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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東二喬江東二喬
吳蔚

引子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為家族墓群定做刻辭墓磚的那一年,曹操還是個張揚輕狂的任俠少年,或許有著遠大的誌向,卻還不敢有勃勃野心。他並沒有想到,『蒼天乃死』會在他日成為一句讖語,引發了一場規模浩大的黃巾起義,導致東漢王朝就此走向衰亂。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真正兌現這句『蒼天乃死』讖語的並非黃巾軍首領張角,而是他曹操本人。

漢靈帝建寧三年(170年),沛國譙縣[1]的工匠受雇為本地大族曹氏製作了一批宗墓墓磚,用來建造裝飾墓室、墓前祠堂等墓葬建築。按照當時的流行做法,墓磚入爐燒製前,照例要在上麵刻辭即以書法藝術在磚上鏤刻上文辭,寫明墓主姓名、身世、生死年月,以及一些稱頌哀悼的句子,此即後世所稱“磚雕”藝術的起源。

其中一塊墓磚上,赫然刻著“蒼天乃死”[2]四個大字。而出大價錢定做這批墓磚的人,就是後來成為一代梟雄人傑的曹操。

曹操字孟德,小名阿瞞。這時候的他,才剛剛年滿十六歲,卻已經是京師洛陽大名鼎鼎的人物。與同郡同鄉華佗少時即因醫術揚名四海不同的是,曹操的大出風頭,並非有什麼特殊出眾的才華,而是他刻意任俠妄為,以此來掩飾其顯赫卻又不大光彩的出身——

曹操生父曹嵩自幼為乞丐攜養,後被大宦官曹騰收為養子,由此飛黃騰達,官運亨通,後來更花一億萬錢買到了太尉的官職,為有史以來自費買官出價最高者。而東漢自中葉以來,宦官與外戚互相爭權亂政,將朝堂搞得烏煙瘴氣,聲名極差。曹嵩雖得以躋身三公之列,但其閹宦之子身份不改,又是花費巨資買官,愈發遭到恥笑。世人譏諷他不知本姓,唯識姓曹。

既有這樣的家世,曹操亦大大被人輕視,尤其是那些他一心想結交的文士及名家子弟,根本就瞧不起他。既不能選擇父母,無法改變出身,便隻能公然表明立場。為了表示自己與宦官勢不兩立,曹操手持利器去行刺臭名昭著的大宦官中常侍[3]張讓。隻是運氣不好,一進張府就被人發現。曹操臨危不亂,“乃舞手戟[4]於庭,逾垣而出。才武絕人,莫之能害”,這才有了後世“橫槊賦詩,固一世之雄也”的讚語。

也有人表示懷疑,認為這不過是曹操刻意編造的故事,實際上並沒有發生所謂的行刺中常侍張讓一事。雖則曹操祖父曹騰是宦官集團的中堅,但畢竟人已過世,張讓時為宦官首領人物,權勢熏天,若曹操當真闖入張府行刺,事後又豈能輕易脫身?

無論真相如何,這終歸是一種明確的態度表達。行刺張讓事件傳揚開去後,曹操名聲大噪,人們將其祖父曹騰的太監身份“存而不論”,爭相與其結交,如太尉張溫內侄蔡瑁[5]等世家子弟爭相主動找上門來,要與曹操稱兄道弟,甚至連出自“四世三公”[6]之家的袁紹、袁術也不例外。

袁紹、袁術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均為司空袁逢之子。袁術雖是弟弟,卻是地地道道的嫡子,看不起庶出的兄長。然世事難料,袁紹後來被過繼給了伯父袁成,以袁成唯一嗣子的身份,獲得了袁氏長房長孫的特權,地位反而在袁術之上。本是同父生的兄弟因互相不服氣而愈發不睦,勢同水火。

既然隻能在袁氏兄弟中選擇一個做朋友,出於某種實際的考慮,曹操選擇了身份更為顯赫的袁紹。二人一起吃吃喝喝,出入成雙,情若兄弟。

但頗令曹操不滿的是,每每二人結伴出行時,旁人的目光總是落在袁紹身上,曹氏所熱切關注的妙齡美貌女郎們亦是如此,根本沒有美人多看他一眼。

其實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除了出身之外,袁、曹二人在相貌身材上也有巨大的差異——曹操生得粗壯矮小,貌不驚人,而袁紹則高大威猛,英俊瀟灑,難怪世人皆矚目於他。自卑之餘,曹操亦很是憤憤不平。爭強好勝的他在心中暗暗發誓:有朝一日,必要占盡天下絕色美女。

當時洛陽有美女名何雲,雖出身市井屠戶之家,卻有絕世姿容,號稱“洛陽第一美人”,嫁給了大宦官張讓養子太醫令張奉。曹操既痛惜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又要刻意與宦官做對,便慫恿袁紹與自己一道去搶劫新娘。被人發現後,袁紹驚慌逃跑,跑不多遠,便摔倒在地,因為害怕而雙腿顫抖不止,死活爬不起來。曹操立即大聲喊道:“劫婦賊在此!”追兵聞聲而來,袁紹遂一彈而起,拔腿飛跑,比兔子還快。

