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完行李,天已微微擦亮。
我默默數了數,距離約定的日子所剩無幾。
用不了多久,我就能自由了。
莊博通走進屋,我轉過輪椅,冷冷看著他。
那眼神莫名地令他心裏發毛。
他走過來,破天荒地撿起滑落在地的毛毯,替我蓋上,“小心著涼。”
我當是沒聽見,自顧自地把玩著手裏的婚戒。
高高拋起,接住,再高高拋起。
仿佛手裏的百萬鑽戒隻是一個塑料玩物。
再次拋棄時,卻被莊博通一把攥住。
他麵含慍怒,將戒指遞給我,“小心點,五百萬的鑽戒,摔壞了怎麼辦......”
可我卻將手縮在毛毯裏,無動於衷地看著他。
他不知,此刻在我眼裏,這枚鑽戒如同我們的婚姻,一文不值。
他愣住了,頭一次見我這種表情。
冷淡至極,卻又清醒得可怕。
他有一絲心慌,硬生生拽住我手指,替我把婚戒戴上。
“明天下午,公司周年慶,你必須出席。”
我直直盯著他眼睛。
“我不舒服,不想去。”
莊博通臉色一沉。
“不要任性,到時候蘭蘭會過來替你梳妝打扮。”
“記住,別給我丟人。”
說完,摔門而去。
第二天下午,杜蘭蘭麵無表情地在我臉上隨意塗抹。
“姐姐皮膚真好,都不用怎麼遮瑕呢。”
杜蘭蘭嘴上抹蜜,手上力道卻故意加重。
粉撲胡亂拍在我臉上,嗆得我直流眼淚。
眉筆尖劃過眉骨,留下一道細微的紅痕。
反抗沒有用。
喊破嗓子,莊博通也不會信我。
我索性閉上眼睛。
草草糊弄完我,杜蘭蘭便走出門捯飭自己去了。
半小時後,杜蘭蘭挽著莊博通的手臂,出現在門口。
香奈兒最新款紅色連衣裙,配上十厘米鑲鑽高跟鞋,襯托得我愈發寒酸。
我的視線落在杜蘭蘭脖子上那條鑽石項鏈上。
那是莊家的傳家寶,本該屬於我,現在卻戴在這個“保姆”的脖子上。
我瞥了一眼莊博通。
莊博通心虛挪開眼。
“清清,讓蘭蘭推你走。”
我的手指緊緊扣住輪椅輪圈,骨節泛白。
“我自己可以推。”
他的聲音溫柔得令人作嘔。
“今天這麼重要的場合,怎麼能讓你自己推輪椅?”
杜蘭蘭麵露不悅,卻笑容不減。
“莊總說得對,姐姐,你今天可是主角。”
說完,走到我的輪椅後方。
我的身體瞬間繃直,不想接受卻無能為力。
轉頭看向莊博通,他卻打著電話走到了一邊。
路過中央噴泉時,杜蘭蘭突然將輪椅停在水池邊緣。
後輪幾乎懸空。
然後輕輕一推。
“姐姐您看,池裏的錦鯉多漂亮。”
我還未來得及反應,就感到輪椅徹底失去平衡。
下一秒,整個人栽進冰冷的水池中。
與此同時,我聽到杜蘭蘭的尖叫聲。
“天啊!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莊博通快步趕到時,杜蘭蘭撲到他懷裏,眼淚說來就來。
“莊總,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腳突然扭了一下......”
她脫下高跟鞋,露出毫發無傷的腳踝。
嘴翹得高高的,眼睛亮亮的。
“好疼......”
莊博通看都沒看渾身濕透、瑟瑟發抖的我,徑直走向杜蘭蘭。
我靜靜地看著他們,直到他們離開,才發覺嘴唇被自己咬得滿口是血。
直到半小時後,他才匆匆趕來。
從水池撈起我,帶我回去換了身衣服。
下午,周年慶即將開始。
杜蘭蘭推著我進入酒店宴會廳,數百道目光瞬間聚焦過來。
“莊夫人果然氣質不凡,即使殘廢了,也能一窺當年風範。”
“聽說莊總為了她的康複花了不少錢。”
“真是伉儷情深,不離不棄......”
我保持著得體的微笑,心裏卻冷得發指。
莊博通正在主席台上致辭,看到我們進來。
立刻露出一個燦爛笑容,快步走下台迎接。
“莊氏集團能有如今的成就,功勳章有我的一半,也有我夫人的一半。”
他彎腰在我額頭上落下深情一吻。
引來一陣掌聲和相機快門聲。
我卻覺得虛偽得想吐。
身後的大屏幕驟然亮起。
莊博通清清嗓子,正欲發言。
忽然,他眼睛瞪得滾圓,手裏的話筒應聲落地。
我抬起頭,渾身的血液瞬間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