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時棲身在浣花溪寺,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成都城內是不用問了,城外是否有無主地或是荒地可供建茅舍棲身?藉由親朋好友跟裴冕的關係,終於在浣花裏找到一片荒地,為求留得一錢看的杜甫,哪來多餘閑錢來建住所?即使多年來流離,要他當麵求人還是太為難,寫詩請求還比較在行,就振筆疾書寫了一些信給成都城內外的新舊好友,請求協助幫忙。
親人總是比較好說話,表弟王十五司馬出錢幫忙蓋草堂,當然也不是多富有,既是親人,營建草堂也不是很大的花費自然就出一份力。徐知道、蕭實﹑何雍﹑韋班等人提供花草幼苗與杯盤等器物,這草堂從無到有,全靠親朋好友捐獻,說是百家草堂也不為過;徐知道當時任劍南兵馬使,也是四川的一方大員,除了裴冕的關係外,他也沒少寫詩讚美,這麼多年的人情曆練也圓滑許多。
年初草堂開始動工,三月草堂剛剛完成,各方捐獻的蔬果花木也剛落土,杜甫趕緊寫信給出手幫助的眾人,除了感謝也邀請到草堂一聚,用以感謝拳拳盛情。那天除了各方好友,裴冕、徐知道這些四川高官,遣人致贈禮品,讓他覺得人生至少沒有那麼悲觀,加上唐朝當時的名畫家韋偃也在成都,韋偃尤其擅長繪馬,當著酒興,就應眾人之邀,答應擇日來為杜甫繪壁,這可是連高官都不一定能夠有的殊遇。
酒過三巡,眾人也就各自告辭回家,附近鄰居也約好明日在來訪,草堂雖說不大,也夠一家人棲身遮風擋雨,相對於還在戰區的人來說,好似天堂。站在草堂門口的杜甫想到此,卻對自己現在有了點慚愧,回頭看了妻兒,杜甫走進草堂......
才一進入初平二年元月,袁紹就不安份了,去年連續遭到曹操跟袁術的拒絕,怒向膽邊生,決定甩開膀子不管他人意見,以關東諸將的名義,讓冀州牧韓馥與自己聯名,以幼帝被董卓控製為理由,假借各地太守名義廢獻帝,改立劉姓宗室、幽州牧劉虞為帝。從渤海派遣原樂浪太守張岐,出使幽州,表明要擁立他為帝的想法,沒想到不願冒此大不諱的劉虞,嚴詞回信拒絕,以為他不敢一次登頂的袁紹,說要表他為領尚書事,再次遭到拒絕,處處碰釘子後廢立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
二月,去年被董卓部將徐榮追殺到潰敗的孫堅,好不容易收攏散兵、征召遊勇,才稍微恢複元氣屯兵於陽人,作為孫堅的盟主的袁術,移兵回原來的根據地魯陽,作為呼應支持,如果前線的孫堅遭擊潰,自己可就暴露在董卓的兵鋒威脅之下。
北方渤海,打算另立朝廷不成的袁紹,看到袁術陣營的孫堅屯兵陽人城對抗董卓,想到當初拒絕支持自己另立朝廷,不禁怒火中燒,完全沒有考慮現在同是關東抗董聯軍,袁術還是自己異母弟,同室操戈這種事情,對於他來說是一點都不為難,馬上派豫州刺史周昂領兵去奪取陽人,這時孫堅不在城中,被周昂一舉襲擊占領,得知消息的孫堅歎息:「我們一同舉義兵,將要拯救社稷。逆賊將要破滅了,人卻各自這般行事,能和誰合作呢?」
幽州的公孫瓚聽到這消息,對於之前勸阻劉虞派兵幫助,深怕袁術怪罪,為了表示跟袁術同盟的誠意,趕緊派弟弟公孫越率兵千餘人前去幫助孫堅、袁術攻擊周昂,在陽人城作戰時,公孫越不慎中流矢當場身亡。接到消息後憤怒不已,把這筆帳算在袁紹頭上。
初戰失利的孫堅,在接連數次戰勝周昂後終於奪回陽人,袁氏兄弟首次操戈相向的結果,以袁術勝利告終。袁紹麵對南邊失利於袁術,北邊又有公孫瓚因為弟弟死亡而虎視眈眈;清楚眼下絕對不是一個輕鬆的好情況,想用厚禮來削減公孫瓚即將噴發的怒火,不僅遭到拒絕更被放話:「殺弟之仇不共戴天,多說無益。」使者趕緊抱頭鼠竄回渤海報告。
久經沙場的董卓,得知孫堅回屯陽人,派出東郡太守胡軫擔任大督護、中郎將呂布為騎督及華雄等人,帶領五千步騎前往攻擊。領軍的二人向來不合,胡軫自以為是董卓多年親信,呂布不過是背叛丁原來投靠的,打從心裏瞧不起;向來以自身武勇為傲的呂布未嘗一敗,在他眼中的胡軫隻是一個草包,憑借跟從董卓多年才有今天的地位。兩人共同領軍,以官位高、跟從多年的親信胡軫為首,看似沒有問題,呂布個性將是這次出征最大的變量?
不出意料才剛出長安沒多久就出問題,當初從西涼帶過來的嫡係部隊並不多,大約隻有三千餘兵馬,靠著劫掠雒陽附近州縣,加上每晚令士兵出城,翌日再大張旗鼓入城,使雒陽全城百姓有大軍源源不絕進軍的假象,直到今天才有這般士兵人數,完全可以想象素質良莠不齊。向來沒有單獨領軍機會的胡軫,這次好不容易能夠由自己掛帥,目標又是小小一個孫堅,個性急躁的他當然想要立威立功,決定張揚旗鼓,故做聲勢,讓對方誤以為有數萬大軍來襲。
幾日前就得知董卓派兵要來攻打自己的孫堅,早早派人去魯陽通知,堅實陽人城守備之餘,派人前去通往長安的要道上,刺探董卓軍隊動向。一心想要營造大軍來攻假象的胡軫,意見遭到呂布反對,認為應該秉持兵貴神速,盡速到陽人殺個措手不及,二人爭執不下的結果,不僅行軍緩慢不說,旗幟不整、士卒散亂,差一點就全軍鳥獸散。軍心渙散的情況,早被孫堅的探子得知,快馬通報回城內。得知情況的孫堅馬上點齊小部隊軍馬,打算在董卓部隊進軍路線上埋伏襲擊,拖慢進軍速度。胡、呂二人還在爭執不下時,突然兩旁殺出一彪人馬,當下部隊大亂趕緊後撤。
第一次領軍就慘遭襲擊,好不容易終於收羅散兵,看著部隊號令不齊,心中就來火,他又是個性急又極易表現出來的人,當下揚言要斬一個「青綬」高官整肅紀律,就惹毛以呂布為首的武將們,沒錯是以你為主帥,但沒說你有生殺大權,何況你沒單獨領軍、第一次就這麼囂張。撇開呂布不說,華雄等都督都是從西涼就跟著董卓四處征戰的,論資曆沒差到哪去,底細可都是知根知底,沒有拿出戰績就想擺老大的排場,對軍心可是一大隱患,更別說有呂布這個死對頭,不會讓他好過。
到達陽人城外數十裏的廣成時,已是日落黃昏時分,個個是人困馬乏,當即下令就地休整,入夜後繼續往陽人行軍,定次日早上展開攻城,要以其人之道還孫堅一次。這些就不是他的獨斷,是董卓出發前就交代的命令:廣成修整,入夜進軍,天明進攻。華雄等都督趕緊找呂布商議,不願讓他成功,否則日後要看張揚跋扈嘴臉就更難受。行前交代計劃以事實跟兵法來說是正確的,可歎主帥不得人心,再好的計劃也沒辦法實現。
呂布找到胡軫說根據前方探子來報,擔心士兵過少的孫堅正從陽人撤回魯陽,這時應該不要休息,搶先追擊避免失去戰機。他曾經在丁原手下做過主簿,這可不是粗通文墨就可以擔任的職位,沒有頭腦清楚、思路清晰,就算是丁原義子也當不上。要唬弄從西涼來、大字不懂幾個的胡軫,真是輕鬆愉快。求功心切的胡軫暫忘往日不快,趕緊下令拔營追擊,華雄等人知道呂布計策成功,莫不興奮,隻等兵敗就是。
夜裏行軍本來就不容易,想要追上呂布口中的孫堅撤退軍隊,速度勢必無法放慢,可就累苦士卒,千辛萬苦抵達陽人城外,見到城頭插滿孫字旗幟,篝火旁都站立軍士,城門緊閉,這下胡軫暗自咕噥:「這哪有一絲一毫撤退跡象,莫不是呂布設計害我?」眼見陽人城門緊閉,加上士卒困頓,這樣情況就算再愚蠢都知道萬難攻城,隻得下令部隊後退三裏休整。