當時何雲之姊何宛已選入掖庭,得到漢靈帝臨幸,生下皇子劉辯,並受封貴人。大宦官張讓令其養子迎何雲為兒媳,不僅是因其貌美,更因她是何貴人的妹妹,算是皇親國戚。即便何雲身份普通,搶新娘也絕對不是一件小事,袁、曹二人個性如此不同,能力高下立分,日後兵多將廣的袁紹在官渡慘敗於遠遠處於弱勢的曹操之手,也就不足為奇了。

年少的曹操除了生性膽大、行為放蕩外,還表現出精於權術的一麵。譬如他為了掩飾閹宦之家的出身,除了與袁紹等名家弟子來往外,還竭力攀附當世名士。

在這之前,司隸校尉李膺因得罪宦官而遭逮捕下獄,諸多文人名士受到牽連,被誣為“黨人”,內中包括太尉陳蕃、太仆杜密、禦史中丞陳翔等當朝顯貴。後諸人雖被釋放,卻皆歸田裏,禁錮終身,再不許入朝為官,此即曆史上著名的“黨錮之禍”。

黨錮之禍起時,“四世三公”之家的袁氏表麵誰也不得罪,實際上暗中庇護了許多黨人,袁紹由此跟李膺、陳蕃等黨人領袖人物交情極深。曹操極其羨慕袁紹的名士關係網,也主動與當世名士結交,去拜訪南陽名士宗承。然他幾度登門,宗承“薄其為人,不與之交”。

曹操碰了釘子,很不服氣,覺得自己除了出身、相貌外,其他樣樣不比袁紹差,憑什麼袁紹能有“孟嘗君”的美名,他曹孟德就做不到?

為了表達誠意,曹操久候在門外,等宗承外出時,疾步上前,“捉手請交”,可謂誠懇之極。不料宗承非但甩開了手,還取出絲絹擦手,再將其扔掉。曹操大受屈辱後,這才明白自己受人輕蔑的不隻是出身,還有行事為人——“任俠放蕩,不治行業,故世人未之奇也”。

從南陽回到洛陽後,曹操閉門讀書,發憤圖強,謝絕與昔日的狐朋狗友來往。數年靜心向學下來,居然在文學、音樂、書法上都小有成就。

二旬之外後,曹操自覺已然脫胎換骨,足以立於當世,遂決意再度出山,慕名去拜訪名士喬玄[7]。

喬玄字公祖,梁國睢陽[8]人氏。原為地方小吏,因不畏權貴而被舉為孝廉,由此步入朝廷,一路升遷,曾先後居司空、司徒、太尉高位。為人正直,為官清廉,是時人廣為稱頌的名臣。近年來,喬氏因對局勢失望而辭官,住在洛陽南郊別墅中養病。

喬玄好提攜後進。他居於高位時,提攜舉薦了不少才學之士入朝為官,如大名士蔡邕等。如果曹操能得到喬氏的提點,哪怕是簡單的一句誇獎,便會身價倍增。

正因為喬玄名望太高,曹操心中亦忐忑不安,擔心會遭受冷遇。他反複思量後,放棄乘坐軺車,改為單身騎馬出城,對旁人則稱外出遊覽散心。如此,就算如之前南陽之行一般吃了閉門羹,亦不會在下人麵前丟臉。

將近喬府大門時,正見到一名中年文士攜著一名兩三歲的小女孩下車,顯然也是到喬府拜訪。曹操這幾年雖悶在家中埋頭讀書,卻也不是足不出戶,頗關注京師動向。他立時認出那中年文士便是受到喬玄舉薦而入仕的議郎蔡邕。

蔡邕字伯喈,出身陳留[9]望族。其母袁氏亦是名門之後,為司徒袁滂之妹。蔡邕“少博學”,“好辭章、數術、天文,妙操音律”。舉凡碑誄、辭章、史誌等,靡不精通。又工書擅畫,精於音律,兼及天文律曆、陰陽讖緯術數等,亦無不博洽,是大漢立國以來極為罕見的通才。

如此才華橫溢、學識淵博的人物,自然聲名遠播。漢桓帝時,大宦官中常侍徐璜聽說蔡邕的琴藝出眾,於是上奏桓帝,召蔡邕入京。蔡邕厭惡宦官奸虐弄權,煽動內外,更恥於成為娛樂宮廷的琴師,不願意赴召。但彼時宦官“手握王爵,口含天憲”,“舉動回山海,呼吸變霜露”,權勢熏天,蔡邕也不敢公然拒絕,先假意動身出發,途中謊稱病重,總算借此擺脫了這次征召。

返回家中的蔡邕不再與時人來往,而將時間精力都用在了文學創作上。直到三十八歲時,才應司徒喬玄征召,赴洛陽任其掾屬。在喬玄的大力提攜下,蔡邕很快被朝廷拜為郎中,進入東觀校書。

東觀位於洛陽南宮宮城內,建築高大華麗,最上層高閣十二間,四周殿閣相望,綠樹成蔭,環境幽雅。漢明帝時,詔班固等人修撰《漢記》於此,書成名為《東觀漢記》[10]。漢章帝、漢和帝以後,東觀成為宮廷收藏典籍、檔案及修撰史書的主要處所,藏有五經、諸子、傳記、百家藝術,後又辟為近臣習讀經傳的地方。能進入東觀校書,是諸多讀書人的夢想,蔡邕得此機遇,亦感到很興奮,發誓要將撰集漢事作為自己的終生使命,立言以不朽。

