為朝鮮戰場潛伏著很大危機。”

“哦?有什麼新發現嗎?”周恩來從文件堆中抬起頭來。

“我們發現美軍有從朝鮮西海岸仁川登陸的可能……”

雷英夫簡明扼要地羅列了六條根據:一、擺在釜山三角洲灘塗陣地上的美偽主力十三個師不進不退必有原因。二、作為預備隊駐紮日本的美軍兩個師仍按兵不動,肯定有其戰略企圖。三、登陸作戰老手麥克阿瑟和他的第八集團軍對朝鮮戰局絕不會等閑視之。四、朝鮮半島南北狹長的地形最利於登陸作戰。五、主力全部投到釜山一帶的朝鮮人民軍後方空虛。六、被大好形勢陶醉了的朝鮮和蘇聯都缺乏應有的防範意識。

周恩來聽完雷英夫的分析,濃眉一聳說:“這可是個新情況,是一個戰略性的大問題。”說完即大步走向寫字台,正要抓電話,恰好電話鈴響了。

“我是恩來……”周總理手握話筒,瞟一眼肅立一旁的雷英夫,“主席,雷英夫到我這裏來,講了他們作戰室對朝鮮戰爭的一些預測和判斷,他們認為美軍有可能在朝鮮西海岸的仁川登陸……是的,我認為有道理……好,我這就帶他們過去。”

“英夫同誌,你跟我馬上去見主席,你們的部長李濤同誌也去。”周恩來邊說邊放下話筒,連工作時套在胳膊上的套袖也沒來得及摘,便匆匆朝外走去。

菊香書屋幽雅清靜,墨香四溢。東廂房裏煙霧騰騰,燈光朦朧,像剛剛散會的會場。毛澤東笑著和雷英夫握手:“英夫,英夫,雷娃子變成英俊的大丈夫嘍!”

“英夫,主席想聽聽你對朝鮮戰局的分析。”周恩來對雷英夫說,“你慢慢講,不要慌。”

毛澤東向大家揮一下手:“你們坐吧!喝茶,這是岸英從湖南帶來的新茶,都嘗嘗,都嘗嘗。”

待大家落座後,雷英夫將作戰室分析歸納的六條根據和判斷重複一遍,並進一步預測道:“我們預計登陸時間會選在九月左右,根據朝鮮西海岸的潮汐資料,九月十五日有兩次比較好的漲潮時間,一次是上午六點五十九分,一次是晚上七點十九分。根據登陸作戰的特點,我們分析六點五十九分最有可能。”

“有道理,很重要。”毛澤東隻講了六個字。他起身在屋裏來回踱步,“勝利決不會出現在一個早晨,速勝往往隱藏著滅頂之災,西蜀大將軍關雲長就是因為麻痹大意、疏於防範,最終導致兵敗、地失、身亡。據報告,美、英艦隊正在向朝鮮海峽調動,飛機也在調動,看來美軍如有大的行動,很可能就在最近。”

毛澤東點燃一支香煙,深深吸了一大口。朝鮮戰爭打響之前,金日成沒有知會近在咫尺的中國戰友隻言片語,而是飛到遠隔千裏的蘇聯去向斯大林請示。目前出現這種危急的局麵,使毛澤東多少有點措手不及。當毛澤東吐出憋在胸中的煙氣時,主意已經拿定,遂發出命令:

——立即通知情報部門嚴密注視朝鮮和英、美、日;

——立即把我們的看法向斯大林和金日成通報,提供他們參考,希望人民軍有後撤和在仁川防守的準備;

——立即通知東北的十三兵團要加緊準備,八、九兩個月一旦有事,能立即行動。

毛澤東在解放戰爭後期分析世界戰略格局時,就認為總的形勢是兩隻老虎對峙,一隻紅老虎(蘇聯),一隻白老虎(美國),我們正好可以利用這個間隙。堅信“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的毛澤東,一麵密切注視朝鮮半島的局勢,一麵細心觀察“老大哥”蘇聯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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