見胡軫腦袋突然清楚了點,呂布暗思這可不行,萬一攻下陽人,這廝氣焰可就更囂張。趕緊秘密派人在部隊四周暗處大喊:「偷襲!偷襲!孫堅埋伏軍隊偷襲!」頓時間全軍混亂,才剛剛行軍數十裏、想要脫甲歇息的士卒,哪經得起這樣折騰?大亂之下步卒丟盔棄甲,爭路逃跑,連騎馬的也顧不得上鞍,直接就跳上馬背,能有多快就逃多快,直到逃出十多裏外,回看才知道根本沒有追擊的敵人,經過這樣折騰本該休整的部隊,直到天亮才又回到原先紮營的地方,營地處處都是人疲馬乏的情況。
從黃昏就一直警戒董卓部隊攻城的孫堅,會命人點起篝火就是怕夜襲,結果呂布幫了一個大忙,可就清楚知道董卓部隊的位置,這可是份大禮。為了不浪費這份好意,趕緊針對特定區域加固城防與守備,另選一批善於騎射的士兵,讓他們飽食待命。率部回到營地的胡軫發現孫堅針對區域加固城防,這下對於已經兵疲馬倦的部隊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假使強硬攻城,輕則損失慘重不說,重則還有可能遭到俘虜,無奈隻好下令撤軍,不過還是留了個心眼:讓華雄等都督作為後軍。
胡軫還沒下令撤軍,全軍已經是半潰散狀態,下達撤軍令後,胡軫與親兵策馬狂奔絕塵而去,被視若棄子的呂布等人隻好集結剩餘兵馬邊打邊撤,有經驗的將領都知道,撤退中最危險的就是殿後的部隊,孫堅率領在城中飽食的騎兵,一陣衝擊之後,殿後的華雄不敵,倉皇逃走時被孫堅一刀斬於馬下,這回陽人攻防以孫堅勝利完結。
既有稱帝野心,袁術身邊自然少不了吹捧、進讒言的小人:「孫堅打敗董卓的部隊,假使長驅直入奪得雒陽,就無法製約他,這是除去舊患董卓而得新敵孫堅阿!」假使袁術是有遠見的人,就會斥退此建議,可歎本就是心胸狹隘的人、疑心極重,左右日夜吹捧之下,早就忘忽自己是誰,在左右不停詆毀孫堅之下,真的就以無糧為借口停止往陽人運送軍糧。
戰勝胡軫後,魯陽方麵持續沒有軍糧送來,讓人心急如焚。主簿報告袁術派人通知因後方沒有軍糧,要籌措軍糧再行運送。讓孫堅暴跳如雷,心想:「我在陽人拚命作戰,你袁術還不給軍糧,是要城裏餓死嗎?」隨即選了幾名騎術精良的騎兵,跟隨自己連夜趕回魯陽,連鎧甲都來不及脫衝進官衙,直接以劍畫地怒對袁術,分析天下情勢說:「我孫堅上為報國討賊、下為報你袁術族人之仇。我與董卓亦無私怨,你卻聽信讒言,竟然還懷疑我。」聽了滿臉慚愧,也沒有什麼理由搪塞的袁術,連忙派人馬上送糧。沒空再去爭論的孫堅,趕緊回到陽人準備防備,以防董卓再次來犯。
人在長安的董卓得到胡軫兵敗消息,擔心孫堅趁勢來攻,派出心腹大將李傕前往陽人。剛從魯陽回來沒多久的孫堅,得知董卓派人來見自己,滿腹疑問,才剛剛打過一仗,現在派人來是有什麼目的?懷著許多的疑問,還是禮貌的見李傕。一說才知道董卓想要和自己和親,將自己的親女兒嫁給孫堅之子,也就是十七歲的江東小老虎孫策,更表示隻要開口,隻要是孫氏親族都可以擔任刺史、太守等職,由他自己親自上表。董卓自任相國把持朝政,大部分的州縣還在後漢政府的政令規範之下,他的政治實力還是頂尖的,隻要孫堅點個頭,孫氏家族馬上就飛黃騰達不說,躍居袁術、袁紹的家族之上更是指日可待。
算是來提親的李傕心想雖然日前打了一仗,所謂不打不相識,當今天下最有權力的人要跟你和親,這種事情連袁紹、袁術都輪不到,大概沒有人會笨到拒絕吧?不過情況讓他出乎意料,孫堅一臉正色嚴肅:「董卓大逆不道,顛覆漢室,如果不誅三族以謝天下,我死不瞑目,和親更是不可能的事情!」說完不再多言,讓左右把李傕請出城外,通知主簿準備軍糧器械,人馬不離甲立即出征。這一路打到離雒陽九十裏遠,名震天下;加上正麵拒絕和親,在天下人的心中,不啻是個漢室忠臣的榜樣。
在長安的董卓也沒辦法,和親不成隻有對陣一途。帶領部隊從長安到雒陽,打算消滅孫堅打壓關東諸侯日益囂張的氣焰。入京前的董卓是西涼第一打仗好手,入京以來日夜飲宴,往日的銳氣消磨大半,手下軍隊也已經很久沒正經打過一場勝仗,前陣子遭到孫堅打敗,對陣前心理就輸了一截,即使有飛將呂布壓陣,也沒有必勝把握。
一開打就見到孫堅提刀拍馬直衝董卓陣地,部下不敢落後死命跟上,這邊看到殺氣騰騰的孫堅衝上來,擺好的陣形瞬間被打破,任由孫堅的少數部隊來往衝殺,如果不是呂布等人死命擋住,恐怕當場就直接潰散。董卓見狀趕緊派人命令呂布殿後掩護防守雒陽,自己率殘部轉往澠池和陝城駐守,呂布這時心想:「以這樣委靡的軍心,即使再多幾倍兵力,恐怕都守不住雒陽吧?」
見董卓撤往西北方、呂布率軍進入雒陽的孫堅,決定先以雒陽的呂布為進攻目標,以期奪回東都,重振漢朝聲威。命人整頓軍糧器械,傳令全軍今晚就地紮營休整,趁銳氣正盛明日進軍雒陽,全軍得令後無不興奮莫名、摩拳擦掌以待。相對於孫堅軍的情緒昂揚,在雒陽的呂布可不好過,之前火燒雒陽時,不僅宮殿、牆垣毀壞,民間屋舍也剩餘不多,雒陽之大不可能僅靠手中這點人馬就能守住,加上城中幾無糧食,連三天的軍糧都籌措不齊,更別說現在北風凜凜,無奈之下隻能讓手下自行到城內四處覓食兼遮風,軍心低落到連自己都不會相信能夠抵擋孫堅一波攻擊。
第二天一大早,旌旗飄揚的孫堅部隊早已在雒陽城南大門外,雒陽城內也早早通報呂布上城樓查看,孫堅派人到城樓下,要求主動率兵退出雒陽城,以免後悔。呂布這邊也不回應,徑自下城樓備戰。雒陽城雖殘破,很清楚想要以這點兵馬硬攻有呂布防守的南大門,即使成功死傷必定慘重,就分幾個方向不同時間進攻,要讓呂布疲於奔命。下令將部隊分由東、南兩個方向、不同時刻進攻,果不其然在兩個時辰內,雒陽守軍就無力再戰,由西邊逃往澠池與董卓會合。
等呂布完全撤離雒陽後,孫堅進城一看,整個人呆滯,這是漢帝國的首都嗎?房屋頹圮、幾無人煙,百裏內連炊煙都沒有,如此慘狀,頓時感到無限惆悵、流淚:「董卓你這亂臣賊子,我若與你和親,豈非成了天下罪人,人人得而誅之。」下令讓部隊找尋紮營休息後,下令清掃宮殿、宗廟,代獻帝以太牢之禮祭祀漢朝列祖列宗。
這幾天孫堅忙著指揮部隊整飭皇宮,希望能夠找到沒有被董卓劫掠走的皇室珍寶,用來獎賞辛苦奮戰的將士。一天,駐紮在雒陽南大門附近的孫堅得到部下報告,甄官井內有異樣,將士莫敢靠近。趕到一看井中好像有什麼東西,派人下井打撈找到一個錦布包裹的方形物,孫堅同主簿帶回營賬,打開錦布一看,原來是個玉製大印,刻有篆字:「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八個大字,主簿大吃一驚當下告知,此乃傳國玉璽,相傳是秦始皇下令製成,八個大字是當時秦丞相兼書法家李斯撰寫,秦朝滅亡後秦王子嬰獻給劉邦,傳國至前漢末,王莽篡漢之時,向姑姑孝元皇後王政君索要玉璽,王政君怒而摔地,使璽崩落一角,以金補齊;之後袁紹率兵屠戮宦官之時,張讓等人出逃,皇宮中專門管理玉璽的人不知所蹤,或許不想讓玉璽落入他人手中,選擇將玉璽投入井中藏匿。
