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徐家寓所回來之後,林徽因麵對徐誌摩的熱情便更加不知所措。這時,伯烈特醫生全家邀請林徽因去布萊特海邊度假,林徽因應允了,她似乎是想好好地放鬆一下,也好好思考一下困擾自己多日的問題。
布萊特海的海風似有魔力,林徽因躺在海灘上,迎著海風似乎忘記了煩惱。
她看著在海裏和姐妹們遊玩打鬧的吉蒂,想起她對自己說的話。
“我不介意他有妻子,我愛他,我們就要生生世世在一起。”吉蒂說話時的樣子還浮現在林徽因的腦海裏。
林徽因覺得吉蒂很勇敢,她也愛上了一位已經結婚生子的男人,他叫威廉,是吉蒂學習騎馬的老師,他們相愛了,不顧伯烈特醫生的反對,也不在乎外人的眼光。林徽因有羨慕,卻也無可奈何。
林徽因終究是生在半新半舊的大家庭的千金小姐,她身上有太多的牽絆,她過不了自己心裏的道德觀,她也無法接受外人異樣的目光。對於徐誌摩的熱情,她隻能選擇拒絕。
徐誌摩的信如往常一樣寄出去,可是林徽因不再有回應,這讓他覺得苦惱,於是他心底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離婚!他要追求自由的戀愛和婚姻。
這個決定在國內外被傳得沸沸揚揚,人們紛紛揣測徐誌摩離婚是為了迎娶林徽因。林徽因的姑姑們早已得知徐誌摩要離婚,她們當時並不以為意,可當流言指向林徽因時,她們終於按耐不住了。林徽因是她們最愛的侄女,也是她們的驕傲,她們決不允許林徽因嫁給一個離過婚的男人做填房。於是一封電報被送到林長民手裏,要他充分考慮林家的顏麵和林徽因的幸福,盡快帶林徽因回國並讓林徽因遠離徐誌摩。
1921年夏天,林長民給正在海邊度假的林徽因寫了一封信:
“得汝來信,未即複。汝行後,我無甚事,亦不甚閑,匆匆過了一個星期,今日起實行整理歸裝。‘波羅加’船展期至十月十四日始行。如是則發行李亦可少緩。汝如覺得海濱快意,可待至九月七八日,與柏烈特家人同歸。此間租屋,十四日滿期,行李能於十二三日發出為便,想汝歸來後結束餘件當無不及也。九月十四日以後,汝可住柏烈特家,此意先與說及,我何適,尚未定,但欲一身輕快隨便遊行了,用費亦可較省。老斐理璞尚未來,我意不欲多勞動他。此間餘務有其女幫助足矣。但為遠歸留別,姑俟臨去時,圖一晤,已囑他不必急來,其女九月梢入越劇訓練處,汝更少伴,故尤以住柏家為宜,我即他住。將屆開船時,還是到倫與汝一路赴法,一切較便。但手邊行李較之尋常旅行不免稍多,姑到臨時再圖部署。盼汝涉泳日諳,心身俱適。八月二十四日父手書。”
接到家信的林徽因心情複雜,因為徐誌摩也給她寫了信,他的信中有一種淡淡的哀愁,這種哀愁並不是文字,而是字裏行間彌漫著的那種淡淡的情緒。林徽因當然明白他的愁緒源自何處,可她不知該如何回應。她要回國了,要徹底地結束這段錯誤的愛情了,想著想著,她的心有些疼。
1921年秋天,林徽因隨父親回國。
林徽因的不辭而別並沒有讓徐誌摩死心,他相信已婚的身份是他追求林徽因的障礙,於是他更加堅定了離婚的決心。
為此,梁啟超也發來了電報對他進行勸誡:
“……其一,萬不容以他人之苦痛,易自己之快樂。弟之此舉,其與弟將來之快樂能得與否,殆蕩如捕風,然先已予多數人以無量之苦痛。其二,戀愛神聖為今之少年所樂道,茲事亦可遇而不可求。況多情多感之人,其幻想起落鶻突,而得滿足得寧帖也極難,所想之神聖境界恐終不可得,徒以煩惱終生而已耳。
嗚呼徐誌摩!天下豈有圓滿之宇宙!……吾儕當以不求圓滿為生活態度,斯可以領略生活之妙味矣。……若沉迷於不可得之夢境,挫折數次,生意盡矣,憂悒侘傺以死,死為無名。死猶可矣,最可畏者,不死不生而墮落至不能自拔,嗚呼徐誌摩,無可懼耶!無可懼耶!”