東漢熹平四年(175年),蔡邕有感於儒學典籍距聖人著述的時間久遠,文字多謬,被俗儒牽強附會,貽誤學子,於是與五官中郎將堂溪典、光祿大夫楊賜、諫議大夫馬日、議郎張馴、韓說、太史令單颺等人,倡議“正定《五經》文字[11]”,漢靈帝予以批準。

在蔡邕主持下,東觀諸人參照各家諸體文字經書,開始校定六經。工作完成之後,蔡邕用紅筆以小字八分將校正的經文書在石碑上,讓工匠刻好後,立於太學門外,因始刻於熹平四年,故稱“熹平石經”。共刻七部經典於四十六塊石碑之上,字體一律采用隸書,故又稱“一體石經”。內容包括《詩》《書》《禮》《易》《春秋》五經,並《公羊》《論語》二傳。

熹平石經是官經文,具有極高的權威性,一經問世,每天前往觀看和摹寫者將街巷都塞滿了。各家對文字的爭吵也就此平息,後來的儒者學生都將熹平石經作為標準經文[12]。

蔡邕因石經立成而升任議郎,並名揚四海,儼然有一代宗主之相。曹操曾幾次慕名到太學瞻觀石經,某日剛好撞見蔡邕親自在石經前為太學生們講解,是以認得對方。

而此時在喬府門前,蔡邕卻沒有留意到曹操,隻攜了小女孩,朝門仆招呼了一聲。小女孩亦“呀呀”叫著,朝門仆招手,似是有所祈求。那門仆便抽出一條手巾,隨意挽了幾下,便將那手巾折疊出一隻老虎模樣來,上前交給小女孩。小女孩嘻嘻接了,這才任由蔡邕抱了進門。

曹操來不及與蔡邕招呼,頗為遺憾,轉念又想對方目下既在喬府,仍有機會結識,便翻身下馬,上前將名刺[13]遞給了門仆。

那門仆姓羅名韜,很不喜歡這個眼睛中閃爍著狡黠光芒的矮小青年,看也不看,便將曹操名刺推了回來,冷然道:“府上今日不見客……”忽意識到議郎蔡邕剛帶著其獨生愛女蔡琰進府,輜車還停在一旁,便又補充道:“不見外客。”重重在“外”字上頓了一下,以示強調。

曹操料不到出師如此不利,卑賤的奴仆竟連名刺都不接,還要對自己使臉色,不由得很有些惱怒,勉強耐著性子道:“我姓曹名操,也不算無名小卒,今日特地來拜訪喬公,還請通傳一聲。”有意掂量了幾下手中的禮盒,示意盒中禮物極其貴重。

羅韜極少出門,壓根兒就沒有聽過曹操的名字,也不為厚禮所打動,仍是神色冷冷,道:“喬公今日不見客,請曹君改日再來。”不再理會曹操,轉身跨進門檻,欲關上大門。

正好喬府管家羅忠出來,見兒子欲關大門,忙斥道:“接生婆還沒有到,著急關門做什麼?”

忽一眼瞥見門前站著個矮小青年,雙眼中閃爍著如火焰般熾烈的怒意,羅忠竟凜然一驚,心裏頭有些發毛。愣了一愣,忙向兒子羅韜詢問究竟,得知情由後,遂上前賠笑道:“原來是曹君大駕光臨,久仰,久仰。小臣是喬府管家羅忠,犬子有眼不識泰山,還望曹君海涵。”

曹操頗為意外,問道:“羅翁知道我是誰?”羅忠笑答道:“小臣久侍喬公身邊,時常聽他老人家提起曹操曹君的名字,自然是知道的。”

曹操本是一肚子不高興,聞言立即轉怒為喜,問道:“喬公時常提起曹某嗎?”

羅忠恭恭敬敬地答道:“是的。喬公還說希望有機會麵見曹君本人呢。隻是曹君今日來得不巧,少夫人臨盆在即,接生婆又還沒到,府裏亂成了一鍋粥,實在是不便招待像曹君這樣的貴客。”

曹操頓時釋然,忙道:“是我來得不巧……”

話音未落,羅忠的小孫子羅湯急奔出來,告道:“生了!生了,是個女孩兒!”

羅忠一怔,道:“這麼快?”又問道:“接生婆不是還沒到嗎?是誰接的生?”羅湯道:“是張大夫。”

羅忠又是一怔,一時不及多問,向曹操作了一揖,表示歉意,便匆匆引著兒子、孫子進去幫忙。

曹操這才知道喬府今日添了新丁,亦覺得在此種情況下再入喬府拜訪不妥,可又舍不得就此離去。一想到本朝名臣喬玄曾多次提及自己,他心中便很有些激動,恨不得立即與對方促膝長談。

正徜徉徘徊時,一名三十來歲的中年男子大踏步跨出門檻來。那人雖穿了長袍,卻明顯不大合身,似是借來的衣衫,兼之一臉陰沉,與喬府名門高第很是不符,應該不是喬府中人。他以極為冷漠不屑的眼光橫了曹操一眼,便出門揚長而去。

曹操很不喜歡中年男子的那一眼,揚聲叫道:“喂,你站住!”