得到此物的孫堅,心想這等重物不能為董卓或是其他野心人士所得,派人快馬送回陽人城內的妻子吳夫人保管,很清楚自己身在軍中,有太多變量,假使被人得知肯定災禍不斷。此事過後當然沒有忘記繼續追擊的任務,再度下令整飭部隊,籌備糧草器械,三日後開拔,分兵往澠池、新安兩地,攻打董卓的駐守部隊。
從前方探子得知孫堅即將分兵來攻打澠池等地的董卓,留下董越守澠池、段煨守華陽、女婿牛輔守安邑,其餘將領各守現駐地,防備其他關東諸侯來攻,自己引兵回長安。見到澠池、新安等地,城防堅固,無法短時間就能攻下,隻好轉回雒陽,修整董卓當初撤退時下令挖掘皇陵陪葬品,遺留下來的殘破皇陵,完成之後帶兵回陽人跟袁術會合。
陽人之戰後為了挽回聲勢,屯兵在陝的董卓女婿牛輔派出校尉李傕、郭汜、張濟等人,攻擊屯兵於中牟的朱儁,他怎麼會在這裏呢?又跟董卓有相當的關係。
在黃巾之亂立功的朱儁,擊退襲擊京師的黑山賊張燕,擔任城門校尉、河南尹。董卓專權後對他頗為忌憚,每每想遷都長安,都遭到他勸止。雖然對他甚為厭惡,不過他的聲名高隆,不得已隻好奏請擔任太仆,擔任自己的副手。使者要宣達詔命,遭到堅決推辭。
即使遷都長安,他仍然留守雒陽,私下與關東討董聯軍互通聲息。為了怕被董卓襲擊,拋棄河南尹官位逃往荊州。知道情況的董卓點名文人楊懿接任,與帶兵打過仗的他截然不同。得到劉表支持後進兵雒陽逼走楊懿,因河南郡已經殘破不堪、後勤軍需都不足,選擇屯駐中牟,向附近州郡請求支持討伐董卓的行動,徐州刺史陶謙等州郡都派軍隊前來,陶謙上表朝廷讓他行車騎將軍,展開討伐董卓的軍事行動。雖然他也能領軍作戰,但是與孫堅完全無法相比,柿子當然要挑軟的捏,相準這點牛輔才派李傕、郭汜、張濟出兵。
果然才一接戰,遭到擊敗的朱儁死守中牟不出,李傕、郭汜、張濟等人轉向劫掠陳留、潁川等地。李傕等人還在中牟的時候,潁川當地人,同時也是天下名士『荀氏八龍』之後的荀彧,在故鄉得到消息後,勸父老離開後就率領宗族遷往冀州,選擇這裏除了袁紹新近得到冀州比較平靜外,自己兄長荀諶也在,多了一層照應。荀氏一族離開不久,陳留、潁川果真遭受兵禍劫掠。
遠離雒陽、長安等中原之地,益州也不平靜,與其他地方不同的是,並非是民亂,是州牧劉焉本人。當年為了逃離腐壞的朝廷,想到遠方避難,提出恢複古時官製州牧,本想到交州擔任州牧避難,後來聽侍中董扶所言:「益州有天子氣。」就改為要求擔任益州,可見他本身也是有野心的,隻是沒有被察覺罷了。
當地大族擁護進益州的劉焉,不肯受製於當地勢力,別說他有割土稱王的野心;自從入蜀後五鬥米教首領母親盧氏常進出綿竹府內,決定任命張魯為督義司馬,與自己手下別部司馬張修,連手攻打漢中太守蘇固。為什麼他要攻打漢中?首先是地理位置,漢中位於益州跟中原之間,除了是益州進出的咽喉外,保有漢中等於擁有前線基地,可以抵禦董卓或是西涼等外來進攻;其二是漢朝開國始祖劉邦就是擁有巴、蜀、漢中等地,養精蓄銳之後與項羽爭奪天下,漢中可視為漢朝龍興之地,身為漢皇族的劉焉,不可能不清楚,拿下漢中,對於自己的野心更是大好預兆。
麵對張魯、張修的劉焉軍隊的蘇固,沒有多少抵抗就投降,問題在於戰勝後,張魯想要把漢中變成五鬥米道的根據地,這個想法被張修得知,想要先下手為強除掉他,親信口風不緊,事發前遭到突襲,劉焉派來益州將領從張修以下,除了願意投靠自己以外全部都被殺害,斷絕往蜀與中原的棧道,表示切斷和劉焉的上下級關係。雖然沒有稱王稱帝,漢中儼然成為五鬥米道王國,更與益州轉變為敵對關係。
不知是劉焉早就知道張魯不會久居自己之下,還是有意造成此局麵,總之並未殺害張魯之母盧氏,還是好好的對待,彷佛是告訴張魯:你母親在益州,不要輕舉妄動,好好替我守好北邊。更派使者向朝廷表示:益州北麵漢中米賊作亂阻隔交通,無法事事向朝廷稟報,從此益州儼然也是獨立王國,加上有張魯在北麵等於是防波堤,阻擋來自北方的侵略與朝廷責難。
如今想要令出必行,益州豪強大戶就是最大阻礙,當初是賈龍等人出力迎奉,要翻臉也要有理由才能動手。去年底關東組織討董聯軍,邀請函當然也發到益州,不過他拒不出兵,選擇自保益州,引起當地擁漢的士族不滿。
董卓退守長安後,最近的勢力就變成是張魯與劉焉,請素來自己敬憚的司徒趙謙領軍前往討伐。趙謙不像漢朝廷內隻會搖筆杆的文人,征討過白波賊,也殺過犯刑累累、為董卓所寵愛的車師王子侍,是威嚴軍略俱全的人物,趙謙更是四川成都人,相比劉焉是外人,由他出征就像是在家鄉作戰,擁有人和的先天優勢。
出發前已經知道當地豪強如賈龍等人對劉焉不滿,趙謙有意讓豪強與自己裏應外合。不過他豈是庸才,早在把豪強移往綿竹時,已經派人緊盯,這點動靜當然第一時間就到他的桌上,借口之前的事件斬殺豪強王鹹、李權等十餘人藉以立威刑。趙謙除說服校尉賈龍作為內應起事,還有犍為太守任岐自稱將軍,與從事陳超一同舉兵反叛。而劉焉早派人召集青羌散騎,分別攻破任岐、賈龍,往北境擊退趙謙,他在益州獨大已經成為事實。
此外秘密命人製作天子出巡的車駕千餘,這件事情本來不應該被人知道,不料傳入荊州境內,襄陽城內的劉表大驚,上書朝廷:劉焉意圖不軌,陰作宮室車駕,疑有篡位之嫌。相士對劉焉說吳壹妹為大貴之人,為三子劉瑁納為吳壹妹為妻,逐漸顯露有不臣之心。之前關中大亂時,從南陽、三輔一帶有數萬戶流民進入相對安全的益州,被悉數收編稱為「東州兵」,成為劉焉政權的骨幹軍力。
劉焉出任幽州牧時,四個兒子都在長安任官,隻有劉瑁和劉焉一同入蜀,獻帝接受群臣建議,讓擔任奉車都尉,也是劉焉最小兒子的劉璋入蜀去勸告父親,希望他迷途知返,不要鑄成大錯,沒想到劉璋一入蜀就沒了消息,別說勸告,更因劉璋一入綿竹等於漢朝最後禁錮劉焉的法寶也沒了,益州獨立於漢朝之外隻是名目上的問題。
關東聯軍韓馥治下冀州看似平靜,還有餘力專供聯軍軍糧,卻是禍亂頻傳。善於暗算自己人的袁紹,見韓馥才能平庸,隻因董卓任命得到此富庶大州,冀州向來是天下重資之地,產生取而代之的想法一點都不意外。考慮到自己目前實力遠遠不及,二來身為盟主攻伐盟友,世俗言論說不過去,後漢末年世間又重聲名,讓他不得不考慮再三。
或許是他得好運,冀州內部發生變亂,大將曲義與向來不和的韓馥產生衝突,大聲一呼掀起叛旗,逼韓馥派出部隊鎮壓,麵對冀州打仗能手曲義,豈是那些酒囊飯袋能夠應付,三兩下就抱頭鼠竄逃回冀州去。袁紹於是深結和韓馥有嫌隙的曲義,期望日後能夠為己所用。
袁紹手下謀士逢紀進言:「何不利用公孫瓚?」令他不禁疑惑:「公孫瓚因為弟弟死在周昂手上,把過錯都算我頭上,怎麼可能會聽我的?」逢紀說:「做大事業,不占領一個州,沒法站住腳根。現在冀州強大充實,韓馥才能平庸,可暗中約公孫瓚率領軍隊南下,韓馥得知後必然害怕恐懼。同時派一名能言善辯的人向韓馥講述禍福。韓馥為突如其來的事情所迫,我們一定可以趁此機會占據他的位置。」袁紹一聽是這個道理,馬上討論如何設計兩人。
在幽州,公孫瓚雖然是州牧劉虞之下第一人,在天下大亂情況下,誰不想擴展地盤?數日苦思出路無門,突然間門外傳來有人求見,是冀州牧韓馥府內從事,讓他入府詢問:「可是韓州牧派你前來?」那人答:「不是,是為大人而來。」公孫瓚習慣性握劍說:「你是韓馥府中人,清楚說來。」「大人武略誌大,豈能久居劉幽州之下,今冀州帶甲百萬,民富殷饒,隻是州牧韓馥是董卓所任命,才具平庸,現在天下大亂,沒有保境安民的能力,如果大人能夠南下,鄙州必當聞風獻城,不知大人意下如何?此間有渤海太守袁紹大人修書一封作為憑證。」
