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司馬牛問君子,子曰:“君子不憂不懼。”曰:“不憂不懼,斯謂之君子已乎?”子曰:“內省不疚,夫何憂何懼?”
【解析】
司馬牛問怎樣才是君子,孔子說:“君子不憂愁,不畏懼。”司馬牛說:“不憂愁、不畏懼,就叫做君子了嗎?”孔子說:“自己問心無愧,那還有什麼憂愁,有什麼畏懼呢?”
孔子認為君子因為心胸寬廣,意誌堅強,明於事理,因此他們做任何事情都能夠從容不迫,處變不驚,而不像小人那樣心胸狹窄,意誌漂浮不定,對事理認識不清,因此他們做起事來埋怨滿天,一遇到變故就驚惶失措。晉朝的謝安就是這樣的一位君子。
有一次,謝安和朋友們一起乘船在海上遊玩,忽然,狂風驟起,白浪濤天,船被顛簸得東倒西歪,船上的人都嚇得麵無人色,緊緊地抓著船舷,動也不敢動,隻有謝安麵不改色,依然如故,還迎著風浪吟唱呼嘯。船夫倒是個有趣的人,以為謝安在這樣的風浪中行船很高興,就繼續費勁地向前劃。這時狂風惡浪越來越猛,船夫卻隻顧劃船,別人都害怕得不行了,但又礙於麵子,不好意思要求回去,這時謝安才不緊不慢地說道:“像這樣的天氣,還要把船劃到哪兒去玩?”船夫這才掉過船頭往回劃。大家對謝安遇難不亂的氣度非常欽佩,從此知道,將來治理國家是非謝安莫屬了。
東晉寧康元年(373年),簡文帝司馬昱死,孝武帝司馬曜剛剛即位,早就覬覦皇位的大司馬桓溫,便調兵遣將,炫耀武力,想趁此機會奪取皇位。他率兵進駐到了新亭,而新亭就在京城建康的近郊,地近江濱,依山為城壘,是軍事及交通重地。桓溫大兵抵達此處,自然引起朝廷恐慌。
當時朝廷的重望所在,是吏部尚書謝安和侍中王坦之二人。而王坦之本來就對桓溫心存膽怯,因為他曾經阻止過桓溫篡權。簡文帝在彌留之際曾命人起草遺詔,讓大司馬桓溫依據周公攝政的先例來治理國家,還說:“少子可輔最佳;如不可輔,卿可自取之。”王坦之讀了草詔,當著簡文帝的麵就把它撕碎,憤怒地說:“天下是宣帝(指司馬懿)、元帝(指司馬睿)的天下,陛下怎麼能私相授受呢?”簡文帝聽了他的這一番話,覺得十分有道理,就讓王坦之改詔為:“家國事一稟大司馬,可仿照當年諸葛亮、王導輔助幼主之故事。”這樣一來,桓溫才沒有當上皇帝。現在,桓溫帶兵前來,京城朝野議論紛紛,認為桓溫帶兵前來,不是要廢黜幼主,就是要誅戮王、謝。王坦之聽了這些議論,當然不免心驚肉跳,坐立不安。
謝安則不同,他聽了眾人的議論,不以為憂,神色表情一如平常。實際上,謝安曾經應聘做過征西大將軍桓溫的司馬,桓溫十分明白謝安才是他篡權的最大障礙,因為自己很了解他的才幹。果如所料,桓溫此來確是想借機殺掉王坦之和謝安。
不久,他便派人傳話,要王坦之和謝安二人去新亭見他。王坦之接到桓溫的通知,不知如何是好,就去找謝安商量辦法。謝安卻神色不變,態度安詳,和往常一樣,好像沒有什麼殺身之禍等著他。
王坦之說:“桓將軍這次帶兵前來,恐怕凶多吉少。現在又要我們兩人去新亭見他,恐怕是有去無回,如何是好?”
謝安笑道:“你我同受國家俸祿,當為國家效力。晉室江山的存亡,就看我們這一回的作為了!”說完,謝安牽著王坦之的手一起出門,徑直去新亭,朝廷官員也有許多人相隨同去。
到了新亭,眾人見桓溫兵營陣容嚴密,隊伍肅然,心情就更加緊張起來。剛走進桓溫大營,幾位稍有聲望的官員,唯恐得罪桓溫,馬上遠遠地向桓溫叩拜,戰戰兢兢,臉都變了色。王坦之也嚇出一了身冷汗。他勉強移著腳步走到桓溫麵前,向他行禮,慌亂中競然把手板都倒著拿了。
隻有謝安態度自若,不拘形跡。他穩步走到桓溫前,不卑不亢地對桓溫說:“明公別來無恙?”
桓溫雖然知道謝安是個不同尋常的人物,但未料到他居然能如此處變不驚,自己反倒有些吃驚了,連連說:“好,好,謝大人請坐,請坐。”
謝安從容就座。這時,王坦之等人驚魂未定,還在渾身哆嗦。謝安在席間,說東道西,談笑自如,所言之事,左右逢源,桓溫和他的謀士們找不到茬,無法下手。而謝安卻在閑談時觀察左右,早已看到壁後埋伏著武士。他見已經到了應該說破的機會,便轉身笑著對桓溫說:“我聽人講:‘諸侯有道,守在四鄰(意思是說如果諸侯有道德的話,那麼四鄰都會幫你防守,是用不著自己到處設防的)。’明公又何須在壁後藏人呢?”
這是對桓溫的絕大諷刺,桓溫顯得極為尷尬,急忙說:“在軍中這已經成了習慣,恐怕有突然事變,不得不如此啊!謝大人這麼說,就趕快撤走吧!”
謝安又和桓溫談笑了大半天,他那麼風度翩翩,安詳穩重,使桓溫始終不能加害於他。而王坦之卻一直呆若木雞,一言不發,待到和謝安一同回建康時,冷汗已把裏衣都濕透了。
王坦之與謝安本來在治國、為人等方麵都是齊名的,但經過這次風波,兩人的優劣便分出來了。
不久,桓溫生了重病,卻還想向朝廷要“九錫”(古代帝王賜給有大功或有權勢的諸侯大臣的九種禮器,後世權臣篡位前,常先賜九錫),便托人向朝廷請求。因為他再三催促,謝安隻好讓吏部郎袁宏起草。袁宏文才很好,起筆立就,誰知謝安偏偏故意找茬,吹毛求疵,要他一改再改,改了一個月還沒改成。袁宏雖然文才極好,但在“政治”上卻是個糊塗人,他覺得十分奇怪,自己怎麼連個詔書都寫不好,便暗中問仆射王彪之,究竟應該怎麼寫。王彪之說:“像你這樣的大才,何用修飾,這是謝尚書故意要你一改再改,他知道桓公病勢一天天加重,料定長不了,所以借此來拖延時間。”袁宏這才大悟,懂得了謝安的用心。由於謝安不動聲色地用了拖延策略,致使後來桓溫的野心未能得逞便死去。
君子因為擁有豁達大度的氣量,所以他才能不憂不懼,從容不迫,處變不驚。有了這種處變不驚的氣度,成功也就有了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