中年男子恍若未聞,曹操立時大怒。盡管靜心蟄伏了幾年,但他骨子裏那股亡命之徒的痞性和戾氣仍然被輕易激發了出來,當即左手撫劍,欲追上前去,對那中年男子不利。

管家羅忠忽急趕出來,招手叫道:“曹君留步……我家主人喬公請曹君進府一敘。”

曹操大為意外,這才勉強回身,隨羅忠進去。

曹操所不知道的是,適才擦身而過的中年男子便是他的譙縣同鄉——大名鼎鼎的神醫華佗。即便未來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成為左右天下局勢的顯赫人物,也絲毫不敢小覷這位神醫,甚至不惜屈尊向華佗低頭,但結局卻不大好。

喬玄辭官已久,卻沒有離開京師是非之地,及早歸隱故裏,實是因為有不得已的苦衷——他身患怪疾,隻在洛陽有良醫能治。這良醫,便是有“醫聖”之稱的張機。

張機字仲景,南陽涅陽[14]人氏,自幼熱愛醫術,四處拜師學藝,兼之孜孜不倦地博覽群書,成人後即成為一代名醫。其人謙遜好學,成名之後,仍鑽研醫術不止,提倡終身堅持學習,曾道:“孔子曰:生而知之者上,學則亞之,多聞博識,知之次也。餘宿尚方術,請事斯語。”

漢靈帝時,張機被舉孝廉入朝為官,依舊利用閑暇空餘時間為官民治病。每月他會定時到洛陽郊外喬府為喬玄悉心治病,但始終未能根治。湊巧最近神醫華佗路過洛陽,慕名拜訪算是前輩的張機。二人極是投緣,張機便幹脆約了華佗一起來到喬府,想看看華佗是否有良方徹底根除喬氏之怪病。不想事不湊巧,今日剛好遇到喬氏長媳臨盆,接生婆久候不至,張機遂臨時充當了接生公,華佗則因為有事,先行辭了出來。

喬玄曾與前太尉曹嵩同朝為官,頗為熟稔,聽說一度出盡風頭的曹嵩之子曹操忽然到訪,很是意外,然心情大好之下,絲毫不予避諱,忙命人請曹氏入府一敘。

曹操被引入喬府時,喬玄正抱著繈褓出來花廳,與門生蔡邕一道分享老來得孫的喜悅。

蔡邕先是極言道賀,又問道:“恩師可有為喬娘[15]取好名字?”

喬玄也不掩飾,嗬嗬笑道:“本來期盼是個麟兒,早定了‘英’為名字,不過小嬌娘也不錯,嗯,既是女子,就加個女字,叫媖好了。”

蔡邕之女蔡琰年紀雖幼,卻頗老成,奶聲奶氣地笑道:“我表字文姬,與媖娘的名字都有一個女字。”喬玄笑道:“將來你們一定會成為好姊妹。”

蔡琰問道:“媖娘表字?”喬玄道:“原本想稱玉立,取英英玉立之意。女子就不必麻煩了,幹脆就叫大喬[16]吧。”

蔡邕忙接口道:“有大喬就有小喬,恩師必定嗣續有人,多孫多福了。”

喬玄本有兩子,幼子喬笛年紀還小,隻有七八歲,為後妻梁氏所生;長子喬羽早已成人,成親多年,有妻有妾,卻一直沒有生育下一兒半女,人丁不旺。而今喬家終於添了長孫,雖然不是期盼中的男孩兒,卻也令喬玄春風滿麵。年逾七旬的他聽了蔡邕的祝辭,愈發欣然自得,喜不自勝。

醫聖張機也稱賀道:“華佗老弟稱能尋到法子治愈喬公病症,他既然說了這話,一定是有把握。而今府上又新添了一位小嬌娘,可謂是雙喜臨門。”

喬玄哈哈大笑道:“多謝,多謝醫聖吉言。”

他將孫女交給奶娘抱回內宅,又鄭重向張機道謝,這才趕來客廳,熱情接待了曹操。本來喬玄出來會客隻是出於禮節,然一番接席[17]長談後,他立時對故人之子刮目相看,歎道:“天下將亂,安民生者,其在君乎?”

曹操聞言欣喜若狂,當即起身下拜,視喬玄為畢生知己。之後更是頻頻登門造訪,並得緣與喬玄門生故吏蔡邕相識。蔡邕是當世文學、書法、繪畫、音樂大家,在諸多領域均已登峰造極,代表著東漢的最高成就。而曹操亦愛好文學書法,雖難以與蔡邕並肩,但他性情中不拘一格、任情恣性的一麵恰好為蔡氏激賞。二人誌趣頗為相投,結為至交好友,時人稱為“管鮑之交[18]”。蔡邕見曹操誌向遠大,隻是很為出身煩惱,便指點他去找名士許劭。

東漢有品評人物的社會風氣,名士郭泰則是這一風尚的領頭羊。郭泰字林宗,因品行端正,學養深厚,為士林所仰慕,更被天下讀書人奉為學習的楷模。某日郭泰外出遊玩,正好趕上下雨,頭巾沾濕,他隨手將一角折疊了起來,結果立即被眾人仿效,成為流行式樣,人稱“林宗巾”。郭泰遊洛陽時,趕來投遞名刺者絡繹不絕,“載刺盈車”,收到的名刺多得必須用車拉運回去。而其人病歿後,“自弘農函穀關以西,河內湯陰以北,二千裏負笈荷擔彌路,柴車葦裝塞塗”,有近萬人趕去會葬,蔡邕為其撰寫碑文,由此可見這位郭林宗名頭之大。

