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菊的花語是淡然別離,隱者正是手撚這枝小菊,目送暮色漸濃的遠山。
卻來觀世間,猶如夢中事;水珠不沾荷,執著不見智。
1
晨起,暴雨便吃緊。
這場雨已下了月把光景,時緊時疏,卻就是不歇氣。
天邊,雲層流轉,掠過山脈,雖背負厚重的水滴,卻婀娜飄逸。風,從海麵興起,驟然變幻出玄妙的舞步,進入大陸便恣意起舞。木質鐘樓屹立百年,白蟻啃得本就朽了,這般風雨,身子一歪
倒了下來。簷下鳥兒饑腸轆轆,忍不住啁啁哀歎。香客也不肯冒雨上山,往日煙火鼎盛的禪寺略顯寂寥。
雨雖惱人,空氣卻分外清甜,庭院中幾叢毛竹翠綠得熱鬧,簇擁著那三株杏樹,甚是繁茂。
汀瀾山雲頂禪寺住持釋介大師的早課,被慌張闖進的淨塵打斷: “不好了!又流淚了 !”
淨塵撲跪在蒲團上,麵色慘白。釋介聞言趕快睜開雙眼,撫念珠的手指微微顫抖,頃刻間冷汗就出來了。
屈指算來,距汀瀾山雲頂禪寺正殿的佛祖真身首次流下血淚,已有 20 載。
20 年前的那夜釋介記得真切,好一場狂風大作,豪雨傾盆,天與地混沌不分,遍地鬼哭狼嚎!清晨,當值小僧打開大殿之門,直驚得跌坐在地上。
一夜間,高達 11.99 米,重 100 多噸,本是坐北朝南的佛像竟然反轉了 180 度,成了坐南朝北! 這真是曠世奇聞!
更匪夷所思的是,佛像的雙眼竟然流出兩條血淚! 天象異動,佛像反轉,真身泣血,必有大災降臨! 釋介的心揪了起來,佛門清淨,劫數必出於俗世。
汀瀾地處南海之濱,多台風海嘯,百姓世代漁魚為生,故遍尊定海諸佛以佑平安。如今天雨成災,佛祖掩麵泣血,民以何依呢?
上次幸得神明點化,未釀大禍,不知此次能否逢凶化吉?
所幸這次佛像並未反轉,不過,業孽一日未盡,終不能圓滿。釋介命人緊閉寺門,率一眾僧侶沐浴焚香,誦讀《大悲咒》和《地藏菩薩本願經》。隻見漢白玉的佛祖真身麵朝南海,法相端莊,然而目光鬱柔,一條淺淺的血淚痕,似有似無掛在頰上。
大悲無淚,大悟無言,大笑無聲。釋介叩拜,祈求明示……
2
雨季結束,城市煥然一新。
摩天大樓的霓虹煽情地跳躍,炫耀著大都市的繁華。
和別處一樣,地球上喚作人類的物種,占據了大氣層最底層的空間,用混凝土和鋼鐵鑄成可以住的格子和會跑的盒子,終日遊蕩在縱橫的街道、密集的立交橋上,彼此並不熟悉,卻共享“菲城”這個別致的名字。
菲城,是個有故事的城市——
經濟特區,隸屬澄洲省,比鄰港澳,遠眺寶島。古往今來,航運便利,物產豐饒,使得菲城欣欣向榮,成為著名的貿易中心和旅遊城市。
這片海域在大陸的最南端,溫和的海水孕育出四大名產,分別是青蟹、大蠔、對蝦和石斑魚,個大飽滿,滋味鮮甜,是大自然最珍貴的饋贈。