公孫瓚一聽大喜過望,早就不滿屈居劉虞之下,無奈自己是武人,雖說曾經和劉備等人一起師從盧植,算是半個文人,在幽州不論名望或是才學,完全比不上劉虞,想擴大影響力隻能從幽州以外地方下手;縱然袁紹有殺弟之仇,在奪得冀州這個大目標下,家仇當然可以暫時放一邊。這個內應對公孫瓚來說,無疑是天降大禮。當下和那人密約何時舉兵,如何裏應外合拿下冀州等細節,確認完畢後讓來者趕緊回去準備。
得知公孫瓚中了自己設的陷阱,接下來就要想怎麼讓韓馥心甘情願交出冀州。幾日後公孫瓚以討董為名,從幽州出兵,劍指冀州,想要行假途滅虢之計。接到戰報的韓馥,趕緊派軍前往安平,想借著地利打敗這個麻煩人物。一開戰就被打的落花流水,讓公孫瓚順勢進入,整個冀州府驚惶不安,本人更是整日在府中坐立難安,深怕公孫瓚衝進州府滅掉自己。
眼見時機成熟、韓馥惶恐不安之時,讓外甥高幹、謀士荀諶、辛評及郭圖前去說服,有趣的是這三位謀士都是韓馥的部下,卻幫袁紹勸自己的上司投降,荀諶不僅是天下名門望族荀氏之後,更是不久前提議舉族遷來冀州荀彧的四兄。
怯弱無武略的韓馥,受到公孫瓚大軍入侵已經六神無主,又被自己幕佐謀士荀諶、辛評及郭圖三人一同進言:「公孫瓚在安平打敗我軍,一路乘勢南下,諸縣望風歸降,袁紹也領軍在延津,意圖難辨,深為將軍擔憂。」一聽打了個冷顫,趕緊問:「我韓馥待諸位不薄,可有良計?」
荀諶不回答卻反問:「以將軍看來,就寬厚仁德,與袁紹相比如何?」「我不如。」「臨危決策,與袁紹相比如何?」「我不如」「累世廣施恩德,天下均沾,與袁紹相比如何?」「我不如」荀諶與韓馥連續數問之後,荀諶故示沉重:「袁紹是這一時代的人中豪傑,將軍以三方麵都不如他的條件,又長期在他之上,必然不會屈居將軍之下。冀州是天下物產豐富的重要地區,要是與公孫瓚合力奪取冀州,將軍立刻會陷入危亡的困境。袁紹是將軍的舊交,曾結盟共討董卓,辦法是把冀州讓給袁紹,必然感謝您的厚德,公孫瓚無力與他來爭。將軍就有讓賢的美名,自身比泰山還要安穩。」韓馥聽完,就像是在急流中得一浮木,當下就要同意。
與韓馥不同,州牧府內許多人對此都不表讚同,認為荀諶所說都是詭辯,長史耿武、別駕閔純、騎都尉沮授勸阻:「冀州雖然不處中原,帶甲百萬,糧食足以支應十年,袁紹是孤客窮軍,萬事仰靠冀州,斷其糧食如嬰兒斷奶,怎麼會是要將冀州讓與袁紹?」韓馥無奈說:「我乃是袁氏故吏,你們也聽到,自認才德都遜於袁紹,自量讓德,本是古人所推崇的行為,你們為何要阻止呢?」沮授等人見韓馥難以說動,趕緊修書一封給屯駐孟津的趙浮、程渙等人回來兵諫。
趙浮兩人本來就是關東聯軍成立前,怕董卓來襲派出的前線防衛部隊,早在袁紹屯兵在朝歌清水河畔時,打算用兵勢威嚇,除戰船五百多艘,更有甲士萬餘人,旌旗招展部隊延整,鼓聲不絕,夜晚行經他的營區,讓他又驚又怒,也無可奈何。接到沮授等人的消息,大驚之餘趕緊率軍返回。
趙浮率兵馬兼程趕路,三月初回到冀州,連盔甲都來不及脫,和程渙一起去見韓馥:「袁紹軍隊的糧食已然見底,處在崩潰邊緣,雖然張楊、於夫羅新加入,必不會盡死力,不足為患。趙浮願以現有部隊抗袁紹,不出十日,必然會糧盡瓦解敗走,大可高枕無憂靜候佳音。」即使手下謀臣大將指出袁紹軟肋,無奈韓馥還是不願聽從。
長史耿武、別駕閔純見此等情狀,深知要冀州免於落入袁紹之手,不能指望韓馥,隻能靠自己。沒想到韓馥辭去冀州牧,派自己兒子將州牧印綬送給袁紹,自己搬入十常侍趙忠故宅居住,見到這情況的從事十餘人棄職而去。
接收印綬的袁紹,大搖大擺的進入冀州,在進入州府前,耿武、閔純二人持刀站在門前,拒絕讓他進入,袁紹惱羞成怒,派田豐帶兵將二人拿下杖殺,可說耿、閔二人是為了冀州而死,與韓馥毫無關係。
深知事情不可做絕的袁紹,占有冀州後封韓馥為有名無實的奮武將軍,又任命朱漢擔任都官從事,之前韓馥執掌冀州時,曾經對他輕慢無禮,對此事記恨在心,不知是否有意假他人之手除掉韓馥?上任沒多久,朱漢發兵包圍韓馥的住所,拔刀入屋,見狀韓馥趕緊上樓暫避,朱漢擒得他的大兒子,將他雙腿打斷,袁紹聞訊派兵逮捕朱漢將他處死。受此驚嚇的韓馥,要求讓自己離開冀州,獲得同意後轉往投靠天下名士「八廚」之一、擔任陳留太守的張邈,此事過後穩固袁紹在冀州的實權。
取得冀州後,袁紹將原來韓馥手下謀士荀諶、辛評及郭圖等三人納入自己屬下,荀諶舉薦自己的弟弟,去年帶領宗族來冀州避難的荀彧,才名之高,連稱讚過曹操,去年被董卓下獄憂懼而死的名士何顒讚許:「潁川荀彧,有輔佐君王的才幹。」最喜歡有聲名士人的袁紹,想納他為屬官,遭到推辭之下,改奉為上賓。他時年二十九,早有過官場曆練,想觀察袁紹為人再行決定。
數日後,荀彧來到兄長家中拜訪,兄弟寒暄過後說:「兄長覺得袁紹此人如何?」荀諶:「袁將軍乃袁家之後,四世三公,海內聲名遠播,如今有富甲天下的冀州為後盾,若說天下實力第一者,也不過分。」「不然,袁紹誌大才淺,好名士卻不能善用,用人唯親,並非亂世英主。」「弟弟你的想法是?」「弟想離開冀州雲遊,觀察天下情勢,宗族去年才從穎川來冀,兄長既已在袁紹府中,就請多加照應。」荀諶一口答應。數日後荀彧就離開冀州渡過黃河前往故裏穎川。
袁紹找來原屬韓馥的別駕從事沮授問計:「現在賊臣作亂,朝廷西遷,我袁家世受朝廷恩惠,決心複興漢室,就像齊桓公如果沒有管仲也無法稱霸,句踐少了範蠡也無法保住越國,我想與你同心協力,共保社稷,不知有什麼妙計可以教我?」沮授在韓馥屬下,名為別駕卻不是太受重用,袁紹如此問計,自然知無不言:「將軍不到二十歲就被朝廷重用,名聲傳揚全國。趕上董卓廢立皇帝的時機,將軍奮然生發忠義之心,隻身一人騎馬出奔,使董卓心裹恐懼。您渡過黃河向北,勃海的百姓稽首歸順。您擁有一個郡的軍隊,聚集冀州的人馬,威勢控製黃河以北,名聲為天下推重。假使發兵向東,就可以掃除黃巾;還軍攻打黑山,就可以滅掉張燕;掉轉兵力向北,就必定捉住公孫瓚;以威勢脅迫戎狄地區的人,立刻就可平定匈奴。橫掃黃河以北,合並四個州的地盤,網羅英雄人才,擁有百萬人馬,到長安迎接陛下,恢覆在洛陽的宗廟,向天下發號施令,征討不服從的人。憑借這樣的條件爭決勝負,有誰能夠抵擋!幾年以後,建立功業並無困難。」聽到這邊的袁紹大喜,當下加封沮授奮威將軍、監護諸將,啟用同樣在韓馥手下不得誌、性格正直的審配為治中、田豐為別駕,任許攸、逢紀、荀諶等人為謀士,一時之間,幕僚真可說是傲視天下。
在袁紹計取冀州的同時,內部也不甚安定,比如清河國內的高唐,遭逢盜賊襲擊,高唐令就是在黃巾之亂中,跟隨幽州校尉征討,後來杖打督郵,棄官潛逃的劉備,因為大將軍何進為了征討盜賊,派都尉毌丘毅到丹楊募兵,劉備和關張二人在中途加入,因下邳征討盜賊有功,成為下密縣丞,無奈沒什麼官運,不久辭官,之後轉高唐縣尉,再升至高唐令。
高唐遭到盜賊襲擊城破,劉備被迫丟下官職,同關張再次流浪,想到老家幽州還有視之為兄的老同學公孫瓚,兼程趕往幽州投靠。