郭泰在世時,善於鑒識品度人物。延熹九年(166年)他遊太學時,針對當時宦官專權、肆行無道的腐敗朝政,與賈彪等偕同太學生,大加撻伐,編順口溜激濁揚清,褒貶朝臣。在郭氏的帶動和影響下,一時朝野成風,“競以臧否相尚”,致使“公卿以下”均懼其貶議,而不敢登太學之門。

由於名士在士林中有著巨大影響力,他們的“清議”往往可以決定一個人的仕途是否順利。常人如果能得到郭泰這類大名士的褒讚,會立即受到各方關注,飛黃騰達,指日可待,是以有誌之人常常千方百計地想要獲得品評名士的褒讚。

郭泰之後,又有許劭,即蔡邕舉薦給曹操之人。他是當世極負盛名的人物評論家,素有知人之名。經許氏評論過的人物,往往能一夜成名、身價倍增。名氣大,派頭也大,許劭隻在每月初一點評一次,時人稱之“月旦評”,又因看人極準,號稱“金口”。就連同郡袁紹對許氏也是又敬又怕,回鄉時有意精簡車馬仆從,裝出謙虛節儉的樣子,生怕得到一句惡評。

曹操決定聽從蔡邕建議去找許劭時,心中還是很有些忐忑的,萬一許劭說他不成材,抑或像南陽名士宗承那樣當麵拒絕,他該怎麼辦?但這是他人生中的一場豪賭,他不能就此錯過。

曹操帶著一車貴重禮物來到許家,卑辭厚禮,畢恭畢敬。許劭倒是及時出來見客,隻是神色淡然,問道:“是蔡邕蔡議郎讓你來的嗎?”

曹操覺得好友的名氣夠大、地位卻不夠高,遂回答道:“是喬玄喬公。”

許劭點了點頭,道:“喬公安貧守道,世之高士耳。”

曹操登時滿頭大汗,訕訕問道:“我何許人也?”

許劭默然不應,不肯回答,內心實有不屑對方出身之意。

曹操感覺又要再現南陽宗承“拒而不納”的一幕,他實在丟不起人,便老起臉皮,再三糾纏催促。

許劭審視了這個倔強的年輕人許久,最終還是開了口,道:“子,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也。”意思是說,你是太平時代的能臣,亂世時代的奸雄。

這話很有些刺耳,本是帶有貶義的品評。然出乎許劭意料的是,曹操不怒反喜,大笑而去。反而是這一陣目空一切的笑聲,令許劭不寒而栗,呆立良久。

曹操自己並沒有意識到,在他身上,體現出了自卑與超越的統一,而他的矛盾與混亂,恰好與時代合拍[19]。

經許劭品評後,曹操名聲大噪,不久便被舉為孝廉,入朝為郎,正式步入了仕途。

漢代立國後,尚未建立科舉製度,漢初選任官吏主要通過四種方式:一是軍功,如開國名將留侯張良等均是因軍功而得封爵位。二是任子。俸祿二千石以上官吏任職滿三年後,可保舉子弟一人到京師為郎[20]。如西漢名臣蘇武即是“少以父任,兄弟並為郎”。又如與曹操交好的世家子弟袁紹亦是年少為郎,以此步入仕途。三是貲選,即以財買官;四是積久為官,即憑年資升遷。

除此之外,還有因上書言事,受到皇帝賞識而為官者,譬如大名鼎鼎的智者東方朔。

這些選官方式都有一定的局限性,難以從平民階層選拔到優秀人才。漢武帝劉徹即位後,除沿用舊製外,又開始實行征辟察舉製。

征辟分征召和辟舉兩種:不經薦舉,由皇帝直接下詔征用社會有名望的人士入朝為官,稱為征召;年俸二千石以上官員聘請士人充當屬官、幕僚,稱為辟舉。被征辟者通常都是聲望極高的成名者,享受坐“公車”晉見的待遇,後世將參加科考的舉子稱為“公車”,即來源於此。

但征辟以自願為主,偶爾也有被征辟者不赴召的情況。如名士蔡邕博學多聞,且多才藝,擅長音樂。漢桓帝時,經中常侍徐璜等人奏知蔡邕琴鼓得好,桓帝便征蔡邕入朝。蔡邕恥於以琴技揚名,遂裝病不赴。

又如名臣喬玄曾因過失被罰服兵役,服刑完後,又被朝廷征召,出任漢陽太守。太守是二千石官員,亦有權辟舉名士。當時有名士薑岐隱居山中,喬玄慕名召其出仕。薑岐托病不應。喬玄性格剛直急躁,立即命手下轉告薑岐道:“如果不來,馬上就讓你母親改嫁。”薑岐仍然不從。人們都認為喬玄太過,紛紛勸說,喬玄這才罷休,算是辟舉不成功的典型例子。