“庸俗之嫉之,反其道而行之,我之甘冒世之不韙,竭全力以鬥者,非特求免凶慘之苦痛,實求良心之安頓,求人格之確立,求靈魂之救度耳。人誰不求庸德?人誰不安現成?人誰不畏艱險?然且有突圍而出此,夫豈得至而然哉?”徐誌摩的回信語氣堅決。後來,他更是言辭激烈地對所有人宣告:“我將於茫茫人海中訪我唯一靈魂之伴侶,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
1922年2月,張幼儀在德國誕下次子彼得(中文名德生)。3月,徐誌摩來到醫院,他並非來看望張幼儀和小兒子,而是準備好了一份離婚協議,交給張幼儀讓她簽字。
“我不能簽字,離婚須得父母同意。”張幼儀說。
“不行,我等不及了,你一定要現在簽字!”徐誌摩態度強硬,他確實等不及了,因為他想要馬上離婚並回國追回林徽因。
“罷了。”張幼儀見徐誌摩如此堅決便不再堅持,她在離婚協議上簽了字,在吳經熊、金嶽霖的見證下與徐誌摩正式離婚。
張幼儀後來曾經談到她帶徐誌摩看小彼得時的情境,“他把臉貼在窗玻璃上,看得神魂顛倒。他始終沒問我要怎麼養他,他要怎麼活下去。”張幼儀的心很痛,她感到悲傷、絕望。她曾說,“我是一把秋天的扇子,是個被人遺棄的妻子。”
林徽因回國之後,繼續在培華中學讀書。
後來,在父親與梁啟超的極力撮合之下,林徽因與梁思成見麵,而多年前他們曾經有過一麵之緣。逐漸褪去稚嫩的兩個人,在闊別多年之後,見識和思想都有了很大進步,他們談論文學、社會、政治,談論古今中外的不同,他們驚異於對方的才學,竟有了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也許是因為頗多的話題和相似的年紀,他們很快熟絡起來,並時常見麵。
那時林徽因還在培華中學讀書,星期六放學,林徽因和表姐們有些迫不及待地走出校門。路上,姐妹們談笑風生,林徽因的心底卻有另一絲的甜蜜。今天是她回家的日子,她知道梁思成已經去她家裏等她了。
很快,林徽因回到了母親住的小院,一進屋便看到梁思成正和母親坐在一起聊天。母親很喜歡梁思成,每次他來母親都很開心,並且還會留他在家裏吃飯。母親住的小院雖然不比前院,可這小院的廚子確實出了名地好,凡是來小院吃過飯的,都對這廚子讚不絕口。
“留下吃飯。”母親總是這樣說。
“那我就又有口福了。”梁思成總是那麼溫柔,似乎不願意傷害任何人的熱情。
林徽因笑笑,坐到母親身邊,很快加入他們的談話。
林徽因和梁思成的要好成了京城裏的一段佳話,大家都覺得他們兩個在一起堪稱絕配。梁思成樣貌俊秀,在梁啟超的教育下也是才華橫溢;林徽因清麗絕倫,氣質出眾,學校的教育給了她知識,姑姑們的教授賦予了她大家閨秀之氣,在外人看來二人簡直就是一對金童玉女。梁啟超更是在給女兒梁思順的信中提道:“林徽因、梁思成二人婚事早有‘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