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裏陷入長久的死寂。
江淮衣執筆寫了一個沈字,和一個陳字,又慢慢的在上麵打了個大大的x。
重生一世,他得以知道沈棠雪在沈家過的辛苦,也得以沈家原配太太的死有蹊蹺。
那丫頭是個死心眼兒的,上輩子她被逼著跟那個沈芊芊換了親,嫁給那個道貌岸然的宋哲軒,為了他擺攤賣豆腐,更吃盡了不可言說的苦頭。
可麵對始作俑者,她竟然還是全心相護,放著讓自己逃出生天的唯一機會沒用,央求著宋哲軒來找他求情,把沈芊芊那個心思下作的東西接出了家廟。
她若是能為自己多考慮一分,若是能早一點知道她親生阿娘的死,跟沈父還有他那個繼室陳氏都脫不開關係,她便不會再犯傻,為他們考慮了。
前世是為她辦後事時,才偶然聽見得意忘形的陳氏醉酒說了真話,若非如此,他們的心思藏得如此之深,實在難以察覺。
但陳年舊事查將起來,已經是困難重重。
那日他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些線索,才著急親自南下追查。
如今,京城中又多了一些線索。
他還是要加派人手才能及早查清此事。
“聽雨。”江淮衣朝外頭喚了聲。
名為聽雨的小廝連忙推門進來,“世子,您有什麼吩咐?”
江淮衣遲遲未語,隻是走出門,裏裏外外的打量了一下自己的院子。
“馬上就要辦喜事了,本世子的院子也沒見人裝點起來,怎麼,阿娘有說要另擇個院子叫我搬過去做新房麼?”
聽雨愣了愣,“......可是世子,之前不是您不讓夫人動這院子的麼?”
“我說的?”江淮衣指了指自己。
聽雨點點頭,“就在您去沈家之前一天的晚上,您說辦喜事又不是一天兩天的,外麵先弄好就行了。”
“還說咱們鬆濤院要放在最後,省得您看見滿院子的紅色,鬧心。”
江淮衣:“......”
已經是那麼久之前的事情了,難怪他沒想起來。
那日他剛一醒,越發覺自己重生了,老娘派了福伯來催他,說送庚帖這事要他親自去,他一時間喜不自勝,便換了身衣裳巴巴跟著福伯去了沈宅。
之後又急著南下,來回一趟也沒能查到什麼,就已經花去了半個月光陰,不讓裝點鬆濤院這事,對他來說已經是相隔兩世之久了。
“你即刻吩咐下去,咱們鬆濤院裏裏外外都要重新修整一番,牆該刷的刷,院子該修的修,家具該換新的換新,務必讓新娘子看見一個煥然一新的院子。”
好不容易能娶到她,這一次,他一定要讓她風風光光的嫁進來。
聽雨聞言,為難地哭著個臉,“......世子啊,您剛剛回京就直接去了沈家,是不是沒問夫人婚期呀?”
“婚期?”江淮衣頓了下,“我娘把婚期定在何時了?”
成親不是在重九之後麼?時下才暮春,時間還充足的很呢。
聽雨忍不住長歎了口氣,“......世子,夫人昨日剛定下的婚期,今日去下聘,也讓劉管家和沈家那邊說了,婚期就定在中秋後一日。”
“距今不到三個月,如何能做得完這些啊?”
聽雨想到如此繁重的任務,都要哭了。
叫工匠把整個院子都粉刷一遍,少說也要十天半個月的,再尋人將整個院子的家具都重新打一遍,把也是要幾個月的。
尤其是婚床,和梳妝台那些東西,都是必須的。
雖然夫人早就吩咐人打了婚床,但其他的東西也是要準備的,可侯府世子成婚用的東西也不可能隨隨便便。
什麼都要精益求精,根本不是那麼兩三個月就能辦好的。
婚期竟然提前了?江淮衣皺了皺眉,隨即想起,前世婚期之所以拖到重九之後,是因為他鬧著不肯成親,還逃了一回。
阿娘沒有辦法,才一邊對外謊稱他生病了,延後婚期;一邊派人四處尋他。
當然,這麼大的事情根本瞞不住,後來還被人傳出去,坊間說的實在不好聽。
沈家那個外室女是個什麼玩意兒?他前世婚逃了便逃了,但那丫頭不行。
她那樣好的人,絕不能因為他而名聲有半點的受損。
“聽雨,本世子的要求你隻管吩咐下去,便是加一倍的價格加急打造,也是使得的,但成婚一事,乃人生大事。絕不能讓未來世子夫人受半點委屈!”
聽雨:這是天上下紅雨了?還是世子爺去一趟沈家,被那位沈大姑娘迷了心竅?
這些話擱以前的世子,是絕對說不出口的。
“你還愣著幹什麼?趕緊去啊!”見他遲遲沒動,江淮衣踹了他一腳。
聽雨猝不及防趔趄了一下,連忙穩住身形,“......是,小的這就去辦。”
心裏想的是,這麼大的事,他還是要稟明夫人才好。
這般想著,聽雨就巴巴往外走了。
“等等。”江淮衣忽然又叫住他。
聽雨僵硬地轉回來,“世子,還有何吩咐?”難不成世子知道他要去稟明夫人了?
“上次我娘不是說要做婚服麼?他們都沒給本世子量身,如何做得好婚服?”
聽雨:??
“......世子,不是您自己說的,日常的所有衣裳都是針線房做的,您的尺寸他們都有,不量也能......”做麼?
聽雨的聲音越來越小,逐漸消失在江淮衣的緊迫盯人下。
“......聽雨明白了,這就讓人過來給世子量體裁衣,不但如此,他們還得再去一趟沈宅,給未來的世子夫人也量一量尺寸,才好做幾身新衣。”
“這還差不多。”江淮衣終於露出滿意的神色。
聽雨暗暗抹了把冷汗,“那聽雨就趕緊去準備了。”
江淮衣擺擺手,轉身進了書房。
聽雨暗暗鬆口氣,心說世子如此的反常,他一定要麵稟夫人才行。
......
金烏西墜,天邊雲霞絢爛多彩。
眼瞧著太陽即將下山,侯府的劉管家帶著人將聘禮清點完畢後帶走,侯府又來了幾個人。
領頭的是個四十來歲的婦人,一來便亮了侯府的腰牌,抬頭挺胸地道,“我們是奉世子之命,來替未來的世子夫人量尺寸裁新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