有趣的是,喬玄任司徒後,亦慕名辟舉蔡邕。蔡邕欣然赴召,受到喬玄的厚待。後又被召拜為郎中,升任議郎,在東觀校書,參與刻印著名的熹平石經。

察舉則是由下而上進行考察和推舉人才的製度,比征辟更為廣泛。起初,漢武帝下詔地方推舉賢良方正直言極諫之士,以谘詢“治國之道”,覺得很有成效,又詔令各地郡國推舉孝子、廉吏各一人。為了表示重視,又下詔:地方官員不舉孝者,以大不敬論罪;不察廉者,免其官職。察舉遂成製度,以後每年郡國都要向上推舉孝廉。

察舉的對象主要是官府屬吏和地方學校的學生,在察舉中要經過鄉間評議,即當地世家大族的評議,以保證真實性。舉薦標準則以德行、才能為主,由此打破了先秦貴族血緣世襲製的局限性,使更多平民得到了施展才華的機會。

東漢亦繼承了西漢的察舉征辟製,然已流弊叢生,尤其是察舉製,成為地方官員與豪門大族結黨營私的工具。時有民謠雲:“舉秀才,不知書。舉孝廉,父別居。寒素清白濁如泥,高第良將怯如黽。”

姑且不論曹操因何被舉為孝廉,他所任郎官是郎中令屬官,“掌守門戶,出充車騎,有議郎、中郎、侍郎、郎中,皆無員,多至千人”。照例,郎官任滿,即可派出做縣令、丞、尉。曹操當然不滿足隻做小小的郎官,積極謀求洛陽令的位子,但選部[21]尚書梁鶚不同意,於是京兆尹司馬防舉薦曹操出任洛陽北部尉[22]。曹操雖然不大高興,然畢竟留在了京師,可以大有作為。他所需要的,隻是一個一鳴驚人的契機。

洛陽是京畿重地,皇親貴戚聚集,倚仗權勢行不法之事者大有人在,極難治理。曹操到職後,先公然申明禁令,並專門製作了十餘根五色大棒,懸於官署左右,稱要嚴肅法紀,“有犯禁者,皆棒殺之”。他也不隻是口頭說說,大宦官蹇碩叔父蹇圖違禁夜行,當即被以五色棒處死。於是,“京師斂跡,無敢犯者”。

彼時蹇碩正備受漢靈帝寵幸,雖然曹操亦是宦官之後,但他為求顯名而公然與蹇碩叫板的行為還是很快遭到了報複,被調離了京師,到一個小小的偏遠之地頓丘任縣令。曹操不怒反喜,畢竟他做了一件令時人刮目相看的大事。許多年後,他在給兒子曹植的書信《戒子植》中寫道:“吾昔為頓丘令,年二十三,思此時所行,無悔於今。”

“無悔於今”,恰如其分地描述了曹操當時的心情。然殫思竭慮、費盡心機的曹氏還是沒有真正獲得世家名士的認同,於是,他更加態度堅決地與宦官集團決裂,四下廣交名士。

但對於“寧我負人,毋人負我”的曹操而言,在他內心深處,已經感到了深深的屈辱,所以日後才有了“唯才是舉”的求賢令,才有了大肆網羅未經清議品評人才之舉,才有了對高族名士的大肆打擊和殺戮,孔融[23]、荀彧、崔琰、楊修等當世名士均慘死在他手上。實際上,從曹操離開許劭住所時那一陣狂放的笑聲中,已經可以預料到未來諸多名士的命運。自古以來,能保持本性且躲過政治旋渦席卷的名士寥寥無幾,這其中,也包括被視為魏晉風度象征的“竹林七賢”。

中平元年(184年)甲子二月,“太平道”首領張角以“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為口號,聚徒眾起義。因起義者均以黃巾纏頭,時人稱之為“黃巾”或是“蛾賊”。旬日之間,天下響應,許多人爭相變賣家產以投奔張角,不惜千裏迢迢,導致沿途水泄不通,據說光是在半路上爭先恐後去投奔而被踩死的人就有一萬餘人。如此聲勢,不由得不令東漢朝廷震驚。

當時大漢在位皇帝為漢靈帝劉宏。他是中國曆史上罕見的荒唐皇帝,一生寵信宦官,殺戮忠臣,搞得朝政日益凋敝,裸遊館、流香渠、雞鳴堂、宮中市、賣官店諸多荒淫無恥的名堂都是他發明出來的。連東漢大臣亦道:“每念靈帝,令人憤毒。”其諡號“靈”便是取諡法中“亂而不損曰靈”之意。黃巾起義爆發後,平時隻知道吃喝玩樂的漢靈帝徹底慌了神,急忙從各地調集精兵,圍剿黃巾軍。

這一場黃巾起義,也引發了權力的轉移。為了防止黃巾軍蔓延,盡快平定戰事,漢靈帝不得不將軍政實權從中央朝廷下放到地方。在這一過程中,各地方士族豪強為了維護自身利益,也紛紛起兵,配合官軍鎮壓黃巾起義軍。其中,最著名的有袁紹、袁術、公孫瓚、曹操、孫堅、劉備。這些人大多野心勃勃,趁圍剿黃巾軍之機大肆招兵買馬,擴大自己的實力和地盤。而當黃巾軍被徹底剿滅後,這些人羽翼已成,開始憑著手中的兵力擁兵自重,割據地方,為東漢末年群雄互攻混戰揭開了序幕,也為日後三國分立種下了遠因。自此,漢帝國一統天下的榮光成為了昨日曇花,局麵一發而不可收,終至土崩瓦解,與曹氏“蒼天乃死”墓磚刻辭不謀而合。