公孫瓚被袁紹設計一道,利用自己兵不血刃奪取冀州,白忙一場還損失兵馬糧草,加上殺弟之仇,新仇舊恨令他難以釋懷,即使如此他沒有腦袋發熱,一股腦想找新得冀州的袁紹報仇,明白目前自己實力遠不及取下冀州的袁紹,貿然發兵隻會得到損兵折將的結果。
破虜將軍鮑信建議與關東聯軍分開的曹操,既然袁紹要在河北發展,短期內不要與他發生衝突,往河南發展才是上策。接受建議的曹操,率軍準備前往兗州,也是他初期的戰略目標。短期內並無能力與打算在黃河以北發展的袁紹相提並論,選擇在黃河以南,不僅沒有大勢力盤據,更避開與他有利益衝突的可能。
秋天,曹操率軍前往兗州途中,探子來報,前方有大約有十多萬人馬,看上去不是漢朝正規軍隊,比較像是流民、農民組成的賊軍,正在圍攻東郡城,眼看城破在即。聽完報告的曹操決定要救援東郡,以自己的這點軍馬,直接對壘十多萬農民軍,勝算也不高。經過深思後判斷農民軍應該還沒有發現自己的存在,決定采用夜間突襲的方式,殺個措手不及。
曹操下令,掩旗息鼓,人銜枚、馬裹蹄,人皆離鞍牽馬而行,避免戰馬騷動嘶鳴,遭到敵方發現。這支農民、流民的雜牌軍,其實就是於毒、白繞、眭固等人率領的黑山賊,趁著關東情勢不穩,靠著人多勢眾,到處劫掠,各處州郡都沒有足夠軍力抵禦。
入夜後,於毒等人認為不出三日,東郡唾手可及,戒備心鬆懈,突然間,西麵火光衝天,殺聲震天,黑山賊措手不及,加上搞不清楚來者兵馬多少,本就是一盤散沙的黑山賊,四處逃竄找生路。曹操先鋒夏侯惇、夏侯淵一陣衝殺之後,眼見黑山賊逃竄也不深追,趕緊回到東郡城下,派人以箭書告知城內居民。
遭到黑山賊圍攻,太守王肱雖然拚命抵禦,自知本來不多的兵馬,想要麵對十多萬黑山賊,早就有城破心理準備。這晚城外的動靜極大,王肱整夜擔心是賊兵打算夜襲攻城,卻始終沒有攻城跡象,反而是賊兵兵營四處散亂,心中百般疑惑。城樓兵卒突然送來箭書,滿心疑惑的王肱打開,大為興奮:「奮武將軍曹孟德特來解救東郡之危。」天明之後他登上城樓一看,城外飄揚是曹字大旗,趕緊命人打開城門,讓這些恩人入城休息。
入城的曹操問王肱為何東郡如此危急,才知道原來是於毒、白繞、眭固等人,趁著關東聯軍西向雒陽,中原地區虛弱,率領農民軍進軍魏郡、東郡等地,東郡本部兵馬不過千人,要不是曹操實時救援,不出三日,必定城破。曹操和他商議,黑山賊初敗,沒有受到重大打擊,勢必卷土重來,要在賊方緩過氣來前,給予重大打擊。
回營後和曹仁等人商議,派出探子去偵查黑山賊動向,得知賊勢往東郡東邊逃竄,曹操決定在濮陽給予迎頭痛擊,先讓夏侯惇、夏侯淵各領一軍,在濮陽南北兩邊埋伏,自己率領曹仁、曹洪迎擊實行誘敵之計。
黑山賊首領白繞不甘心東郡城破在即,卻被不知從哪來的敗壞大事,率領數萬人回頭攻擊,在濮陽遇見曹操本隊,看著雖然旗幟嚴整,仗著自己人數遠大於對方,下令全軍攻擊。這邊則是依照命令邊打邊撤,一刻後突然在白繞後軍兩邊衝出軍馬,原來是在此埋伏已久的夏侯淵兄弟,前後夾擊之下,白繞不敵敗走。
得知名義上算是自己陣營的曹操大勝,袁紹上表朝廷,表奏擔任東郡太守,讓自己的勢力擴展到黃河以南。接任東郡太守的曹操,巡視過才覺得受到黑山賊圍攻之後,城防與市坊都大不如前,改屯兵於東武陽,上表朝廷,讓好友鮑信擔任濟北相。
東武陽府外,有儒生裝扮者來投,原來是袁紹謀士荀諶的弟弟,表明袁紹無法成大事後就離開冀州,想來試探看看曹操是否是自己屬意的主公?曹操先前略有耳聞這位荀氏八龍之後,去年病歿的白衣司空荀爽之侄,不知是否真如外界所傳的大才?二人分主客入座後,曹操請教軍國大事,荀彧僅點名數處,讓他當下驚為天人,大讚:「真乃吾之子房也!」當下拜他為奮武司馬,這年荀彧二十九歲。
黃巾之亂為首的三兄弟雖然在中平元年相繼戰死或是授首,各地黃巾餘黨依然為禍不絕,尤其是青州黃巾軍最為激烈,其一是遠離政治中心雒陽,其二是當時青州太守焦和昏聵不堪,青州雖然是兵精糧足,無奈太守隻會焚香念佛,祈求黃巾不要犯境,遇到戰事總是一馬當先逃跑,造成青州黃巾一再坐大。
總是在朝廷忤逆董卓的名士孔融,這天再次激辯,董卓一個武夫,當然辯不過口才伶俐、自小為神童的孔融,氣極之下用自己的權力把他轉任議郎,實在是不想要在朝廷看到,正巧傳報黃巾軍又在青州四處作亂,想到借刀殺人,這孔融嘴上功夫了得,終究是一個文人,就讓黃巾軍去收拾。傳喚三公暗示推薦他去擔任北海國相,本來以為會激烈反對,沒想到竟然欣然上任,這可讓董卓輕鬆多了。
到北海上任的孔融,一反常態的積極整軍,發討賊檄文到周邊郡縣,準備聯合一起打敗青州黃巾,沒想到第一次討伐張饒,就被打的魚潰鳥散,一敗塗地,趕緊放棄北海退守朱虛縣,好不容易收攏被黃巾蠱惑的士民四萬餘人;這一敗又讓青州黃巾的氣焰更為囂張,想趁著氣勢拿下兗州泰山郡。
把泰山郡太守應劭,認為跟焦和、孔融視為同一等級,是黃巾餘黨為禍青州以來最大失策,早在中平二年,因為鮮卑入侵北方問題,和大將軍韓卓在朝堂激辯,爾後百官在朝堂商討,同意應劭的意見,顯見並不是咬文嚼字的書生而已。
從中平六年遷任泰山太守以來,黃巾餘黨持續在青州流竄,應劭善盡保境安民的職責,同時不忘武備,使得泰山郡始終處於安全。泰山郡治所在奉高縣,此時軍尉傳來緊急通報,青州黃巾餘黨,往泰山郡方向而來。
對此不敢怠慢的應劭,趕緊叫來郡丞諸葛珪商議。一進府衙見到他臉色沉重,直覺有大事,趕緊趨近問何事,得知是黃巾餘黨接近:「大人趕緊點起兵馬,由軍尉領軍在郡界迎頭痛擊黃巾,黃巾雖人多勢眾,多為烏合之眾,隻要一戰擊潰勢頭,其心必散,剩下就容易擊敗。」應劭趕緊命軍尉領軍出擊,剩下官衙諸人等就交由他督促軍糧、督修城防。一邊籌備糧草,一麵上城牆檢查城防狀況的諸葛珪,不時望向郡界,希望軍尉能夠一戰成功,同時慶幸自己早先將妻兒送回老家,避免卷入此次兵禍。
隔日一大早,從郡界方向有匹快馬向奉高縣城奔馳而來,城牆上守衛認清是派往郡界的部隊快馬,一邊交代開啟城門,腳步不停的跑向郡府衙門通報。這幾天應劭兩人可說是如坐針氈,萬一戰事不利,匆忙之間也沒辦法征調太多平民守城,這時衙門外通報,前線部隊的快馬回來了,應劭趕緊起身到衙門外等候快馬來報。
不多久,一名騎兵揚起滿天煙塵,到府衙前見到應劭滾鞍下馬,大聲呼:「報告太守,與黃巾殘黨第一戰大獲全勝,軍尉正在率領部隊追擊敗逃的賊黨。」聽到這邊趕緊派人將軍糧送往前線,再修書一封,讓軍尉督軍追擊逃亡的黃巾殘黨,務必將賊黨逐出泰山郡。
半個月後,終於將在郡界流竄的黃巾殘黨驅逐,軍尉率軍回到奉高縣城,清點戰利品,斬首數千,俘虜老幼萬餘人,繳獲輜重二千餘兩,對於應劭來說,這是保境安民的最好證明。
自從被袁紹利用得到冀州,從屬於袁紹的曹操得到東郡,公孫瓚與袁紹在青州展開另一場爭奪。劉備來投後,任命擔任別部司馬,與部將田楷一同前往鎮撫青州,企圖在與袁紹的爭奪搶得先機,沒多久得到喜訊,兩人率軍攻進平原郡,將袁紹任命的官員驅逐出境,得到消息後大喜,任命田楷為青州刺史,