菲城市區居於汀瀾山腳,綠蔭如蓋,環抱一方海灣,天水相接, 更披扯一條綿延無盡、細膩鬆軟的白色沙灘,曆史上曾以“水晶海浪” 美名於世。
菲城的街道也很有特色,東西向以樹命名,南北向以花命名,街道兩邊栽種與路名相同的花木,使得整個城市極富詩意,真真雅致如南海仙女。
上天對菲城灣的眷顧可還沒有結束呢,這裏還是賞潮的絕佳地點,每年六七月份,可盡情領略“後潮推前潮,大潮疊舊潮”的“潮中潮”美景,那真是氣勢磅礴,令人嘖嘖稱奇。
虔誠的信徒更視菲城為聖地,汀瀾山上的雲頂禪寺曆經千年,香火仍舊十分旺盛。
然而,還是和別處一樣,城市的快速發展,人口的爆炸增長,不可避免地破壞了自然環境。
由大腦控製眼耳口鼻、軀幹四肢的地球人,雖然穿衣戴帽,讀書識字,遠離了蒙昧洪荒和刀耕火種,不斷用科技力量加深文明進化,但在狩獵和捕撈方麵卻更加野蠻。
水晶海浪早不見鬼影兒,大海即將被掏空,豐厚的資源不日將要枯竭。
所以,仔細嗅一嗅,富足、祥和的背後也飄散著奇怪的氣味。這是嫵媚的熱帶花蕊、風情的香奈兒五號和放肆的尼古丁、汽車尾氣、地溝油,再加上腐敗的魚蝦貝殼混雜後被烈日炙烤的氣味—— 香、臭、焦、腥,不一而足。這種氣味頑固地滲進土壤,浮在空中, 在高樓大廈、公園小區裏遊蕩,甚至滲進人的身體,雨一停就翻騰出來。
因為浮躁和肮臟是沒法被雨水洗淨的,在黑暗的掩蓋下,不時露出容易察覺的端倪。
3
黎明前的最後一小時,就是故事的開始。
二十出頭的阿年在東菊路的夜店裏耗盡了最後一絲力氣,踉蹌地和朋友道別,迎著夜風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
家隻有幾個路口,繞過夜店前守客的一排的士,阿年熟門熟路地鑽進狹窄的後巷,小幾步就隱身於一片漆黑。
最是一天之中寒冷的時刻,年輕的阿年身上貼著汗漬漬的短袖,不時散發出煙酒和汗水混合的酸味,雖夏至,一股陰風襲來,也禁不住打了個冷戰,鼻腔不知被什麼刺激,又是一個大噴嚏,酒勁有點醒了,惡心反而泛濫,便蹲在路邊嘔吐起來。
胃早已經清空,阿年痛苦地幹嘔,隻吐出一些水樣的泡沫。可惡心還是盤旋不散,隻好把手指頭伸進喉嚨裏硬摳了幾下,又“嘩啦” 一下噴出苦苦黏黏的液體。
頭昏眼花好半天,阿年才回過勁來,用手掌揩了揩嘴巴,在牛仔褲上蹭了蹭,才扶著肚子老態龍鐘地站了起來,隻感覺天旋地轉,趕緊又蹲下。
“再也不能這樣喝了,真吃虧!”阿年暗自怪自己,“每次都這麼不長記性!”
“有人嗎?……”
哪裏飄來的聲音?阿年愣了一下,四周黑漆漆的,他晃晃腦袋, 喝多了!
“救救我……”
這次阿年聽得真切,趕快直起身子四下張望,可是沒人啊!