為家族墓群定做刻辭墓磚的那一年,曹操還是個張揚輕狂的任俠少年,或許有著遠大的誌向,卻還不敢有勃勃野心。他並沒有想到,“蒼天乃死”會在他日成為一句讖語,引發了一場規模浩大的黃巾起義,導致東漢王朝就此走向衰亂。

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真正兌現這句“蒼天乃死”讖語的並非黃巾軍首領張角,而是他曹操本人——二十六年後,他踏出了“挾天子以令諸侯”的一步;五十年後,漢家江山將在他兒子曹丕的手中徹底終結。

* * *

[1]沛國譙縣:今安徽亳(bó)州。

[2]該墓磚現藏於國家博物館,實物圖片參見本書末附錄。刻辭全文如下:“王複汝使作我作此大壁,徑冤我,人不知也。但搏汝屬,倉(蒼)天乃死,當搏。”

[3]中常侍:西漢前期隻有常侍之名,或稱常侍郎,為郎官之一,獲此號者多為皇帝愛幸之臣,給事左右,職掌顧問應對。如漢武帝時東方朔曾為常侍郎。中常侍之名出現於西漢晚期,屬於僅有虛銜的加官,性質、職責同常侍。東漢時,中常侍不再是加官,而成為有具體職掌的官職,秩為千石,後又增為比二千石。本無員數,漢明帝時定為四人,且多以宦者擔任此職,如著名宦官蔡倫就是從小黃門遷為中常侍。漢安帝時,和熹鄧皇後臨朝,中常侍均任用宦官,並授以重任。自此,擔任中常侍的宦官可權傾人主,員數也從四人增加到十人,東漢末增加到十二人。

[4]手戟:漢代常用兵器,一種短戟,類似兩把匕首90度角直角形狀交叉連體。一般單手使用,可以持雙戟,也可以一手持戟、一手盾牌,還常用於投擲。

[5]蔡瑁:字德珪,襄陽蔡州(今湖北襄陽)人,荊州(襄陽是古荊州州治,始於東漢劉表)豪族蔡諷之子。姑母(蔡諷之姐)是太尉張溫之妻,長姐與二姐先後嫁給黃承彥(襄陽名士,諸葛亮嶽父)與劉表(漢宗室之後,漢末群雄之一)成為繼室。

[6]漢代袁安在漢章帝劉炟時為司徒,兒子袁敞為司空,孫子袁湯為太尉,曾孫袁逢為司空,袁隗為太傅,四世居三公位,人稱“四世三公”。另據《後漢書·楊彪傳》:“自(楊)震至(楊)彪,四世太尉,德業相繼,與袁氏俱為東京名族雲。”弘農(今陝西華陰)楊氏與汝南(今河南商水西南)袁氏皆為漢末四世三公的大族。

[7]喬玄又作橋玄,古代“橋(橋)”同“喬(喬)”。

[8]睢陽:今河南商丘。

[9]蔡邕為陳留郡圉(yǔ)(今河南開封於鎮)人氏。圉鎮現稱於鎮,鎮內大西門裏有蔡白街(蔡邕字伯喈的諧音),鎮北關望月樓遺址附近建有文姬(蔡邕女,名琰,本字昭姬,後因避司馬昭諱,改字文姬)廣場。

[10]《東觀漢記》是一部記載東漢曆史的紀傳體斷代史巨著,經過幾代人的修撰才最後成書,記錄了東漢從光武帝至靈帝一百餘年的曆史。大致經過是:東漢明帝時期,班固私撰《漢書》,漢明帝看後很欣賞他的才能,詔詣校書郎,除蘭台令史,後又升遷為郎,典校秘書,與陳宗、尹敏、孟異等共撰《世祖本紀》。後又陸續有光武帝功臣、平林、新市、公孫述事,作列傳、載記二十八篇,是《東觀漢記》的開篇之作。安帝時,劉珍、李尤、劉等奉命續撰紀、表、名臣、節士、儒林、外戚等傳,起自光武帝建武年間,終於安帝永初時期,書始名《漢記》。此後伏無忌、黃景等又承命撰諸王、王子、功臣、恩澤侯表和南單於、西羌傳,以及地理誌。桓帝時,又命邊韶、崔寔、朱穆、曹壽撰孝穆(劉開)、孝崇(劉翼)二皇傳和順烈皇後傳,外戚傳中增入安思皇後等皇後,儒林傳增入崔篆諸人。崔寔又與延篤作百官表和漢順帝朝功臣孫程、郭鎮及鄭眾、蔡倫等傳。至此,共撰成一百一十四篇,始具規模。靈帝時,馬日、蔡邕、楊彪、盧植、韓說等又補作紀、誌、傳數十篇,下限延伸到靈帝。《隋書·經籍誌》所錄《東觀漢記》有一百四十三卷,經唐宋至元朝逐漸散佚,今天所見為清代及現代人輯本。