更越過上司劉虞上表朝廷,保奏劉備為青州平原令、平原相。擔任平原相後,以親將關張二人為別部司馬,幾經官場波折,終於能夠安定,外禦賊寇,在內則屯糧分發給百姓,士大夫以下的人都可與他同席而坐,同簋而食,不會有所揀擇。做的再好都會有人不滿,郡民劉平就是其中之一,不隻是心中不滿,更唆使刺客前去暗殺,不明所以的劉備甚為禮遇,感到與劉平所言不同、深為誠意感動的刺客,不忍下手就把原委告知後離去,由此可見他治理平原郡深得人心、相當成功。
扶持劉備當上平原令,公孫瓚最大用意當然是多一個人手來對抗袁紹,自己沒有袁紹的家世可以號召人馬,隻能靠自己的親族,在公孫越陣亡後,隻剩下一個從弟公孫範,不免有人手不足的感歎,立劉備在青州,至少讓袁紹無法將注意力集中在幽州。
大意出擊被黃巾餘黨打個魚潰鳥散的北海相孔融,退守朱虛縣後,以為黃巾軍不會深追,置城邑,立學校,表顯儒術薦舉賢良鄭玄、彭璆、邴原等,推行文教。孔融的幻想很快就遭到打醒,這次換成管亥率領黃巾餘黨來圍困,朱虛比起北海兵力更加不足,別說出城攻擊,連守城都很吃力,所謂坐困愁城大概就是這樣吧。
正當孔融無計可施時,突然城外有一騎馬者,突破黃巾包圍,一路衝殺到城門前,大喊:「快開城門!」城將趕緊將大門開一小縫,一邊吩咐射箭逼退黃巾軍,讓騎馬者進城後,趕緊關上城門。
這個陌生的騎馬者,下馬後要求見北海相,見到孔融後表示:「鄙人是太史慈,奉母命來前來襄助。」原來太史慈是郡奏曹史,因為事端遭到州府仇視,不得已舉家逃至遼東,母親聽聞北海被圍,念起之前在北海時,孔融多次饋贈之恩,命兒子來幫助孔融。
雖然很感謝太史慈來助,孔融也知道即使他是萬人敵也是杯水車薪,唯今之計是向外求援,袁紹是無法指望,公孫瓚則是鞭長莫及,正愁思之際有屬吏建議:「新近公孫瓚表奏朝廷任劉備為平原相,從黃巾之亂開始,頗有戰功,手下頗多善戰之人,正是需要揚名之際,假使向他請援,應該會出兵來助。」自己手下沒有善戰之人,隻得拜托太史慈出城求援。
之前太史慈單騎突破黃巾包圍進城,已經引起黃巾警惕,要想炮製出城,幾乎不可能,他就想了個計策。第二天與一些人,帶著箭靶與箭,到城外練習騎射,完畢後就回城;第二天同樣出城練習後回城,第三天設好箭靶後,上馬後開始往西北方衝刺,黃巾餘黨來不及反應,被破圍而出。其實這就是他的計策,故意讓黃巾放鬆戒心再一舉突破。
太史慈一行人突破黃巾包圍後,一刻未停兼程往平原而去,數日之後抵達平原求見:「我太史慈,東萊無名之人。北海相孔融和我並非骨肉相連的親族,也非誌同道合朋友,僅是認為我有前途而看重我,所以我有為他分擔災禍、共赴患難之義理。現在管亥起兵擾境,北海城受到包圍,城內居民因為被圍城而彷徨無助,情勢危在旦夕。孔融大人聽說劉備大人有仁義之名,能救助危難急迫之人的仁心。盼望著能得到您的幫助,命令我突破管亥兵眾的包圍,冒著萬死無生的可能,來向您求助,希望能借重您的力量使北海城能夠脫危。」劉備聞言大喜:「北海相孔融居然知道世上有我劉備這人啊!」派遣三千兵馬隨太史慈回朱虛,解救黃巾北海之圍,黃巾餘黨知道有援軍往朱虛來了,開始四散奔逃,北海之圍解除。孔融對太史慈說:「你是我的朋友啊!」隨後太史慈拜別,表示要回遼東稟報母親,孔融也請他代自己問安。
奪下冀州後,有感自己立足未穩的袁紹,深恐公孫瓚來攻,直接示好一定會吃閉門羹,把目標轉向他唯一的親戚從弟公孫範,將自己曾任的渤海太守印綬相贈,意圖拉攏的企圖相當明顯;沒想到公孫範接受後,轉手就把這印綬給公孫瓚。
公孫瓚雖是武夫,畢竟在官場打滾多年,怎麼會不知道袁紹在想什麼,隻是在他眼中的拉攏示好,在自己看來就是:好啊!你袁紹竟然挖牆角到我的人馬來了,加上先前的宿怨,這場冀州爭奪就勢必會曠日費時。除讓公孫範前往渤海上任,密令加緊練兵囤糧,準備與袁紹決戰。
應劭、諸葛珪正在奉高邊境迎擊青州黃巾賊的時候,另一股青州黃巾,約莫三十萬人上下,準備經由渤海進入青州,公孫範接到情報,不敢大意,馬上派人前往幽州通知,公孫瓚趕緊從幽州發兵,會同公孫越的渤海兵,合計二萬餘兵馬,在東光迎擊青州黃巾,如果隻從人數上來看,青州黃巾三十萬遠勝於公孫瓚的幽州渤海聯軍,不過青州黃巾組成大部分是老弱婦孺,真的有戰鬥經驗且富有戰鬥能力不多,相對公孫瓚的嫡係幽州軍,大多是陪著東征西戰的白馬義從,戰鬥力當然不是一般軍隊可比,即使如此,要應付這麼龐大的人數,也不會是太容易的事情。
公孫瓚想了想,麵對這麼大數量的青州黃巾,必須要有能夠發揮騎兵衝鋒騎射的地形,不然很容易陷入劣勢;決定派出探子,從青州黃巾行進路線上找到適合騎兵決戰的地形,過了大半天,探子回報東光附近地形適合。
公孫瓚會選擇東光作為決戰戰場,因為位在華北平原的東部,地勢平坦,相對青州黃巾大多是步兵,自己的白馬義從大多是騎兵,需要開闊地勢,這裏的地形有利於騎兵衝鋒,這是再好不過的地形,等於是強化自己優點,放大敵方的缺點,作為長年征戰的將領,自然不會放過這個絕好的地形優勢;加上這裏東臨渤海,青州黃巾就是東邊流竄過來,潰敗自然不會往回逃竄,西北兩麵是自己勢力範圍,能夠逃離的方向隻剩緊鄰黃河的南麵,公孫瓚考慮之後,先派一支部隊渡過黃河南麵埋伏,作為截擊青州黃巾的打算。
第二天,天色微亮,東光城外,公孫瓚的幽州渤海聯軍就發起衝鋒攻擊,青州黃巾也做好相對的準備,白馬義從的衝鋒雖然淩厲,也不可能一時半刻就能決勝,經過一番激戰,青州黃巾終於露出敗象,丟棄輜重糧草往南邊黃河方向逃離。公孫瓚下令追擊時,吩咐不可追擊過深,以免追擊過猛遭到反擊,況且黃河對岸已經有自己的埋伏部隊在等待。
遭到公孫瓚致命打擊的青州黃巾,不分老弱都急忙往唯一有可能逃離的南方前進,黃巾內部有人提出黃河天險難以逃離騎兵的追擊,在西北兩麵都是公孫瓚的勢力範圍,縱使黃河是天險,仍還有一絲的生存希望。
逃離戰場的青州黃巾,陸續抵達河岸,黃河雖說是天險,還是有相對水流平緩、可以步行通過的渡口,當下趕緊安排讓大隊人馬渡河。正當渡河到中心的時候,南麵突然響起金鳴,接著人馬雜遝的聲音響起,埋伏在此的公孫瓚部隊出現,嚇的剛渡河到一半的青州黃巾想要轉身回去,卻看到從容趕上的公孫瓚部隊,展開連攻擊都算不上的屠殺。
整理戰場後,清點斬首三萬餘人,俘虜七萬餘,擄獲車甲糧草不計其數,其餘青州黃巾奔逃至青州、冀州各處,此次大捷讓公孫瓚信心大漲,上表朝廷,就把他從降虜校尉升為奮武將軍,封薊侯,與上司幽州牧劉虞地位上接近平起平坐了。
公孫瓚此次大捷,更讓袁紹感到芒刺在背,不僅已經有宿怨,現在趁勢而起,如果不趕緊打壓他的氣勢,恐怕連冀州也有危險。
就在袁紹還在思考的時候,公孫瓚已經搶先下手,趁朝廷封賞之際,請謀士羅列袁紹十大罪狀,行文天下送往冀州各城,號召諸州郡共同討伐,行文到常山郡時,決定推舉本郡真定人趙雲率領義軍前往襄助。一時之間冀州的諸城太守,紛紛拱手投降,讓公孫瓚誌得意滿。
一天,公孫瓚召來趙雲:「聽說冀州的人都欲依附袁紹,為何你獨與他們不同,難道是迷而知返嗎?」公孫瓚問這句話,其實不無道理,袁紹剛從韓馥手中奪下冀州,袁家又是漢朝大世家,四世三公聲名遠播,要說一般人要選投奔對象,相對於公孫瓚隻是平民武夫出身,袁家才是比較好的對象吧?