正頭皮發麻,阿年驚覺自己已身處小巷深處,這裏平時就人煙稀少,左右是高聳的圍牆,狡猾的樹枝伸出牆頭,不懷好意地探頭探腦。再抬頭看天空,烏漆墨黑,一顆星星都沒有。
“不是碰到鬼了吧!”阿年想撒丫子就跑,才感覺腿蹲麻了,一步也邁不動。
“求你救救我……”
聲音又出現,這次阿年聽出是一個男人,竟然稍微放下心來,摸索著打開手機,借著屏幕微弱的亮光,還是沒看到人影。
“你在哪裏?是人是鬼!”阿年壯著膽子嗬斥。
“是人。”那個聲音極其虛弱,“我在你腳下……”
阿年一躥高跳起來,看到腳下正踩著一塊下水井蓋,聲音就是從這裏傳出來的,蹲下來湊近細看,那個聲音已經開始哀求:
“快救救我吧,我撐不住了……”
4
傍晚時分,一艘白色快艇從菲城港下水,避開漁船,迫不及待地駛向深海。
海風瞬間扯散頭發,露出屬於女人的臉龐。
寬厚的海水有些渾濁,不時掀起半米高的海浪,快艇迎頭撞擊,劇烈顛簸,如同正麵遭遇銅牆鐵壁,馬上就要解體,但女人毫不減速。不知不覺陸地漸遠,最後徹底消失,快艇這才停了下來,關掉引擎, 隨著波濤在海麵上搖擺。
女人環視四周,好像在找什麼,可此時放眼望去,除了藍天和海水什麼都沒有。
焦急爬上眉梢,女人開始大聲呼喊。可是,還是什麼都沒有……
女人把手攏成喇叭形放在嘴邊,不停地叫啊,叫啊,慢慢地竟哭了起來,先還是流淚哽咽,後來竟然變成了歇斯底裏。她尖叫著,拚命拍打船舷,搖晃船身,快艇馬上就要翻了!
忽然,一條巨大的黑影出現在艇底,女人立刻轉悲為喜,她俯下身子,把雙手深深地埋入海水裏。
黑影不見了,與此同時,另一個黑影躍出水麵,芭蕾舞者般做了個旋轉,重新鑽進海裏。
女人破涕為笑,她把大半個手臂都浸入海水,用力地劃著水花。又有幾個黑影出現,這一次同時躍出水麵!
啊!是海豚!
海豚好像聽見了女人的召喚,從四麵八方彙聚過來,越來越多。這些“七彩海豚”大大小小,有黑色的、白色的、灰色的、粉色的, 甚至還有墨綠色和海藍色的。它們三三兩兩圍著小艇,爭先恐後地躍出海麵,有一隻粉色的小海豚甚至還用嘴唇輕輕觸碰女人的指尖。
女人脫掉鞋子,扯掉衣服,徑直跳入海中。
她閉上眼睛,舒展著身體,臉上是幸福滿足的笑意,就像一隻白色的海豚。
正在下沉之際,一隻藍色成年海豚輕托起她的背,把她穩穩地舉出海麵。與此同時,上百隻海上精靈同時躍起,翻轉,入水,動作整齊劃一。
這場麵太不可思議了!
在金色夕陽的映襯下,很像天堂。
5
出差剛下飛機的陳軍來不及回家,直奔案發現場。
床上,一具寬大的肉體仰麵躺著,一絲不掛,兩條小細腿麵條般耷拉在床邊。法醫和法證已經檢查過,一張麵巾紙蓋在死者的私處。
眼前的情景,勾起塵封多年的往事,陳軍竟然呆住了。“您沒事吧?”
林域果在師傅眼前擺手,陳軍才回過神來。
“死亡時間大約在 1小時前,初步估計是反射性心搏驟停,詳細報告還要等屍檢。”女法醫對高挑的陳軍一笑,“從體型就能看出死者平時的生活習慣很糟糕,腹部脂肪堆積,啤酒肚和整個身體完全不成比例,死亡之前他喝了很多酒……”
市公安局副局長一邊聽法醫彙報,一邊翻看床頭死者的護照和個人用品,不由皺起眉頭。
證件裏夾著名片,其中有幾張是死者自己的,上麵赫然寫著:蔡氏生物集團董事,海外事務部總監,鬆村健。
“吸毒了沒?”陳軍丟下名片。
“沒有。”法醫回答,“死者應該是在劇烈運動中,頸動脈竇受壓導致的猝死。”
“那女的在哪兒?”陳軍回頭問徒弟——區刑偵大隊隊長林域果, 林域果一揮手,一個穿著低胸裝,畫著誇張眼線的女孩兒被帶了進來。
“你是賣淫的?”林域果問。
“怎麼說話呢?你才賣淫的呢,你們全家都是賣淫的!”
