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隱約傳來二夫人充滿怒意的聲音。
“我遲早把這個狐媚子發賣出去!”
“省得她在這裏礙眼,敗壞我們寧國公府的名聲!”
發賣......
花朝的腳步一個趔趄,險些摔倒。
扶住回廊冰冷的朱紅柱子,才勉強站穩。
眼前發黑。
她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待在國公府,她永遠都是任人踐踏的螻蟻。
隨時可能被二夫人,甚至任何一個主子隨意處置。
她必須盡快攢夠銀子。
贖身離開這裏,她才能真正地活下去。
花朝朝著後院浣衣房的方向走去。
啪嗒——
一顆小小的石子,滾落在她前方的青石板上。
花朝腳步一頓。
隻見不遠處的月亮門下,紅燭抱著一盆待洗衣物,正斜倚著門框,臉上帶著譏誚。
“這不是二公子的新寵嗎?”
紅燭陰陽怪氣地開口。
“傻愣著幹什麼?還不快滾過來洗衣服!”
“以為攀上了高枝,就能一步登天了?”
“我呸!”
“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貨色!”
“連讓二公子帶你進房裏過夜的本事都沒有!照舊和丫鬟們一起睡大通鋪。”
“真是笑死人了!”
這樣的人都能被選為通房?
紅燭不甘心。
她將手中的木盆往地上一扔,幾步衝到花朝麵前,狠狠掐著她的臉頰!
“你這個賤人!”
“要不是你說替我去買藥,我怎麼會被大夫人叫去問話!”
“又怎麼會被王嬤嬤那個老虔婆當眾掌嘴!”
“都是你害的!”
紅燭自詡在大夫人麵前也算是個得臉的。
平日裏頗有幾分體麵。
哪裏受過這等當眾被人掌摑的屈辱。
心頭怒火無處發泄,隻能從她這出出氣。
花朝痛呼出聲。
“疼。”
“紅燭姐姐,你放手。”
“別掐了。”
花朝不敢反抗,隻能苦苦求饒。
紅燭哪裏肯聽。
“啪!”
一個響亮的耳光,狠狠扇在花朝臉上。
她被打得偏過頭去,嘴角滲出血絲。
“還敢叫我姐姐?”
“你算個什麼東西!”
紅燭啐了一口,眼神怨毒。
“別以為成了通房,就能在我麵前耀武揚威!”
“我告訴你,隻要我還在府裏一天,你就永遠是個最低賤的婢子!”
紅燭得意,甩了甩酸痛手掌。
目光鎖緊花朝胸前。眼神突然變得陰暗。
一把掐了上去。
“賤蹄子,定是你仗著半光的身子,故意勾引二公子。”
“要不然他怎麼能看上你!”
花朝前胸一疼,不用想也知道,定會青紫一片。
她緊咬牙關,不敢泄出一丁點兒聲音。
生怕紅燭會變本加厲。
“你若是再敢亂說話,哪怕你是個通房,我也照樣打死你!”
“將這些衣服好生洗幹淨,送來時注意別被人發現。”
她把自己要洗的衣服丟給了花朝。
花朝隻能點頭:“紅燭姐姐放心。”
紅燭淬了她一口,滿臉嫌棄地走開。
花朝起身胡亂抹了把眼淚,端著衣服起身去浣衣房。
到了之後,香蘭一把將她拉了過去。
“怎的哭得眼睛腫了,二公子即便沒寵幸你,也不該苛待吧?”
“不是二公子。”
花朝聲音懦懦,不敢說出那人名字。
香蘭也不是傻的,看了一眼她盆裏的衣裳。
就知道又是紅燭!
“這個毒婦,當真不為人,被大夫人教訓後還敢如此,走,我們再去找大夫人評評理!”
花朝輕輕掰開她的手。
“香蘭姐姐算了吧,我沒事的。”
香蘭一臉恨鐵不成鋼。
“你能忍到什麼時候!”
“等她哪天真把你打出個好歹來嗎?”
“就憑她那張顛倒黑白的巧嘴,死的都能說成活的!”
“況且,你現在已經是二公子的通房了!名分雖低,也不是她能隨意磋磨的!”
花朝明白香蘭說的每一個字。
可那又能如何?
通房丫頭,說到底還是個奴婢。
紅燭背後有大夫人撐腰,去告狀,不會有用的。
“香蘭姐姐,你先去忙吧。”
她垂下眼簾,掩去眸中的苦澀。
“你的話,我會......好好想想的。”
香蘭看著她這副逆來順受的樣子,心裏又疼又氣。
“你若是不敢一個人去,就來找我。”
“我陪你一起去!”
“咱們雖然是奴婢,也不能任由誰都踩上兩腳!”
花朝感激地看向香蘭,重重地點了點頭,卻沒有再說話。
香蘭歎了口氣,轉身離開。
花朝默默走到浣衣盆邊。
今天的衣物,格外多。
好幾件袍子上,沾染了大片的汙漬。
更有不少深色的茶漬,竟滲入布料裏麵。
她挽起袖子,用力搓洗著。
手背很快就凍得通紅,指關節也磨得生疼。
夜色漸深,寒星點點。
終於,將所有的衣服都洗淨。
花朝尋了個僻靜的角落,將濕衣偷偷晾好。
不敢聲張,生怕再惹來什麼事端。
拖著灌了鉛似的雙腿,她朝著梧桐苑走去。
院子裏靜悄悄的。
主屋的窗欞緊閉,裏麵一片漆黑。
二公子還沒回來?
還是已經歇下了?
那她......是不是可以先回自己的小屋休息一下?
二公子說過,他這邊沒那麼多規矩。
應當是可以。
她太累了,急需一個喘息的空間。
哪怕隻是片刻。
花朝打定主意轉身,朝著自己那間低矮的小屋走去。
她推門而入。
啪!
迎麵一巴掌扇了過來,正好在被紅燭打過的那半邊臉上!
花朝疼得眼冒金星,一下栽倒在地。
有人走到她麵前。
是夏荷。
她雙手環胸,下巴微抬,眼神裏滿是鄙夷。
“我當真以為你是新調來伺候的丫鬟。”
“誰知道你竟是來爬床的!”
“今個一早,府裏可都傳遍了。”
“說你好大的本事,敢在老太君和夫人眼皮子底下勾引二公子!”
花朝掙紮起身,開口反駁。
“不是!”
“我沒有勾引二公子。”
“是二公子心善,見我可憐,才…才帶我回來的。”
夏荷嗤笑一聲。
“還說沒有!”
“紅燭姐姐都告訴我了!”
“你這丫鬟,慣會撒謊!”
她幾步上前,湊近花朝,朝著花朝那紅腫未消的半邊臉頰,惡意的拍了兩下。
“她還說了,你就是個軟柿子。”
“讓我隨便使喚。”
“你若敢不聽我的…”
“我就去告訴紅燭姐姐!”
花朝捂著臉,難以置信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