趙雲這樣回答公孫瓚:「天下大亂,未知誰是明主,民有倒懸之危,鄙州議論,要投奔仁政之所在,因此我不投袁紹而投將軍。」聽完公孫瓚感到滿意,擔任平原相的劉備也與他深交,更隨著公孫瓚征討。
向公孫瓚投降的州縣不少,包括清河國出身、袁紹奪下冀州後投降的季雍,眼看公孫瓚聲勢有壓過袁紹的傾向,選擇叛離袁紹、投降公孫瓚之餘,占領鄃縣。袁紹終於忍不住,派出同樣以前是韓馥部下,家鄉也在鄃縣的朱靈,希望他能夠在家鄉一舉擊潰季雍,挽回聲勢。
朱靈一到鄃縣,發現公孫瓚已經派兵支持防守,令他訝異的是,鄃縣守軍把他的母親、弟弟挾持作為人質,企圖誘使投降,見到這情形流淚說:「出來做事,怎可以顧及家人?」下令力攻鄃縣,攻城過程中,母親、弟弟慘遭殺害,沒有多久鄃縣城破,季雍被生擒後送往袁紹處,至於下場如何,無人關心、也無人知曉。
討袁紹十大罪狀頒行天下時,反倒變成袁紹趨於劣勢,冀州還能不能保住,或是才剛到手的要拱手相讓給公孫瓚?想到這邊不禁怒火中燒,卻也找不到可以打擊的方式。
兩人的矛盾也在兗州發生,去年與兩人同時結親的兗州刺史劉岱,當初想拉強援自保,麵對兩家衝突陷入兩難,公孫瓚要劉岱與袁紹斷絕來往,對從事範方交代:「假如劉岱不把袁紹的家眷趕走的話,你就率軍回來。等我滅了袁紹,就要攻打劉岱。」從範方口中得知的劉岱,陷入連日無法決斷的情況,別駕王彧這時勸告:「程立是個有謀略的人,能斷大事,不如請教他。」程立是何許人也,有謀略到王彧讓劉岱去請教?
說起來,程立並非是漢末最重視的世家出身,隻是兗州東郡東阿縣當地出身的平民布衣。黃巾之亂時,他年四十三有餘,當地縣丞王度竟出人意表造反,不僅呼應黃巾軍,更燒掉縣城倉廩,一時東阿陷入混亂,連縣令都棄官逃走,城中居民扶老攜幼逃到渠丘山。當時他也在故鄉難民之中,讓家裏仆人去探聽王度的動向:「王度因為燒光倉廩,物資不足以守城,已經移軍城外五六裏處」。他略微沉思,起身找到東阿大戶薛房等人:「如今王度得到縣城也無法屯軍,狀況如何有目共睹。他隻不過想趁機虜掠財物,沒有充實軍備作守城的打算。我們何不重奪縣城穩守下去?東阿城高牆厚,糧食充足,如今若是回城找尋縣令,共同堅守,王度必不能久待下去,那時向他攻擊,就可輕易戰勝。」
雖然薛房等人讚成他的意見,其他縣民可不這麼想,要打殺你自己去,我們可不跟你犯傻,程立隻歎了一聲:「愚民不可共計大事。」不可能隻靠自己跟薛房這麼少人就能成事,程立隻好用計謀讓縣民配合自己的行動。
程立請薛房等人秘密派數人騎馬到東山,打扮成黃巾軍,高舉黃巾軍的旗幟,等到縣民望見,再請薛房等人大呼:「賊兵已至!」縣民以為黃巾軍已經攻到,配合薛房等人下山攻城,叛亂的王度雖然擁有一小股軍隊,與縣民數量不是同一個水平,進城之後找到縣令,趕緊封鎖城門等王度來攻,得知縣民複返東阿的王度,本想要強攻,麵對東阿城牆堅實,不是自己可以輕易攻下,當下後悔自己放棄縣城,無奈想要撤軍之時,程立帶領東阿縣民開城門展開攻擊,逼使王度不敵敗走,東阿於是得以保全。
被封為兗州刺史的劉岱,初來乍到就風聞程立的名聲,前往征召卻遭到拒絕。麵臨彷徨無計的時刻,他可說是黑暗中的明燈,趕緊再派人請來府中,聽聽他是否有什麼高見。了解情況後表示:「如果放棄袁紹這個近援而結交公孫瓚為遠方援助,等同求助於遠在越國的人去拯救在麵前遇溺的孩童般愚昧。公孫瓚最終必非袁紹之敵,如今雖稍勝袁紹,最終必為袁紹所擒。如果被一朝一夕的形勢所動搖,不思慮長遠的計劃,將軍您必敗無疑。」聽完分析的劉岱恍然大悟,聽從他的建議,範方得知謝絕公孫瓚的要求後,按照命令領兵北歸幽州。
自從擊破青州黃巾,得到冀州諸城、屯軍於盤河的公孫瓚,除了自任為三州刺史,更分封自己的親信部將:嚴綱為冀州刺史,田楷為青州刺史,單經為兗州刺史,郡縣各有任命,儼然自認為三州之主,新來乍到的劉備,還沒有得到徹底信賴。
公孫瓚屯軍於盤河就是打算引出袁紹主力,對此袁紹打算將計就計,畢竟這可是在自己地盤開打,占有地利之便,問題是選擇在哪開打,帳下謀士進言:界橋離盤河近,城南開闊平坦,適合自己大部隊的步兵開展,同時也有利於公孫瓚的騎兵衝鋒。地形平坦對自己是優點,對於公孫瓚也是,等於是打平,剩下就是挑誰來當先鋒了。
從渤海開始跟隨自己的,沒有一個有足夠的戰鬥經驗,能仰仗的論第一,當屬和韓馥爭奪冀州中有關鍵地位的曲義。他不是一般漢人,出身西涼金城曲氏,和董卓部將樊稠、西涼之亂的幕後主腦韓遂同鄉,同樣來自民風強悍,與胡人羌人接壤的地方。從小就喜歡射箭騎馬,和羌人頭領多有來往,非常了解羌人作戰的風格。「曲義久在涼州,曉習羌鬥,兵皆驍銳。」率領的部曲可說是戰鬥能力強悍,長期以來和羌人作戰,對於羌騎兵的作戰方式與短處,可說是了如指掌,對抗騎兵作戰上有相當豐富的實戰經驗;他的戰術素養、統兵能力,還有在河北諸州的名望,都不是袁紹原來的部屬能夠比肩的。
這年他也剛立功,去年袁紹成立討董聯盟,跟隨原假司馬、據守上黨郡張揚的南匈奴單於於夫羅,加入聯盟,沒想到不到一年,於夫羅想要叛離後漢,袁紹與張揚都不同意,於夫羅是少數民族領袖,可沒有漢人那套禮節,不僅叛離北返匈奴故地,還劫持原上司、現在是袁紹的手下張楊,這下問題就嚴重了,袁紹還是名義上的討董盟主,自己部下被匈奴單於擄去,不趕快出兵救回,恐怕名聲會再次下降,最重視名聲的他自然不可能容忍這情況發生。
對匈奴作戰可不比後漢自己人對戰,後漢多是步兵,直接對打是死路一條,唯有熟知匈奴、羌人等騎兵作戰方式的,才有辦法戰勝,袁紹帳下也隻有曲義一人符合此條件。這天袁紹叫來他,吩咐務必要擊敗於夫羅,要將張揚救出,他隻回答:「生擒於夫羅不容易,擊敗不難,張楊生死不論嗎?」袁紹怒曰:「務必毫發無損救回!」或許是此時開始顯露出不甘位於袁紹之下的意圖,畢竟在袁紹諸將中,他的部曲是最富戰鬥經驗與能力的。