林域果沒防備,被對方牙尖嘴利地嗆聲,當場弄了個大紅臉。陳軍瞅了他一眼,柔聲問女孩兒:“事情是怎麼回事,你說說看!”
唉!女孩兒噘起塗得通紅的小嘴,把已經錄好的口供再重複了一遍——
我叫王欣美,今天下午和幾個朋友在這個酒店的大堂喝咖啡,用手機“搖一搖”認識這個男的。他就住這兒,我們正無聊,就約他到大堂來玩,他立馬就下來了,和我們聊得很熱乎,還主動買了我們的單——朋友都能作證!
他約我開房,我看這個酒店是五星級的,他派頭蠻足,應該挺有錢,就答應了。進來也沒多說什麼,我就先洗澡……
“這不是賣淫是什麼?賣菜呀,你還理直氣壯的!”林域果咬牙切齒,趕快報上剛才的一箭之仇。
“你知道他的名字,做什麼工作嗎?”陳軍不理徒弟,繼續詢問。“不知道,大家都是出來玩的,這種事情問了也白問,哪個會講真話嘛!”
“那洗完澡呢?”
女孩兒摸摸鼻子,然後,他說給我 1000塊錢,我們就開始了…… 他太胖了,也就是幾秒鐘的事兒,我正偷著樂呢,他突然滿臉通紅暈了過去!我嚇壞了,躲進廁所給朋友打電話,等我出來看他真的不行了,隻好報警。
“他怎麼忽然滿臉通紅呢?”
“還不是怪他自己嘛,要我拿絲襪勒住他……”女孩兒越說越小聲,冒出難得的害羞表情,“我是不同意的,這不是變態嗎!有的小姐妹肯這樣,我是一直拒絕的!可他就求我,賴著我,非要加錢,加5000,這麼多錢怎麼拒絕啊,誰知道他怎麼就……”
“誰的絲襪?”
“他自己準備的絲襪,你們看看,是不是很變態!” “你為什麼不立刻叫救護車呢?也許人還有救。”
“警察叔叔,我說了我害怕嘛。”王欣美撒起嬌來,“這種事情女孩子家好怕怕的,我連我是誰生的都不記得了。”
“那你就沒想到要跑嗎?”
“我還沒那麼傻吧!房間裏這麼多指紋,酒店又有監控,手機聊
天記錄,我往哪裏跑?而且,又不是我殺的他,這是意外,我又不用負法律責任……”
林域果警官冷笑插話,人是你勒死的,負不負責任可不是你說了算!
“絲襪是他自己掛上去的,他要我勒他,我是不肯的。警察叔叔, 你們能救我嗎?幫我證明他真是意外死的!”女孩兒換上嬌弱的表情, 又哀求陳軍,“我知道錯了,我真的隻是想弄點錢花,我不想殺人,更不想坐牢呀 !”
女嫌疑人被帶走之後,酒店總經理、前台服務員、女嫌疑人的朋友逐一接受了警方問話。
經查證,這個房間登記的客人名字和護照相同,鬆村健,東瀛人。他是酒店的常客,近幾年,經常在此一住幾個月。他有招妓的習慣, 這在酒店也是公開的秘密……
6
菲城公安局副局長陳軍,孤零零地縮在酒店大堂的沙發裏發呆, 林域果靠了過來。
“師傅,累了還是有心事?” 陳軍搖頭,不累。
“唉!今天的案子讓您想起她了吧?您每次喝酒就叨叨這事兒……” 陳軍長歎,是呀!
這是自己一生的心結!