[11]儒家經典本為古文篆字所寫,經秦始皇焚書坑儒後,損失巨大,存世極少,世傳多為隸書所記,故稱“今文經”。漢武帝時,魯恭王劉餘(漢景帝之子,漢武帝異母兄弟,其侄孫女即為遠嫁烏孫的和親公主劉細君,詳細事跡參見同係列小說《大漢公主》)為擴建宮室拆毀孔子舊宅,在夾牆中發現一批以古文書寫的儒家書籍,包括《尚書》《禮記》《春秋》《論語》《孝經》等,被稱為“古文經”。這批簡牘文書被發現之後,中國出現了搜集整理圖書的熱潮。漢武帝命令廣開獻書之路,又設寫書官抄寫書籍,儒學得到很大發展,以至董仲舒提出“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建議,為漢武帝采納,由此確立了儒家思想在中國社會的正統地位。然後來發現的古文經與今文經在篇章、文字上都有較大出入,因而產生兩大學派之間的爭論。對經文的解說不同,是兩大學派之間的根本分歧所在:今文經學家認為六經(《詩》《書》《禮》《易》《樂》《春秋》的合稱)皆孔子所作,其中寓含著他的政治理想和思想精華,可以垂教萬世,所以解經多著意於闡發其中的“微言大意”。古文經學家認為“六經皆史”,孔子是“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的聖人,六經不過是他將前代史料加以整理,作為傳授弟子後人的教科書而已,所以解經多側重說解章句訓詁、名物典章。兩派各依家法師法,爭吵不已,互不相讓。

[12]熹平石經對統一書籍文字和思想有重要意義。在摹寫過程中,還誘發了以後的捶拓複製、雕版印刷等技術。

[13]名刺:即今名片。最早出現於春秋戰國時期,稱為“謁”,拜訪者把名字和其他介紹文字寫在竹片或木片上(當時紙張還沒發明),作為給被拜訪者的見麵介紹文書。東漢時,“謁”之名稱被“刺”所取代,材質仍為竹木之類。有人還在“刺”上添加了官職年齡等內容,專供拜見上峰之用,名曰“爵裏刺”。至於“刺”的來源,梁朝人劉勰《文心雕龍》認為“刺”意為通達,“刺者,達也,若針之通結也”。謁有請求接見的意思,刺則是通報姓名,略有區別。東漢蔡倫發明的紙張開始普及後,“刺”便由竹木片改成了更便於攜帶的紙張。

[14]涅陽:今河南鄧州。又,本書中對曆史人物稱呼一律采取姓名,比如張仲景稱張機,蔡文姬稱蔡琰等。張機有傳世巨著《傷寒雜病論》,是中國醫學史上影響最大的著作,後成為中醫臨床的基本原則,是中醫的靈魂所在。在方劑學方麵,《傷寒雜病論》也做出了巨大貢獻,創造了很多劑型,記載了大量有效的方劑。

[15]娘:少女之號。漢樂府中有大量詩篇提及“娘”,均指少女。又,秦漢美貌女子通稱“姬”,少婦和老婦通稱“媼”。

[16]因史籍記載孫策、周瑜得喬公二女,而漢代隻有三公(太尉、司徒、司空)以上高官才能稱“公”,所以後人多認為二喬是喬玄之女。但依年紀來推算,二喬更可能是喬玄孫女。喬公後成為東吳的喬國老,而喬玄在漢少帝劉辯即位前便已去世,不可能再到東吳為國老。本書設定二喬為喬玄孫女。

[17]時人席地而坐,接席指坐席相連,表示距離極近。

[18]“管鮑之交”源自曹丕(曹操子)語:“家公與蔡伯喈有管鮑之好。”“管鮑”指春秋時期齊國的管仲和鮑叔牙,二人是好朋友,彼此了解,相知很深,後常比喻交情深厚的朋友。《列子·力命》:“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鮑叔也。”

[19]蔡邕亦在文學上體現出矛盾性與多變性。他主持“正定《五經》文字”,並親筆書寫“熹平石經”,為東漢學子製定了規範,還撰寫了《聖皇篇》《女史篇》《班固典引注》等著述,是儒家思想和道德行為規範的堅決捍衛者。但另一方麵,他在一些文學作品中肆無忌憚地袒露相思愛欲等世俗化情感,非但被時人譏誚,且在後世引發了極大的爭議,被認為是“淫媒文字始作俑者”。

[20]郎:皇帝的侍從。也可在郎署熟習典章製度後補授別的官職,西漢前期許多名將、名臣均出於郎官,如李陵、蘇武、霍光等。

[21]選部即吏部,但專掌選舉,不問祠祀。三國魏改選部為吏部,後以為吏部的代稱。

[22]尉是掌管兵事或刑獄的官。秦漢時,在中央,有太尉掌武事,廷尉掌刑辟,衛尉掌宮門屯衛;另外還有中尉、都尉、校尉等。漢時,郡有郡尉,縣有縣尉,負責維持地方治安。後漢洛陽“置四尉,皆孝廉作,有東部、西部、南部、北部尉”。

[23]孔融:孔子第二十代孫。荀彧:荀子十二世孫。崔琰:出身北方最顯赫的望族清河崔氏。楊修:出於漢代第一流高門弘農楊氏。“竹林七賢”故事將在另一本書中單獨講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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