曲義找來地圖,弄清楚於夫羅北返的路線,決定抄快捷方式追擊,地點定在鄴城南,下令務必要先於匈奴軍之前抵達,立即拔營前進。一日之後,抵達鄴城,探子回報,半日之後於夫羅的匈奴部隊即將抵達,他馬上開始布置迎擊陣勢,下令務必救回張楊。
於夫羅或許因為匈奴民族性,或者說向來漢人對匈奴騎兵有畏懼,擄走張楊之後,隻管一路向北行,對於偵查等毫不在意,之後一路都沒有追兵,更加認定袁紹畏懼自己不敢追擊,連曲義已經在前方等待卻毫不知情。
匈奴部隊一接近鄴城南約二十裏,遭受到曲義好整以暇在此等候的攻擊,羌人畢竟是習慣突襲的民族,應對突襲也有一套,沒有像漢朝部隊一樣馬上潰不成軍。當匈奴部隊專心應對主力時,曲義布置的戰術生效,冷不防後麵又來一支伏擊部隊,馬上就讓匈奴陣勢大亂,不得已於夫羅隻好下令加速北撤,匈奴的馬匹奔襲能力遠高於漢人的馬,匈奴又是馬背民族,一旦撒開馬蹄狂奔,那就隻能遠遠目送了。
曲義於是率領部曲回報,袁紹雖然無奈沒有救回張楊,至少自己有派出部隊追擊,顏麵跟名聲上沒有多大損失,好麵子的袁紹極為重視這點。於夫羅挾持張楊北上後,撤退到黎陽附近,遭遇度邊將軍耿祉伏擊,不過與曲義完全不是同一個水平,被打個落花流水,使得於夫羅重振聲勢北還。
才剛抵達界橋,袁紹召來手下大將張合說:「公孫瓚雖然有白馬義從,我袁紹也有大戟士,誰怕誰?」點名張合:「儁乂,為我破此大敵!」他是大戟士的統帥,今年初從韓馥手中奪下冀州後,在韓馥手下擔任軍司馬的他率部歸降。深知勇猛的袁紹,命他率領自己親衛部隊。大戟士是配備重甲大戟的重裝步兵,對於漢朝普遍的步兵,有著很大的殺傷力,但是遇到公孫瓚的輕裝精銳騎兵白馬義從,那可就是沒辦法。袁紹發此豪語,張合隻能顧左右而不言,也就是想說大戟士光是數量就比不過白馬義從,何況步兵打騎兵,就是找死阿!
袁紹當然也從張合反應看出端倪,派人找來曲義,不管是從名氣或是戰績,袁軍能與他匹敵的還真找不到。袁紹也不客氣開門見山說:「公孫瓚的這場決戰,就讓你擔任先鋒,給你八百刀斧手,外加一千強弩兵,我在後壓陣,務必擋住白馬義從。」要是一般人聽到這樣命令,膽小的可能就直接腿軟,膽子大一點就直接跟袁紹回絕,他可不是一般人,隻淡淡說了兩字:「領命。」就轉身離開。他認命了?絕沒有那回事情,從跟羌族長久以來的征戰經驗,人多不一定好辦事,回到帳中打開地圖思考,該怎麼利用這些馬背民族的缺點跟作戰方式,決心打一場前人未聞的仗。
公孫瓚把劉備派到青州,一方麵怕還算是袁紹陣營的曹操北上援助,另一方麵也有趁機占據青州的意圖,當夜劉備就率舊部簡雍與關張二人前往。
第二天,公孫瓚早早就把陣勢擺開,有多麼壯盛呢?把步兵三萬餘人作方陣布置,騎兵左右兩翼各五千人,精銳白馬義從為中央攻堅主力,同樣分為兩翼,白馬義從善於騎射,左翼射右,右翼射左,呈現包抄陣勢,旌旗招展,鎧甲耀目,好不威風。
袁紹這邊,由曲義率領八百敢死刀斧手在前,一千強弩兵在後布置成扇形,袁紹率領數萬步兵在後,曲義觀察戰場風向之後,堅定自己的想法,嚴令所有人持盾,沒有他的命令,不準妄動與攻擊。公孫瓚看到袁紹這點數量的前鋒,不禁失笑:「這點兵馬讓我白馬義從攻擊都嫌小題大做。」當即下令騎兵衝鋒,想要一鼓作氣把袁紹的前鋒衝個魚潰鳥散、土崩石解。
看到公孫瓚下令騎兵衝鋒的曲義,下令所有人持盾低伏、不準探身,聽到命令才準行動,對於一般士兵來說,麵對大隊衝鋒的騎兵,步兵要不逃跑已經很難得,更要低伏身軀等待命令,這壓力該有多大。公孫瓚騎兵從兩百步、一百步、五十步,接近到三十步距離時,下令刀斧手揚起土沙,齊聲大吼,一時間戰場飛沙遮目,公孫瓚的部隊位於下風處,風沙所及皆目不能視,戰馬也因為兵士大吼,受到驚嚇,這時下令強弩兵抬弩齊射,這時候扇形布置就發揮作用,瞄準最前頭的騎兵,弩兵相對於弓兵,有更強打擊力道,先頭部隊馬上受到最強攻擊,一時戰場充滿哀號,戰馬嘶鳴、騎兵死傷無數,後頭部隊還在沙塵中前進,幸免於難的騎兵衝到前頭,曲義下令刀斧手棄盾,先砍馬腿再殺騎兵,喪失機動力與衝擊力的騎兵,已經不足為懼。在白馬義從潰不成軍時,接著曲義下令一千八百人開始追擊,公孫瓚的後續部隊因為前麵死傷無數,趕緊回頭逃跑,進一步造成陣形潰散,這時追擊力道有多強?且不說公孫瓚的數萬大軍被打的抱頭鼠竄,連手下大將、才剛任命不久的冀州刺史嚴綱都被斬殺。
公孫瓚再怎麼不情願,都無法否認敗戰的情況,本來想依靠大本營的營寨作為依靠堅守,沒想到遭到曲義追殺二十餘裏,從界橋衝破防守,一路挺進,公孫瓚部隊一路潰散到大本營,連大營的牙旗都被砍翻,眼看曲義手下的敢死部隊即將攻破大本營,隻好留下一些防守的部隊,剩餘的跟隨自己撤離,留下的知道必死無疑,少數還拚死作戰,大多一接觸就潰散奔逃去了。
公孫瓚率兵逃亡的同時,在大本營聽到大勝的袁紹高興不已,命令吩咐除了自己的親兵以外都加入追擊,以為戰事大致底定就下馬離鞍稍微休息,冷不防卻撞上公孫瓚的逃散騎兵二千多人,在他身邊的親兵不超過二百人,包括數十強弩兵,百餘名大戟士也在休息,根本來不及備戰,好在親兵作戰經驗並非不足,公孫瓚的殘兵也不知這就是袁紹及其親兵,並未死力作戰,單純隻是想殺出一條路逃亡,別駕田豐這時要拉著他躲到倒塌的斷牆後躲藏,袁紹不知道哪來的勇氣,一把將頭盔摔掉:「大丈夫應該戰死,怎能逃入牆內苟延殘喘。」下令弓箭手射箭回擊,射傷不少騎兵,逼使公孫瓚的殘兵撤離。在前方發覺後方有異的曲義,趕緊率部回救,終於把他從死亡邊緣拉了回來,不久敵方騎兵悉數撤離。這次對戰勝利,曲義贏的十分精采,奇怪的是並沒有贏得袁紹的充分信任。
收拾戰場後,雖然公孫瓚吃了敗仗,但是沒有傷筋動骨,不過是損失了千餘人,袁紹也沒有因此在氣勢或是形勢上壓過一頭,事實上以步兵為主的袁紹,絕對沒有能力追擊以騎兵為主的公孫瓚,甚至如果追擊反而可能被殲滅,退回薊的公孫瓚,屯兵於公孫範的渤海郡。先前從兗州撤回的範方領軍回歸幽州路上,聽聞界橋之敗後加速趕回幽州,以免被袁紹軍隊得知,這一仗隻是點燃兩家征戰不斷的狼煙。