那是警官學院畢業的第一年,自己被分配到了派出所,第一次出警就是區衛生局局長王榮生橫死在賓館裏。
二十年了,自己還清晰記得那天的情景——
王榮生是窒息而死,淩亂的大床上,中年男子裸露著令人厭惡的身體,正值盛夏,才咽氣幾個小時,蒼蠅已經開始在他的黏膜上尋找機會產卵。
床邊,坐著一個穿紫色裙子的小女孩兒,時不時幫死者的屍體趕著蒼蠅。
就是她報的警,一個人守著屍體過了大半夜。
警車上,陳軍偷看女孩兒,瘦弱普通的模樣,說不上很漂亮,卻有種無法言表的氣質。
她的脖子特別細,讓人忍不住憐惜,但又有折斷的衝動。
誰家的女兒,這麼小就出來做這樣的事,父母知道該多痛心呀! 陳軍清楚王榮生的死因,實在不願把女孩兒的純潔和肮臟齷齪的
情景聯想在一起,暗自歎息之餘,把眼睛移向別處。
車子顛簸,一隻粉色蝴蝶結發夾落在腳邊,陳軍拾起,女孩兒接過來,別在淩亂的長發上。 她麵無表情,一聲沒吭。
局長這種死法實在不光彩,有關領導打招呼要低調處理。涉事女孩兒還沒成年,她的信息也沒有公開。女孩兒最後被一個胖男人帶走,說是她叔叔,那男人和派出所長特別熟,陳軍看到所長不停地拍胖男人的肩膀。
趁胖男人和所長耳語,那女孩兒竟一把抓住了陳軍的胳膊——
“救救我!”她唇語。陳軍愣住了。
“救救我!”她哀求。
見年輕男警官一副錯愕的表情,女孩兒鬆開了手。目光最後一次交彙時,她露出淺淺一笑。
就是這一笑,折磨了陳軍 20 年——
無數次陳軍拷問自己,這微笑裏究竟包含了什麼?自己又錯過了什麼?!
他掐著自己的胳膊,當年女孩兒就是抓住這裏,那種感覺自己刻骨難忘,她的手如同屍體一樣冰冷。
當他終於參悟那笑容背後的絕望,無盡的悔恨啃噬著年輕的警察,讓他永遠不能解脫。
“果子,你說是她回來了嗎?她在怪我當年沒有救她嗎?”
林域果心疼地看著平日雷厲風行的師傅,此刻一副脆弱無助的模樣,隻好安慰道:“怎麼可能呢,再說那件事過去那麼久了,今天隻是碰巧又發生一樁。”
不!
陳軍緊鎖眉頭,我有一種強烈的感覺,她回來了! 她回來了!
我很快就能再見到她……
7
暮鼓時分,釋介喚淨塵、淨世和淨凡三位弟子進入內室。
內室隻有幾席見方,一榻一幾一書架。牆角立香爐,還未燃盡, 幾上一壺白水,一隻素碗,碗底寥寥殘湯。
推窗望外,海景卻豁然開闊,雲頂禪寺原就建在懸崖邊上。雨停之後,海上正興起大潮,一浪高過一浪的白色潮水從海天之間奔湧而來,轉瞬間撲打在岸邊懸崖,這景象正如萬馬奔騰。
佛像流淚三日,住持粒米未進,隻見他此刻神色凝重。
“愛別離,怨憎會,撒手西歸,全無是類。不過是滿眼空花,一片虛幻。”大師長歎一口氣。
“看來您已參透禪機?”淨塵微喜。釋介點頭。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可惜世人行屍遊走不明禪意,放不下, 舍不得,求不到,正陷於“八苦”。
淨字輩的三位大師回想往事,又憂心忡忡,胸口濁氣鬱結,皆不語。
“執迷不悔方能大徹大悟。”
釋介褪去禪袍,換上備在榻旁雲遊的行裳,這竟是一身俗家衣物。“大師所為何?”
年紀最輕的淨凡不解,師兄淨塵趕忙用眼色製止。
“去去來來,尋尋覓覓。”
釋介語罷,淨凡窺見他竟暗自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